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间本来就不长, 何如月在保卫科稍稍聊了一会儿天,上班铃声就响了。

说来也巧, 财务科任会计踏着铃声经过。一见何如月在保卫科, 当即脚下拐弯,拐进了保卫科办公室。

“哟,小何主席难得来串门啊。”任会计笑呵呵地打招呼。

她还有几个月就要退休, 先前跟刘剑虹关系也熟, 见到何如月回来,自然也很高兴。

何如月也热情地打招呼:“任会计好。我正和袁科长说厂里的事呢。”

任会计笑着打量她:“小丫头挺会瞒的呀, 跟丰峻谈恋爱, 我们都不知道。”

啊, 这……

“先前不是八字没一撇嘛, 哈哈……”何如月打哈哈。

听懂了, 现在八字有一撇了, 很可能已经开始提笔写另外一捺了。

“丰峻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医生说他恢复能力比常人强。”

袁科长插话了:“那肯定,人家可是特种兵, 那身体条件一般人比不上的。”语气十分骄傲, 神态十分自豪。

好像从未嫌弃过丰峻一般。

不过何如月没计较。丰峻以前的确是刺头, 这些行政干部对刺头有看法, 再正常不过。但现在不管是真心觉得丰峻厉害, 还是因为人家认了一个厉害爹, 大家反正都对他刮目相看, 嘴上提起都是交口称赞。

这就可以了。

何如月不动声色,望了望任会计,道:“问问任会计呢, 我这大半个月事假, 要扣多少工资啊?”

任会计一愣,也没多想,就道:“你这算事假吗?”

“当时走得匆忙,我是让刘明丽过来帮我请的事假,现在要办手续呢。”

任会计笑了:“你这事啊,得看你们工会怎么处理。反正假条不报到我财务科来,我就当看不到,还是按时发工资。”

袁科长却开始骂骂咧咧:“这怎么能算事假,哪个不识相的要算你事假,我tm头一个不答应。丰峻那是见义勇为,又是工伤,小何去h省,那是代表咱们厂工会去的,这是出公差啊!”

任会计一听,觉得颇有道理:“对啊,小何主席你这个完全可以申请成公差的,不用这么识趣算事假。”

“公差?”何如月还真没想过。

看来虽然来了快半年,对八零年代企业的政策灵活度还是了解不够啊。

要是成了出公差,非但不会扣工资,还会有出差补贴,甚至交通费食宿费还都可以报销。

当然,h省农业厅是包了食宿的,这点何如月不会沾厂里的光。

“看来我对咱们的政策还是吃得不透,哈哈哈哈。”何如月解嘲般地大笑了几声,又道,“就刚才我跟袁科长正聊这事呢,厂里老有人偷废料,咱们财务上是不是也挺吃亏的?”

任会计略有些不解:“吃什么亏?”

“不是废料回收的账,通过设备科都要进财务的么?”

袁科长也解释:“上午我逮了两个,正和小何说这事呢,说着说着,就说到废料回收的损失。”

“哦,你们说的这个啊。”任会计明白她的意思了,“仓库归设备科,但废料这一块,设备科也无权自己处置,每次都要生产科统一找人来回收的。”

袁科长立即插嘴:“你看吧,就是时间拖得太长了,夜长梦多啊。再说哪里有什么专门的废料库,都是堆在废料场,简直就是凭空放一堆白米,你还管得住偷吃的老鼠?”

何如月扑哧一声就笑了:“袁科长恨不能给加个盖子吧?”

“那当然了。设备科少了废料就来保卫科嚷嚷,我tm就天天蹲那儿逮老鼠,老子又不属猫!”

任会计撇嘴:“真是什么贵料,设备科自己早就收起来了,堆场上都是抛货,丢了吧又可惜,管着吧,又烦人……”

何如月听懂了。

那些废料,堆着吧,是草;丢了吧,又是宝。

总之就是可以堆着没人管,但也不能丢。

对厂里可能算不上多值钱的东西,但对工人来说,偶尔偷点出去,卖个五块十块,也是了不得的进账了。

“那些东西也沉啊,他们偷了怎么拿出去呢?”何如月好奇。

袁科长又开始骂骂咧咧:“这帮狗日的,办法多的是。趁人不注意就翻斗车拉一点,藏到角落里,然后晚上偷偷从围墙缝里扔出去。”

“围墙缝?”何如月目瞪口呆。

“你以为呢。这帮小赤佬就tm个个是老鼠,专门在墙上打洞。我们保卫科啊,没事就在各个围墙上转,看看哪里又掏了洞出来,就得立刻补上。”

“噗”,何如月被逗笑。

实在太有画面感了。

“tmd,说到这帮小赤佬,你看,来找死了。”袁科长一指外头,戴学忠庞大的身躯已经出现在门口。

戴学忠严格遵守何如月的约定,说下午一上班就来,那就一刻不耽误。

一看到何如月已经在保卫科,戴学忠定心了几分。

但也委屈了几分。

“袁科长,我来跟你汇报情况。”戴学忠按照何如月事先教的,虽然心里十分委屈,态度还是很端正。

一见这边要办正经事,任会计也识趣地打招呼走人。

但何如月没走,她笑呵呵地靠在窗口,好奇地眼神打量着戴学忠和袁科长。

反正,一脸吃瓜表情。

袁科长也没介意,张嘴就骂戴学忠:“你这只猪狗东西,现在像个人了,早上不是很会顶嘴吗?”

戴学忠立刻梗了脖子:“因为你冤枉我!”

“什么?再说一遍!”袁科长火冒三丈,眼见着就要拍桌子。

何如月赶紧出声阻止:“戴学忠,你不是来汇报情况的吗?怎么上来就说袁科长冤枉你,袁科长也没认定你就是偷东西啊?”

其实本来是认定了的。但刚刚何如月一提醒,袁科长有点回过味来。

加上戴学忠当时的确反抗情绪十分严重,袁科长心里已经有点不确定。但气势不能输啊。人都是要面子的好吧。

听何如月这么一说,倒是个极好的台阶,袁科长双手叉腰,吼道:“就是啊。我堂堂保卫科长,连喊你来问个话都不行吗?你这什么态度?”

戴学忠一个激灵,当即清醒过来。

小何主席是在帮自己啊,自己可不能冲动误事啊。

当即软下来:“袁科长想问什么,我一定好好回话。”

啧啧,乖得像一只玩具熊啊。

袁科长气顺了些,一拍桌子,坐了下来,翻着眼睛打量戴学忠:“第一次干这事?”

“天天干。”

“嗯?”袁科长眼睛瞪了起来。

何如月赶紧道:“戴学忠,你应该问问袁科长说的是什么事。”

戴学忠:“袁科长问的是什么事?”

“藏废铁啊?”

我去,误会了,幸好有小何主席在场啊。

戴学忠赶紧道:“没有,一次都没有。我今天是去倒废料的!”说完,小声嘀咕,“我还以为问我倒废料,我本来就天天倒废料。”

袁科长翻着眼睛,冷眼又打量半晌,终于拉起桌上电话,打到铸工车间。

“喂,老姜,你们车间平常负责倒废料的是谁?……嗯,好的好的,没什么,我就问问,今天看到这两小子在废料堆旁边转悠,我得了解一下情况。”

看来对方回答的名字很能说明问题,袁科长挂了电话,语气终于和缓了不少。

“你们姜主任证明你们俩个平常的确负责倒废料……”

戴学忠终于舒了一口气。

“但是!”袁科长的语气突然又严厉起来,“今天你们两个可不是去倒废料的,我在那儿转了几天了,看得清清楚楚,你们是在往翻斗车里搬废料,这个怎么解释?”

何如月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一个倒,一个搬,这差别可就大了。不由望向戴学忠。

戴学忠肥肥的大手挠了挠脑袋,似乎在回想当时的场景,突然,他啊一声叫了出来:“我知道了,袁科长你是不是见着我装废铁了!”

袁科长一脸“看吧,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那个是我昨天倒错了……”戴学忠挠着脑袋,一脸沮丧。

“倒错?”何如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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