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见识到青楼究竟是什么样子之后,就乖乖待在客栈里养伤了。
君子啊君子。
二殿下只觉得那地儿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有趣。
于是红袖楼多了一位常客。
据说是做皮草生意的大户,这个年轻纨绔被今年的大雪困在了雷霆城,在红袖楼里流连忘返,与雷霆城本地的纨绔们打成一团。
易潇对自己的定位拿捏得相当准确,嬉笑怒骂,玩笑游戏,大方出手,豪爽买单。
毕竟有白袍老狐狸的“红莲华手”傍身,这些纨绔喝得烂醉如泥,还喜欢摆桌玩赌博,无论大小,还想着宰上自己一手。
小殿下不开株莲相,也仅仅是在赌桌上稍赢一手,拿赌资把账单结清,空手套白狼,就跟这些纨绔们建立起了相当坚固的革命友谊。
雷霆城不是久留之地。
烟花场所更不是。
易潇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出城。
这些花天酒地的纨绔,无疑就是最好的情报来源。
东君与李长歌在北原一战之后,五位妖孽的名字连大雪都冰封不住,以极快的速度传递出来,这无疑是今年最隆重盛大的消息。
登上大世最顶峰的这五个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处。
处处都有人念叨着这五位大妖孽的名字。
官场和江湖,在北魏划分得极为清楚,所以雷霆城里的这些纨绔子弟,对于江湖里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除了羡慕,也就只有羡慕。
半晌小酒之后
“北仙压了东君一头啊。”
“我看齐梁那位菩萨慈悲为怀,从未金刚怒目,若是真正出手,也不弱北仙。”
“为何我北魏无这般人物?齐梁有,南海有,西夏有,北原也有!唯独我北魏没有?”
酒桌上的气氛似乎都低落起来,易潇突然竖起耳朵。
“知道......那位大殿下吗?”
“哪......哪位大殿下?”
“还能有哪位啊?当然是阎......”
几人的面色听到大殿下,已经有些清醒,阎字出口,立马一个哆嗦。
话音戛然而止。
阎字停留莫敢再念。
当然是阎小七。
森罗道大殿下。
小殿下眯起眼,一个人默默喝酒,与几位纨绔一起等着后续。
“那位大殿下,前段日子回了洛阳,据宫里人说,那位似乎受了些伤。”年轻纨绔小心翼翼说道:“绝对可靠的消息,我干爹在洛阳宫里做些小活儿,端茶送水,那次专程为那位送去了陛下赐下的疗伤丹药。”
有人细声问道:“你干爹......消息真的可靠吗?”
“废话,司礼监出来的。”年轻纨绔提着嗓子,悄悄环视一圈,轻声说道:“那位已经不在洛阳了,据说从洛阳连夜上来了,来者不善,搞不好就要来雷霆城。”
“噗嗤”一口酒被喷了出来。
一位花袍纨绔目瞪口呆说道:“来雷霆城做什么?”
干爹在宫内的那位年轻纨绔面色阴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前段时候城主大人不是开了一趟城门吗?宫里知道了,特地派那位大殿下,将北关所有开城门的城池都盘查一遍。”
易潇听了以后,若有所思,继续酌酒。
“大殿下好像在追剿重犯。”纨绔眯起眼,压低声音说道:“来雷霆城,就是怀疑那重犯逃到这里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森罗道那些人来了以后不会直接动手吧?”
“单单是怀疑,凭什么动手?”
“森罗道动手,只需要怀疑就够了。”
“我干爹要我躲躲风头,这段日子别花天酒地,烟花坊里是非多,乖乖待在家里,等大雪停了,保准什么事儿都没有。”纨绔感慨说道:“诸位,今儿是最后一顿酒了,明儿我就回家睡觉,陪陪家里的莺莺燕燕,等雪停了再来喝酒。”
“得嘞,袁少,多谢提点,我今儿回去也得跟府上说清楚,免得招惹事端。”
“袁少,雪停再来喝酒,我也溜了。”
“溜了溜了。”
这些纨绔听到森罗道的消息,平时个个懒得要死,如今居然连酒都不喝了,直接打道回府?
......
......
小殿下回到客栈,面色相当不善。
“该来的总会来的。”
萧布衣倒是没什么所谓,安静躺在床上疗伤,平静说道:“在雷霆城能休息一周,已经是天大的福运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们能等到大雪停?”
易潇站在窗外,呼出一口气:“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萧布衣笑了笑:“伤势表面已经无恙了,其实还留下了点祸根,如果能回到齐梁,在兰陵城里养上一年半载,那些暗疾都不是问题。”
小殿下皱眉说道:“可是阎小七很快就会来了。”
“你在担心什么?”二殿下微阖上眼,轻声问道:“担心那位城主大人把你卖了?”
易潇沉默以对。
“如果她担心放你进城会招惹麻烦,她早就把城门关上了。”
“如果她救了你,又知道森罗道找上门来会害死你,现在就应该打开城门,放你走。”
“现在雷霆城茫茫大雪,安静得很,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布衣气定神闲:“我们俩进了城,就是把命嘱托给她了,真想靠自己,你就直接去城主府里找她啊,偏偏在这里一个人惆怅,有什么用?”
易潇面部抽搐。
......
......
当黑夜来临之时,燧火在雷霆城城头艰难点起,照亮了远方冒着大雪而来的黑袍队伍。
森罗道。
城头士兵面色苍白,看着这一对阴森队伍来到雷霆城下。
不需要一条敕令。
只需要这一袭黑袍,足以令人闻风丧胆。
雷霆城的侧门开了一条细缝,风雪交加,黑袍入城。
那位大殿下换了一身衣服。
不再是之前的纯黑长袍。
而是相当有层次感的黑色莲衣,如同斗笠外罩,风雪抖搂,内里是一件纹路暗红色蛛网的风衣,半张蛛网吻在一侧,另外半面是凄凉的灰黑之色。
阎小七入城以后翻身下马,面色漠然登上城主府,身后有人随行。
哪里有人敢拦?
来到城主府大门。
大门不出意料的紧闭。
一片死寂。
柳儒士城主府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女阎王率先入内,踹门的森罗道成员恭恭敬敬站在门外,准备鱼跃入内,被阎小七微微抬起的手拦住入势。
于是所有人都在府门外等着大殿下。
阎小七进入城主府,微微皱眉,看见了那个正在酗酒的女子。
柳儒士对之前踹门的那声巨响置若罔闻,一直在临摹字帖,写那首天天吟的那首小诗。
正巧写到了晚来天欲雪。
柳儒士抬起头来带着笑意问道:“能饮一杯无?”
大殿下蛛网黑袍下的面容看不清切,轻声说道:“不能。”
柳儒士笑了笑,摇头说道:“那可真是无趣啊。”
府外已经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宫里说你开了城门。”大殿下每一句话,换个人听,都入坠冰窖,只可惜柳大城主不吃这一套,笑眯眯说道:“三部的人马急着执行任务,批文盖章全都合格,本城主审核无误,就开城放行了。”
“好。”
阎小七微微抬手,身后被压来一个守城士兵。
大殿下没有回头,轻声问道:“开城门时,有人进城吗?”
那个守城士兵面色苍白,浑身湿透,艰难点了点头。
阎小七轻轻问道:“怎么解释?”
柳儒士的笑意有些不善。
她望向那个黑袍女子,摇了摇头:“开城放人,有进有出,很正常。”
阎小七嗯了一声,轻声说道:“你说那人是你的朋友?”
柳大城主面不改色,轻声说道:“只是长得很像而已,距离太远,看错人了。”
阎小七摆了摆手,身后有人合上府门。
有几声惨叫从门外传出。
阎小七平静说道:“如果你想把事情做得足够漂亮,就该把这些士兵全都杀了。”
柳儒士眯起眼没有说话。
“凤仙宫主人之前让我不要为难你。”阎小七面无表情:“可惜森罗道的道理,就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你是这里的城主,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么就是他们说谎了,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柳儒士吐出一口酒气:“然后呢?”
“今晚风雪很大。”
阎小七面色漠然:“你也说有人进城了,那么我今晚一定要把进城的人揪出来,挨个挨个查起,先查青楼,再查地下赌坊,那些烟花地,收留人的场所,一个一个排查,一个一个审讯。”
“一个也走不掉。”
“一个也别想逃。”
柳儒士面色阴晴不定。
就如阎小七所说,今晚的风雪很大。
的确很大。
所以森罗道的黑袍直接住在了雷霆城,而这些黑袍带来了更大的风雪。
客栈太多太难找,所以先从下九流的地方开始找起。
所有的青楼,赌坊,都被阎小七一家一家踹开了门。
查外来的人,查陌生的面孔,查来路不明的外籍人口,查带伤的可疑人物。
其实要查的只有两个人。
易潇和萧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