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可靠消息,这位陈小姐还在您的部门工作过一段时间,关于网络上所传的‘旧情复燃’说,您怎么看待?”
“这种消息是否属实,会不会影响恒成地产集团与钟氏集团的未来合作呢?请您回答一下!”
镁光灯闪烁不停,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反应过来的保镖不断疏散人群,而宋致宁愣了愣,只是回头,扫过一眼那些张牙舞爪的脸,
不知想到什么。
他忽而主动走近那群媒体记者,抢过其中一只话筒,“我的私生活是什么样,你们这群人都知道啦,既然你们到处都在问,我就最后再澄清一次。”
他面向镜头。
他勾唇,桃花眼配上那冷嘲弧度,看起来还是万年不变的纨绔子形象。
“别问,问就是没有,希望你们专业一点,记住啊,我喜欢的,是十八以上二十以下的辣妹,干嘛上赶着跟人家钟少抢女人?你们嫌我命不够长是吧?”
一片面面相觑与唏嘘声。
宋致宁一副混不吝模样,摇摇晃晃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是一点都没喜欢过,你们这下满意了?别不识相,要是我看见你们谁还敢闹到女方那边去,你们知道我脾气的啊!”
宋家三少,永远扶不上墙的阿斗,做了平生唯一一件、不需要被知道而温柔保护某个人的蠢事。
毕竟,他可早就习惯被钉在八卦新闻的耻辱柱上了。
一切到此为止。
吹了个口哨,他复又耸耸肩膀,“让让,”扒拉开几个还不死心的记者,穿过人群,“记得,见好就收啊你们,等我证明清白了,你们再来采我,得了吧?”
第58章
那两则新闻之后的数天,绑架案的细节开始被层层披露。
由于涉及到钟、宋两家所谓‘豪门内辛’,再加上媒体造势,有意无意撩拨大众,称有‘某明星参案’,末了,有关这起绑架案的各种关键词,甚至多次登上微博热搜,在国内引发一轮讨论狂潮。
直至陈昭把苏慧琴保释出来那天,舆论仍甚嚣尘上,层出不穷的讨论随处可见。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街边不远处。
而警局门口,春夏之交的绵绵细雨里,苏慧琴和陈昭并肩而行。
女人瑟瑟缩缩,跟陈昭躲在同一把伞下,等到交接的警察都转身离开,这才壮着胆子,轻声问她:“我、我这是没事了吗?我不会再被抓了吧?”
下着大雨,陈昭将她往伞下拉了拉,免得右边肩膀淋湿。
“不会,”末了,方才低垂眼帘,说了句,“……你肩膀的伤,还是要去医院好好治,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你年纪也大了,别赌了,带着陈耀祖好好过日子,知不知道?”
这话出自她口,显然,说得苏慧琴有些茫然。
她似乎有些不解,这个从来对自己扯着嗓子说话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温柔。
只能讷讷着,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咽回嘴里,眼神四处飘,惴惴不安的模样。
陈昭看着她,放慢脚步。
恍恍惚惚间,突然地,又不由有些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小时候自己总觉得苏慧琴长得好高、力气好大,一巴掌下来,打的人耳朵嗡嗡响,而现在,自己已经比苏慧琴略略高出半个头,低头一看,就能清楚看见她发间的银丝、眼角的皱纹、和长年累月浸泡在水里,手指上层层叠叠的褶子。
她长大了,苏慧琴老了。
那些曾经以为深刻入骨的怨恨,好像也都跟着某场大雨,某次痛哭一起,静静地消散在不知名的某处。
倒不是忘记,只是或许,连自己也想放过自己。
“先停一下,拿着伞。”
“嗯?”
苏慧琴站在原地,呆呆攥住伞柄,不解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陈昭。
而陈昭没有抬头,只兀自从斜挎的小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她手里。
“这里有五十万,你拿着,别嫌少。”
手心沁着汗意,她们一个死死埋着头,低声说;一个茫然四顾,无措地听。
好像一生只有这么一次,能够安静的对话。
陈昭认真地向她细数,话里,是一点不隐瞒的真诚。
“这些年我总共的积蓄,满打满算,也就一百三十来万,我在香港,钟生帮了我不少,但我还是用自己的钱垫了……陈正德的医药费,那里花了六十多万,给你五十万,我剩下二十万不到。哈,可能不多,但是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干干净净的钱。”
她说:“你养我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我从十八岁开始,就已经没花过你一分钱。妈,我很少叫你妈,这是我做你女儿,能给你的最后一点东西——我保你出来,拿着这些钱,从此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自认这话说得问心无愧。
苏慧琴一听,却急了,连忙把银行卡往回塞。
“你觉得我不是你亲妈,你就、你就再也不愿意理我了?”她打着结巴,手舞足蹈地比划,“我为你挨刀子了,我、我是打过你,可我不是不疼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你想清楚!”
“你才是要想清楚。”
陈昭也不挣扎,任由她塞,“这钱你不要也可以,丢进垃圾桶也没关系,话我已经说明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这些年的恩恩怨怨,我们都一笔勾销。你在我身上榨不出油水了,还没想明白吗,钱到底要不要?”
苏慧琴愣了愣。
迟疑着,又把卡往回收了收。
从前,陈昭也不是没有对她放过狠话,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平静,不容解释,甚至温和。
她有点发自心里的害怕这样的处境,连大闹的由头都没有,好像和陈昭比起来,自己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你……“
“我很谢谢你那天救我,”陈昭打断她,“但是那不能改变你打了我十几年,苏慧琴,谢谢你做我妈妈,但是有下辈子,还是别让我当你女儿了。”
说着,她忽而,又冲苏慧琴笑笑。
咧开的灿烂笑容,是苏慧琴从没见过的、那种真心感谢着,被爱着的笑容。
“妈,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直只是想听你夸我一句,对我说一声‘辛苦了,昭昭’,虽然从来没听到过,有点遗憾,还好,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她拍了拍苏慧琴的手背,离开伞下,冒着雨,背过身,冲苏慧琴摆了摆手。
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拜拜。你拿着伞,从警局出去,打的士回家吧,别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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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钻进车里的瞬间,一件熏着淡淡檀木香气的西装便盖上脑袋。
某人纤细手指按住她金贵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一般轻揉几下,给她擦了擦水。
眼前,汽车后座设计的置物格上,报纸放在一侧,钢笔笔帽都没来得及盖上。
她悄悄叹口气。
别人家的霸道总裁天天环游世界泡妞,谁家的豪门贵子这样砥砺勤勉——除了她的钟先生,似乎也没别人了。
陈昭咧咧舌头,脑袋还被蹂/躏着,也不敢反抗,只忙对着前视镜里偷偷往后看的司机阿德挤眉弄眼。
对方双手合十,冲她做口型:“好像真生气了。”
“……”她扶额,摆摆手。
得了,不该淋雨的,耍酷得不偿失了。
果不其然。
钟邵奇一边给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轻声‘骂’她:“昭昭,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我说让你多带一把伞你也不带。淋湿头发不吹干,到时候头痛,是谁哼一晚上?阿德,”说话间,他偏过头去,冲前座的司机轻声嘱咐,“先送太……送陈小姐去大厦三栋的造型工作室,让那边找人帮她弄干头发。”
“是,钟先生,但会议——”
“没关系,送我到一栋,后面还有mark的车跟着,你负责帮我盯着陈小姐……把头吹了。”
闻声,司机阿德点了点头,不再多话,只忙不迭将车发动。
“……”
人家主仆俩你来我往,答得一丝不漏。
好半天,倒是陈昭没憋住,听完了,死死抿住的嘴角,突然蹦出一个,“……噗。”
钟邵奇扭过头,看向她,微微挑眉。
这表情实在过于伟光正,以至于陈昭没忍住,蓦地就是一串笑声。
西服一丢,猛一下扑进人怀里蹭几下,闷声笑他:“喂,钟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布置什么机密任务,吹吹头发而已嘛,要不要这么郑重其事?”
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钟邵奇轻轻拍拍她后脑勺。
见人开心了,方才不再故作严肃,正正经经说了句:“还不是怕你见了人,心里不舒坦,现在觉得好受点了?”
?
她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一主一仆,是故意设计来逗她开心的。
她由是故作惊奇:“喔,我们钟生,现在居然学会巧妙地哄人了?”
悄悄掩盖住一点点的感动。
而他驾轻就熟:“……经验成自然,还不是多亏昭昭教导。”
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陈昭笑笑——这次是真被逗笑了,复又埋进他怀里。
“好多了……反正,我把该做的事都做了,你可别笑我笨啊。还有,”她顿了顿,认真补充了一句,“sz那边如果很忙,你今天就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也行。反正没结案之前,还有一些警察在私下里做证人庇护的嘛,我这边不会有事的。”
说起来,确实是有点头疼。
钟邵奇至今还滞留在上海,除了要处理sz股权转让的细节和分公司整顿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绑架案至今依旧没有完全解除证人警戒,陈昭还在警方保护之下,严格限制出境。
洛一珩一天隐藏在幕后不知所踪,案子就一天疑云重重,虽然在宋家的政界影响力下,白钢已经“主动”认罪,但是这件事背后的硝烟,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散去。
毕竟,不只是钟邵奇要找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宋家,也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谁知道一个疯魔的人,会不会再继续隐藏在暗处,做点让人措手不及的攻击性行为?
或许也是因为想到这一层,钟邵奇默然片刻,最终还是否决了她的“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