南大街是中吴最繁华的地段, 周末晚上出来看电影的、购物的、逛街的,都会去第一百货商店转转, 感受一下中吴最新的流行。

丰峻家里还有好几单彩色胶卷的活在等着他, 也没多逗留,在一百门口与何如月告别。

看着丰峻抚抚何如月的头发,温柔地说:“别玩得太晚, 早就睡。”刘明丽叹气。

何如月不解:“你好好地又叹什么气?”

刘明丽望着丰峻远去的背影, 羡慕道:“丰峻以前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他一万块钱, 现在居然也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吗?”何如月笑道, “我和丰峻可没有轰轰烈烈惊涛骇浪, 不就是处对象最常见的那种吗?”

刘明丽撇嘴:“可有人还不如丰峻, 告别都会说——咱们分手吧!”

“分手?”何如月一愣, 随即哈哈大笑,“谁这么搞笑,居然咒自己分手, 哈哈哈哈。”

刘明丽又叹气:“就晚饭前, 费远舟送我回家, 他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 费警察啊, 那一点不奇怪, 哈哈哈哈——”何如月顶着肚子, 怕自己把怕肠子笑疼,“费警察的智商都用在工作上了。”

刘明丽一转眼珠:“哼!这还没开始谈呢,我就被分手了!”

“打算开始不?”何如月坏笑着望她, 心里知道, 今天费远舟这番出场,定然对局势起到了决定性的逆转。

但刘明丽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跟人家开始,何如月不得而知。

果然刘明丽哼哼:“他都在厂门口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要不趁机谈一谈,岂不是白担了这个名声,我反正是不能吃亏的。”

嘴硬。

何如月心中暗笑。

二人挽着手走进一百,不少人都偷偷地望她们。这姐妹俩倒是早就习惯了,她们所到之处,常常都是这样的场景。

“你要买什么?”何如月问。

刘明丽直指毛线柜:“买毛线。”

“你买毛线干什么?你又不会织毛衣。”何如月一脸懵逼被刘明丽拉到角落里的毛线柜上。

毛线柜台前门可罗雀,跟其他柜台前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同志,能不能把那几种都拿下来看一下?”刘明丽指着柜台里陈列柜上的毛线。

两个闲出屁来的售货员正在聊天,见有人来买东西,打断了她们的谈兴,有些不耐烦。一个胖胖的大姐走过来,问得不甚热情:“什么颜色啊。你说了颜色我才好拿。”

“紫红的、墨绿的、草绿的、白的、黑的……”

大姐倒吸一口凉气:“你要买多少啊,看这么多?”

刘明丽嘻嘻笑:“我要选选嘛。”

“麻烦。”大姐嘟囔着,转身从陈列柜里抽出几支毛线,一捆捆铺在柜台上,“别解开,别弄乱,等下我还得放回去。”

何如月对大姐的态度视而不见。

这年头国营商店的售货员普遍态度高高在上,她才不会去找不痛快,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何如月伸手摸了摸毛线,手感似乎一般般,再一翻上面的标签纸,发现是30%的羊毛。

“这个含毛量低了些,有全毛的吗?”何如月问。

大姐刚刚才动手把这几捆抽出来,听这话就有些不情愿:“要全毛的早说啊,这一格都是30%毛,我塞回去多麻烦。”

刘明丽吐吐舌头,低声问何如月:“我头一次买毛线,怎么还有这么多道道啊?”

亏你还是土著。何如月笑道:“看来舅妈从来不织毛衣。”

“她忙得每天能按时回家就谢天谢地,我小时候的毛衣都是奶奶织的,对了,姑姑也给我织过。”

何如月心中一动,就有些抱歉。

她记得刘剑虹是给刘明丽织过不少毛衣,但她以为那是刘剑虹爱织毛衣,却从来没想到,刘明丽压根就没穿过妈妈织的毛衣。

这年头很少有卖毛衣,几乎所有人穿的毛衣都是家人亲手织的,刘明丽的妈妈是事业型,这在后世会被人称道,但在这样的岁月,刘明丽比较身边的人,的确会感觉到失落。

刹那间,何如月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刘明丽为什么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何如月决定岔开话题:“其实我也不关心我妈织毛衣,上回拆毛衣,你比我还熟练些。但我陪我妈来买过毛线,她一般买50%的,全毛的太贵……”

柜台里的大姐一听,立刻嚷嚷:“全毛的是贵啊,你们买得起伐?可想好了啊,不要我抽下来了,你们又不买全毛了。”

“多贵?”刘明丽问。

“一斤20。”

的确贵,半个月工资只能买一斤毛线啊。

刘明丽却不以为然:“就要全毛的,还是这几种颜色。”

没一会儿,几捆毛线又铺在了柜台上,这回何如月一摸,是熟悉的感觉!

“你说织围巾什么颜色好看?”刘明丽问。

何如月心中一动:“你要织围巾?给谁?”

刘明丽居然难得红了脸:“给我自己不行啊……”

看得出言不由衷。又或者是在人前,有些不好意思。这表现,很不刘明丽。

何如月暗笑,心中猜到了刘明丽要给谁织围巾。

“你自己织呢,姜黄色、秋香色,都很好看,要是给别人织呢,黑色、咖啡色、墨绿色,都不错。”

刘明丽一拍手:“有道理!”

又问售货员:“姐姐,织一条围巾要买多少?”

售货员想了想:“织宽大点就三两,小点么二两。”

“那就二两秋香色,三两墨绿色。”刘明丽一边说着,还把两个颜色的毛线放一起比较一下,问,“这两种颜色是不是还挺搭的,放一起很相配啊。”

当即被何如月揶揄:“织一样的花纹会更搭。”

刘明丽又一拍手:“有道理!”

完了,刘明丽同志已经听不出揶揄了。

不过刘明丽的想法倒也提醒了何如月,她也买了毛线,半斤浅咖,不玩虚的。

回去路上,刘明丽问:“你是打算织两条吗?”

何如月一扬眉毛:“对啊,我和丰峻一人一条,就织一样的花色,这叫情侣围巾,戴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对。”

刘明丽:“……”

败了败了,又被何如月打败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扳回一城?刘明丽开始划拉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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