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好着呢，”厉加勤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出来，察觉那老岳父那锐利的目光，登时就垂下了眼睛。
他敬重老岳父，是因为老岳父是个讲道理明事理的人。
如今他说谎，竟然十分心虚。
“啥时候学会说谎了？”林老根嘶嘶嘶地喝了口热茶，悠悠地开口问了出来。
厉加勤的脸当即比那茶壶还要烫，可还是笑着否认，“真没什么，爹您别担……”
“厉加勤！”林老根声音忽然拔高了叫几个度，“你当我老糊涂所以看不出来，是不是？”
厉加勤怔了怔，不自在地直觉脸上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坐不住了，“爹，您别生气，我俩真……”
他那点事情，真没脸在老岳父面前说呀。
“你再说一个‘不’字看看？”林老根也不怕那茶壶烫手，抓起来就要往厉加勤这边扔了。
厉加勤连忙起身将茶壶夺下，瞅了瞅东屋西屋和后屋，忙压低了声音，央求道，“爹，轻点……轻点说话。”
让家中小舅子和小姨子们听到，他这个二姐夫可真是要没脸了。
“老实说，”林老根见他松口，哼了一声，继续喝茶了。
正月里的天气依然冷到刺骨，外头的寒风正吹着门口那一叠干稻草瑟瑟发抖。
而此时的厉加勤浑身冒汗。
稍稍整理了情绪，将之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受伤是事实，医生和县里的医院也都这么说，我就想着我这一辈子就这么玩完了，于是就……”
说着，便顿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林老根，见他没做声，便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没办法给慧儿幸福，我就想着放她自由了，可我发现我这身体渐渐有好转的迹象，所以琢磨着是不是医生的误诊，这不正打算弄清楚呢？”
“那么你觉得我们家闺女是个不懂事的？”林老根语气很轻柔，实际紧咬牙关听厉加勤说完，这会子，牙槽都还有些酸疼，“我说你小子是飘了吧，居然敢提离婚了？”
“爹，我错了，”厉加勤微微弯了腰，心虚气短，“我是我太愚蠢了，可是爹……其实，我也舍不得慧儿啊，我那些日子，天天有家不能回，真是太难受了。”
“我说你是活该，”林老根横了他一眼，又喝起了茶。
厉加勤不敢顶嘴，也不想解释太多，坐下后，干等着林老根发话。
茶喝得差不多了，林老根还是没能忍住敲打他，“我可告诉你啊，我家二娃子可是顶顶好的，就算说离婚也是她提，轮不上你提，你小子要是再敢提一个字，我就是去坐牢，也要打断你的腿。”
厉加勤闻言，只觉得小腿肚儿的筋隐隐抽了起来，回想之前的事情，真是懊悔得不行，“爹，放心吧，就算慧儿和我离婚，我也不干，我这辈子死缠烂打了。”
林老根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很忙，爹是知道的，但是你看看二娃子一个人又开厂又做生意，你还提离婚来气她，我啊真是没办法帮你，你实在是不识好歹了些。”
“是是是……”厉加勤连连应话，额头上的汗更密了。
林小慧早就醒了，听到外头的动静，没打算起来帮着厉加勤说话，爹能帮着敲打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啥都好提，就是这离婚不好提，伤情分。
翁婿之间的气氛一转好，厉加勤犹如找到了可倾诉的对象，也不顾忌什么了，“爹，你是咋看出来的？”
“咋看出来的？”林老根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我家闺女我还不了解啊，你真以为我眼瞎了不是？”
厉加勤身体连忙往后倾，摆手道，“绝对没有意思啊，爹您别发火。”
“我看你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二娃子吧？”林老根一双明镜似地双眼仿佛能洞察一切。
林小慧翻身坐了起来，她想知道，自己冷了厉加勤这么多天，他到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没有？
厉加勤伸手使劲儿地抓了抓头皮，很是烦恼，“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没敢问……”
“你的胆子呢？”林老根有些不削地瞟了瞟她，心里却是极为满意的。
“我已经犯了错误，哪里还敢问啊？反正家里头，慧儿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说错了也是对的，是吧？”厉加勤摸了摸滚烫的脸，接着讨好，“慧儿不说我哪里是对的，那我浑身都是错的，既然这样，我还问啥问呀。”
林老根心里像是被烫斗烫平了一样舒坦，可面上依然没有笑容，“你们俩好不好，爹就算不是火眼金睛也能看出来。”
“是是是，爹比那孙猴子还要厉害……”
“鬼扯什么？”林老根看桌上有没有点东西可以扔了厉加勤的，可除了茶壶就是茶杯，他还没舍得下重手。
厉加勤笑得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知道老岳父是放下对他的成见，连着鱼尾纹都生动了不少，操着央求的语气说道，“不如爹帮我问问，为啥慧儿还不理我？”
林老根也想知道，平日俩女儿女婿就是对视一眼，那股子甜蜜劲儿都让旁人受不了，这次两人的眼神都没对上，他当然看在眼里了。
很快，老林家的人都醒了，家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林宝骏的读书声，小念念的哭声，不远处的叫声……混在一起，成了一首很和谐的曲调。
林小慧去了三叔婆家找吴如意，发现她和曹炳良分了屋子住。
如果是这样，两人和好的机会就渺茫了。
“嚯，来了咋不出声？”从屋里出来要去老林家的吴如意差点和她撞起来。
“没来得及呢，”林小慧随便扯了个谎，没说刚才差点走过房间了。
吴如意将她拉进自己屋里的大炕上，正要说起鸭绒的事情，发现林小慧眼底有一丝晕青，“最近很忙吗？怎么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接着又问道，“我走那天，加勤回家了没？”
问完，一脸探究。
林小慧心里暗叹，完了完了，她和厉加勤哪怕是有一点点不和谐，都被人轻易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