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一众豪杰驱牛败退南夷,自也折损了十数门人弟子,算将下来,仍属大获全胜之战,自然个个欢喜。
此事报在聂帅帐下,直将老元帅乐丢了招子,口中不住道:“哈哈,好个小林,只凭二三百众,便退了五千南夷人马,民夫也教护得周全,实在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军政官何在?将南征首功记在密字营头上!”
因赵禧与林锋有隙,故聂帅也不怕他进表替林锋表功,只管大大方方在功劳簿上记下了头功。
有过旬月工夫,聂帅大军方至清源山,命密字营牢守粮道,自率部转战沙场。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不觉间一过三载,林锋掐指盘算,距当年返归中原,至今已历了四遍寒暑。
因聂帅有计策在前,故征战狄戎故土时常有胜败,三载方光复三郡,只余平虏一郡尚在爪哇人手中。
林锋连年督粮,虽有功绩,也只以少胜多护粮有功而已。
然因清源山一役退贼有功,三圣下诏:“凡参清源山之役密字营将佐、军士皆封武义郎,殁于国事者皆封节义郎,此役民夫家中免赋十载。”
又因林锋爵位在身,故在皇城外金水河畔赐宅一座,虽素无人居,却常有佣人仆役打扫,以备着突然归来。
这一日,聂帅中军升帐,召满营众将议事。聂帅见十数战将甲胄齐整端坐左右,自将嗓一清:“还有何人未至?”
亲兵四下一扫附耳禀道:“聂帅,盯梢儿的还未到,余下将军个个在列。”
因赵禧久来不为将佐、军士所容,兼又常写些密折呈在丹墀,以致三圣屡命聂帅进军收复失地,故得了个“盯梢儿的”作绰号。
他虽屡屡进表,奈何聂帅是个老丘八,只以粮饷不足、天时不利之类为由左推右阻。朝堂肉食者通晓军事者屈指可数,多是纸上谈兵之流,早时三圣下旨进军尚歌圣聪,然教聂帅一折骂得体无完肤后,再不曾有人言语。
正说话间,只见赵禧挑帘入帐四下行礼:“赵某迟来一步,聂帅恕罪、列位将军久候。”
这厮自教满营众将一顿整点,已安分了许多,平日再不敢作欺辱军士之事,言语也添了几分和颜,只是满营诸将皆不喜他,故他言语只当耳旁风,吹了便了。
他一圈行礼见无人相应,自也不觉尴尬,只管在己位上一坐,静等着聂帅言语。
聂帅道:“自兴兵至今已有五载,单西南一隅便耗了三载光阴,诸将辛劳苦顿,本帅皆看在眼中,来日奏凯还朝,圣上断有嘉奖。”
老元帅扫一眼,只见诸将神色默然,心知这一众将领皆是不爱这一套场儿上话,唯有赵禧一个连连点头,心内不由道:“今日教你听言心内欢,来日血洒厮杀场。”
“圣上屡发旨意,然因天时不具、地理不明,兼军士水土不服,故不曾挥师。现今诸将知天时、晓地理,自然大军南下,教夷子皆化齑粉!本帅目下签发令信,唤名者上前接令,不得喧哗、不得拒令,违者皆斩!可都明白了?”
众将齐呼:“诺!”
“林锋、程晋听令。”
二将起身出列:“末将在!”
聂帅提枝令箭在手:“你二人以林锋为主将、程晋副手,待军议毕,引五千军马星夜启程,由东南直插西南,抢攻金鸡岭镇南关,阻截夷人退路不得有误!”
林锋、程晋齐喝“得令”,言罢自入列落座。
“刘梦龙、秦儒枫、郑山河听令。”
三将起身出列:“末将在!”
“尔三人以秦儒枫为主将,刘、郑为左右,自西南下,七日后东进策应,不得有误!”
“得令!”
……
聂帅调兵遣将毕,又取一枝令箭:“至于营中大小事务并粮草押送之类,便就拜托军师了。”
孟薇双手接令,自也极是郑重:“得令。”
聂帅将头一点:“诸将依计行事,不得有误,此战胜败关乎能否一举收复失地,望诸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偏偏赵禧不识好歹:“大小将领皆有安排,下官与聂帅大可稳坐中军、坐收功劳了!”
话音未落,满营众将皆横目扫来。赵禧教这一众修罗场中滚出的将军盯得心内发毛,哪里还有半点言语,一时帐内落针可闻。
良久才听聂帅一阵喑哑冷笑:“哪个说本帅要稳坐中军?赵禧听令!”
那厮浑身一颤:“聂……聂……聂帅……下官一介书生,手……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如何还要……”
“如何还要上阵厮杀?”
聂帅白眉一挑:“本帅适才已说了‘不得拒令,违者皆斩’,你莫非是将本帅的话当作放屁了?还不速速上前听令?”
“本……本官乃是文臣,无需……无需听你节制!”
聂帅将面前黄绫一掀,满营将佐齐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见赵禧错愕万分呆若木鸡立在当地,自将面前龙凤剑一擎,口中厉声喝道:“龙凤剑在此,赵禧不请圣安更待何时!”
那厮吃这一喝浑身打个激灵,忙跪伏在地连连叩首:“吾皇万岁万万岁!”
聂帅又将御赐金令箭扬在眉侧:“本帅有御赐金令箭在此,从二一下无论文武皆有节制之权,敢不听令,便教你试试龙凤剑的利害!”
赵禧忙膝肘并举上前:“下官恭聆聂帅将令。”
聂帅冷哼一声:“尔携本帅帅旗,领一万人马长驱直入,只管猛取正南,待诸将将南夷四面合围,自然救你出来。”
老元帅上前两步,双手将赵禧扶起,满面俱是欣慰神色:“本帅本欲自赴虎狼之地,留你在北策应,既然赵大人有心上阵为国效力,本帅也不好勉强,只好委赵御史以重任。列位将军,还不来祝赵大人马到功成?”
说话间便见帐中诸将齐涌上前来,面上皆是入营三年来从未见过的深深笑意,耳畔音声洪亮,仿能摇山撼海:“祝赵大人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