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令意的天性,股子里带来, 就是人们常说的本性。

古话就说本性难移。

早先几年,楚令娴还时常教导楚令意,令她不可喜怒形色,待人应当更宽和,而非计较。教训她嫉恶如仇。

是之后,周家外祖的一番话,才令楚令娴醍醐灌顶。

当时周老太爷对她说:“脾性生而固之,只要非作奸犯科之辈,何须要以自己的准则要求责令改之,否则岂非强人所难?”

当是时,楚令娴震惊异常。

周夫人也说:“你从小就容仁,万事不用我多教便能很快领悟,透彻聪颖得罕见。都知庆阳侯府大姑娘好,然这却不是我教的,各人有各人造化,我只教你们何事可做何事不可做。而今,你和你妹妹依旧截然两种不同性格。”

楚令娴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

是啊,这世间只有一个楚令娴,也只有一个楚令意,她怎么能去强行改变别人,以自身的准则要求别人。

那之后,楚令意再不觉楚令意偏执执拧爱作翘耍赖有甚错处,只要不在原则没犯错,她都不言。

是以,府里大家都知道,大姑娘纵容三姑娘。

周夫人管后院之事都是大面上的。

几位姑娘们的院子是大姑娘管着。

老侯爷和老太太都没说大姑娘一句不好的地方,只有夸的。

两府姑娘性格各有各的不同,在大姑娘跟前却都老老实实,受她管教。

楚令意是庶出,却没下人可不敢因这个怠慢,你叫三姑娘生气,这位姑奶奶一旦闹起来,是说发作就发作。

只要不出大问题,周夫人多数时候不闻不问。

找大姑娘,大姑娘菩萨心肠,极好的规矩,但她偏疼人啊。

是故庆阳侯府内院奴仆几乎心里都知,三姑娘不能得罪,那比嫡出还像嫡出!

看看别人府里骄纵肆意的哪个不是太太生的,庶出的就算养在正院,那也是低眉顺眼,给嫡出的作陪衬。

楚令娴在魏亭身上看到一股劲,一瞬间明白过来,是了,是对方待楚令意的方式几乎同自己如出一辙。

屋子里,两人坐在小塌上。

楚令娴看着正在玩九连环的楚令意。

心说,楚令意对富贵权势生来有追求。

她同魏亭之间,恐还有得磨。

“姐姐叹什么气。”楚令意抬头,过了会儿,把九连环扔了过去,“喏,给你解。”

楚令娴把九连环摸过来,看了一眼,慢慢说:“这是你十二岁生辰时母亲送你的,把玩了五年,日日都要摸,怎么不会腻。”

楚令意几乎奇怪地看了楚令娴一眼,“为什么会腻。”

楚令娴一笑,“好了,跟你说笑的,你收起来吧,待会儿要出门。也是机会倒难得,没那起和亲事,我们不定一辈子都出不得京城一次……”

最后一句话似有感而发。

楚令意点头,“那你先等等,我回屋换身衣服。”说完就抄起九连环走了。

等那身影都消失不见,楚令娴才低低叹:“世间哪有无缘无故就得人偏疼的人呢……”

楚令娴这一路走来,对魏亭时有观察,对他倒是越发认可。

楚令娴许诺了要带楚令意去吃点心,不过傍晚出行,却不是吃点心的好时候。

之所以这时候出门,是因为进城后发现,发现今日是青州府的花灯节。

既然来了,巧遇节日,怎么都要赶一趟热闹。

官宦富贵人家都是提前包了画舫,在湖中看灯才美。

被各色各样的花灯包围,乃是一景。

他们一行人下午才到,时间太晚,已经没有画舫可租。

魏亭当然不能就让楚家两姐妹自己出去,不放心。

只得亲自领着,带了四个侍卫,一起出门。

晚上街上果真十分热闹,坊市间人流川杂,各色小摊小铺令人眼花缭乱。

临纸跟在一旁,小声说:“青州府跟咱们京城甚是不同。”

这就是各地习俗文化不同带来的差异了。

“走吧,我们也过去买盏花灯。”魏亭道。

既然是花灯节,怎么好让楚令意楚令娴干看着。

最后,一行人一人捧了一盏花灯,那四个侍卫也不例外,被卖家把东西塞到手上的时候,整个表情都是木的。

楚令意稀罕,从前没弄过这些,双手捧着,一边走一边说:“咱们也去湖边放。”

楚令娴道:“走慢些,莫撞着人。”

青州府的青池湖非常大,一眼望不到边。

此时,放眼望去,湖面上已经漂着星星点点的光,如星辰银河一般。不过星辰银河美丽而幽冷,这里却是暖暖黄光,似万家灯火,散着烟火人情味。二者给人感受截然不同。

楚令意说:“这青池湖,当真名不副实,这般宽阔无边。”

画舫驶在其中,都是小小一个点了。

魏亭好笑:“青池湖是最大的内陆湖,自然如此。”

楚令娴:“是这话。”

因为湖泊大得没边际,即使放花灯的人多,却也一点不拥挤,还能小一处没有的地儿。

侍卫打着灯笼在前面照亮,魏亭走在最前面试试水,怕那俩姑娘踩水摔跤。

确认没问题了再招呼人过来。

“放吧。”

两人上前蹲下来,捧着着花灯慢慢放入水。楚令,还忍不住吹了一口气,想叫灯顺风飘走。

魏亭正看着河面,忽然皱了皱眉,打着灯笼往前走了几步。

盯着一个地看着。

侍卫连忙问:“怎么了公子?”

魏亭看了水面扬出一串气泡。

沉了沉神色,“好像有人溺水了。”

话落已是脱下外袍,一下跳入水中。

等几人回神魏亭已经游过去钻入了水中。

楚令娴面色一冷,旋即道,“快下去看看。”

两个侍卫一合手,放下佩刀,噗通一声跳进水中。

片刻后,魏亭救上来一个人。

魏亭抹了一把脸,长长呼吸了几口,才沉声道:“你们散开些。”

人已经失去意识,魏亭将他放平,领口解开,开始按压腹部和人工呼吸。

旁边几人见魏亭这样都顿了顿,不解其意,但也知紧要关头,不敢出声。

几分钟后,躺在地上的人一抽一抽吐出几口水。

临纸惊喜道:“有反应了,水吐出来了!”

魏亭停止动作,起身,道:“先把人带回去。”

回去后,魏亭把脉开了副药叫人去买。

丫鬟帮那人换了干净衣服。

不多时,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看着床前站着的楚令意几人,说了第一句话:

“我乃……蜀中府城前郡守,李道司之孙李丞宴,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他气虚还未恢复,一句话说得断续。

魏亭挑眉,蜀中前郡守之孙?

“你先休息,我让人给你煎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几人一道出去了。

楚令娴才缓缓说:“蜀中前太守之孙怎么会出现在青州府?还在湖里淹着,是自己失足还是为人所害?”

“等明日那人好了,问一问就知道了。”楚令意说。

好好的出门看花灯,救回来一个人,众人也没心思再玩,各自回了屋子。

第二日,李丞宴身体恢复,起来后,就要去亲自道谢。

“多谢魏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所言,我必但死不辞。”

眼前青年,有着皎皎明月一般的相貌。

昨日这人一身狼狈,又黑灯瞎火没注意,今日一见,竟生得这样的颜色。

魏亭心里一瞬冒出太的念头竟然是,这人是他看到的第一个长相上跟楚令意不相上下的人。

虽然是个男人。

之后,李丞宴介绍了自己的来历。

他年纪十七,三个月前从蜀中来青州府,拿了举荐信来青州府任职,后被人诬陷,昨日被歹人推入青池湖中。

如果不是被恰巧被魏亭救下,此时怕是已经枉死青池湖中的一具尸体了。

事情的经过李丞宴几句带过,显而易见不想对外人说起。

魏亭并不计较,本来大家就是陌生人,他救对方也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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