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然而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出来,转身准备离开。
我连忙叫住了他:“等等,我想知道老萧被你们抓到哪里去了……”
许鸣一愣,说老萧?他摇了摇头,说:“萧道长没有在这里,至少,我是没有见到过他。”见他回答,表情不像是作假,我心中疑虑,寨黎苗村中的前任神婆蚩丽妹告诉我们,在这片望天树林的尽头,就可以见到我的朋友,然而许鸣却说他在这里没有见到杂毛小道,到底谁在说谎?
又或者,我忽略了什么细节吗?
许鸣盯着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陆左,说一句交心的话:如果他们要是提出要招揽你的话,你一定要一口答应下来,经过浴血重生的仪式,成为我们的会员。这样子的话,你不但能够保全自己,而且还可以让雪瑞免收伤害……我想你能够听到我的话,并且照做。你们,是斗不过萨库朗、斗不过邪灵的。你难以想象他们对待敌人,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手段,真的,你难以想象!我走了,如果有下次见面,我仍然希望我们是朋友。”
说完这些,徐鸣如释重负,再次返回黑暗之中,悄无声息,连铁门的开启声都没有传过来。
过了两分钟,雪瑞跟我说他走了。
我扭过头来,看着这个十八岁的花季少女,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愧疚,说对不起。她笑了,伸了一个懒腰,说你对不起什么?这句话,若有机会,跟我小爷爷说去。不过也说不定,那些人就是饿狼,没有许鸣,或许又会出现另外的人来算计。不过,你真的认为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部都是许鸣的安排?
我摇摇头,说我如果这么看,真的是太抬举他了。为了杀我和杂毛小道,许鸣需要费这么多功夫来布局,以掩饰他不想暴露本身的目的?怎么可能?不过,我们也许只是适逢其会,闯进了这个局中来了。许鸣不成,未必他后面的那个人就没有这个能力?我有时候在猜测,也许那个人,就是秦伯,或者是收下许鸣为记名弟子的班布上师。不过,知道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我只有三天时间了!
我们坐回了墙边的破席子上,心灰意懒地靠着墙。
我在认真地考虑许鸣的提议,如果这个组织收人,那么我是否要假意投靠,曲线救国呢?如果真的能够有一线生机在,而且能够救出雪瑞,重新找到杂毛小道和朵朵,我是不介意的——大不了之后当卧底,把它给一举铲除了呗?
时间慢慢过去,一小时,两小时……我的困意又有些浮上头来,许久没吃饭了,让我有些懒得动。
突然,我听到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我的太阳穴突然感到针扎一般的疼痛,往旁边的地上一滚去,回头看,只见我刚刚盘腿坐着的席子上已经裂开了,一道煞气的刀印刻入地下几分。然后出现一个似有似无的身影,在我面前飘荡着。
第十四卷 降头术,麒麟胎 第四十九章 达成和解,奇葩狱友
这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一出现,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艺妓,模样没看清,就觉得嘴唇红得可怕,脸白得吓人。而刚才那一下攻击,正是从她手指甲上射出的。只一下,便入土三分。
我心中恼恨,这鬼玩意,不就是加藤原二那天持咒弄出来的纸片式神么?
怎么会气势汹汹地出现在这里,来找我拼命?
雪瑞也吓了一跳,她脚步也灵活,一晃便闪到了墙角处,一脸惊异地向这里望来。
我心里有恨,伸手便去拍那纸片式神,然而那东西就像是灵体一般,如同空气。我右手一挥而过,没有一点实质的触感觉。我之前还以为是一张白纸作托载,然而这会儿才明白,根本就不是。这纸片式神好像是二维生物一般,根本找寻不到它的实体。我一愣神,那式神便挥袖一巴掌扇来。
刷——
那墙壁上又出现了一道凌厉的印子,一米多长,厉害得紧。
正在这个时候,雪瑞前跨一步,左手抚胸,右手大拇指按在弯下的无名指和小指上面扣住,食指和中指自然伸直并拢,指向那个正欲逞凶的纸片式神,低喝一声:“定!”这白面红唇的日本娘们动作一僵,竟然缓慢下来——雪瑞此招竟然跟我那面震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惜我那法器进来时被搜了身,不知道流落到何处。来不及感叹,见此时机,我一搓双手,将其逼红,再次上前,握住这纸片式神的双臂。
这一捏即实,又软又滑,如同真人,触感极佳。
雪瑞见到我将这式神给一把抓住,也不迟疑,舌绽春雷,双手结印,然后伸出左手食指在空中,以指代笔,画起凌空符来——我曾在前面说过,符箓之道,向来以纸笔丝帛为依托,上请诸神,下请阴鬼,有道者最是便利。然而凌空画符,以气为引,在复杂错落的环境中念头凝结,并能够奏效者,皆是高明之辈。
我有些诧异,雪瑞一年不见,竟然有这等造化?
没等我疑惑,雪瑞已经画好这符文,一股气息聚集起来。她将这气息承托而起,正准备印在这纸片式神的胸口,只听到加藤原二的呼喊声从对面传来:“手下留情!陆左君,手下留情……”雪瑞看一眼我,我点了点头,她双手一散,做了一个太极收手,将这蕴含着烈阳之气的符文给驱散。
而我手中的这纸片式神也停止了挣扎,只是我手烫,她不时手臂颤抖。
我手中的这女人手臂软绵冰凉,如同真人一般,看着她那刷了一层厚厚白灰粉的脸,我心中不由得猜度:原二这家伙,不会无聊的时候,把这式神召唤起来暖床吧?——好吧,如此冰凉的女人身躯,只能消夏避暑了……嗯,我邪恶了。
将这个原二的“女人”押到铁栅栏前,我望着那个花样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个孙子,前回在仰光说再遇到我,一定要让我好看,当时我与你无冤无仇,只当作是一个笑话。没成想你小子都落魄到这里了,还放不下仇怨,人没出去,就跑过来杀我……”
加藤原二苦着脸看着我手中的式神,双手一振,身边又出现两个搔首弄姿的和服美女,然后解释:“陆左君,我要是想杀你,怎会只派一个?我只是想试一试你,能不能够成为我的合作者……”
“你要越狱?”
“不越狱,难道你以为他们这里会管饭,一直养你到老么?”加藤原二有些激动,惨笑着说:“你以为他们每天喂我们吃肉喝粥,会有什么好心?还不就是为了将来拿我们这些人来作生祭,炼制降头鬼物?这里面的阴气,至玄至深,让人痛苦,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怎么样?你走不走,正所谓‘合则两利,分则俱伤’,我们抛弃前嫌,一同闯出这个鬼地方去,共谋光明,好么?”
我没有说话,快速在脑子里考量着这小日本的话语里面,有多少诚意。
毫无疑问,正是因为知晓自己的后果,加藤原二才会不顾食物的变态,逼自己吃下人肉,而他邀我一同越狱,也不过是担忧自己一个人恐怕力量不够,想拉一个垫背的而已。不过,正如他所说,为了共同的目的,我们暂时的合作也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多一个人,则多一份成功的希望。我看向了雪瑞,她点了点头,说同意,这个鬼地方,她也一分钟不想多待。
善藏法师说“且留我三日”,三日之后又如何,他没说,但是想来不是请我吃饭喝酒。
见我迟迟不说话,加藤原二咬着牙说:“两百万!”我一愣,说什么东西?加藤原二说两百万人民币,这些钱用来补偿我今天受到的精神损失,回去就给。原来他是担忧我刚刚被他偷袭而生气,故而拍下重金。我心中不由得骂起娘来:这小日本子就是有钱,屁大的年纪,毛还没有长齐,没事就喊两百万(上次买十年还魂草的时候也喊过),好像谁没见过钱似的。
我愤恨完,笑容浮上了脸:“成交!”
说完,我把手中这纸片式神给松开,这个和服美女一松开,乳燕投林一般飘飞到加藤原二的怀中,他动情地喊道:“杏子,杏子你没事吧?”那和服美女不能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情似水。
我和原二隔着铁栅栏商量如何逃狱的计划,没说两句,在我的右手边很远的角落突然出现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阿弥陀佛,两位小哥子,你们的计划可没可以算上我老和尚?”这声音苍老,有着浓重的云南边疆音,而且“阿弥陀佛”这几个字,口音格外古怪,让人好笑。
我看不到说话的人,但是这个人一出声,立刻从各处传来好几声的附和,有说英语的,有说泰语(或缅语)的,最让人惊奇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女人操着武汉话说:“一起克,一起克(去)……”
我还真的不知道在这牢房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狱友。
加藤原二往后退两步,他旁边的一个纸片式神高高举起手,然后猛地往下一挥,“铿……”门应声而开,他缓步走到了我这边来,抱拳为礼,说陆左你们是怎么将那消蚀精神和气力的绿草汁,逼出体外的?说话间,那个叫做杏子的式神挥出手,将我这边的牢门枷锁也斩断。与此同时,牢房里的其他地方,也响起了同样的声响。
我与雪瑞出了牢门,发现这大牢房是一个过道式的长廊,我们这里算是头几间,从此处往里走,还有两侧二十来间。不过关押的人不多,陆续走出几个人来,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光头老和尚、一个眉高眼深、一脸胡茬的老外、一个痴肥如猪的中年妇女以及两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其中,老和尚和后面那两个黑瘦男人,都是泰国或者缅甸的本地人。
我笑着回答加藤原二的问题:“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各家都有各家的法子。你也不是没中着么?”
八个人聚在长廊正中的烛火之下,从身上的臭味来看,老和尚和老外应该是被关押得最久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流着脓水,精神气色也差;而那两个黑瘦汉子也属于天残地缺之辈,一个独目,一个则是杨过大侠,只有那个胖女人脸上仍旧冒着油光,一脸的“痔疮”。
看着这些老弱残兵,小日本很不乐意,说他不是开福利院,只带有用之人,而不希望有人拖后腿。
这几个人纷纷表示:自己其实是厉害角色,一方大拿。可惜被那“蚀心草”给消磨了气力,如果能够将那蚀心草的残渣药力给逼出体外,他们绝对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许是被关得太久,高鼻梁蓝眼睛的老外最是激动,他会说点中文,于是结结巴巴地说他叫作威尔,威尔岗格罗,他是一名摄影师,但同时也是英国灵学研究会克鲁克斯先生的学生,是一个很厉害的灵媒,请不要抛下他。
老和尚巴通看着加藤原二和我,一脸的渴求,缓缓说道:“只要给我们解开蚀心草,我们便能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