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 詹事府的官员就在庆和殿御座前设置了册宝案, 在册案东西设置奉节官位, 与东南西北各处的正副使受制位。
等到册封大典这日, 天蒙蒙亮, 禁军就分列于宫门两侧, 宫中开始奏起礼典乐曲, 太监在大殿忙碌的备齐册封所需要的香案与册封所需的文件。
一切备好后,负责册封的使者,敲响三次钟鼓, 文武百官与身着衮冕服的萧耀陆续进入庆和殿,礼部官员为萧耀奉上册封的册封书以及皇后宝玺放于事先备好的案桌,百官随即按庭仪时候的站位, 到殿上站在各自的位置。
奏乐再起, 君臣四拜,百官起身后, 音乐止。
萧耀命礼部尚书宣布圣旨, 册封姜琬为皇后。
此时, 姜琬还在东宫, 今日是她人生中最光耀的一天, 柳氏,姜保真, 姜琰,谢氏, 薛香玉等人都在, 谢氏正吩咐宫人将皇后的九龙四凤冠,翟衣,黻领中单捧来,与姜琬换上。
这是皇后的礼服冠,光是一件小小的冠帽,都需花费无数人的心血。
众人目光落在上面,只觉刹那间,仿若满屋宝翠,璀璨夺目。
这冠上方是翠盖,镶有九条金龙,下垂珠结,四凤为点翠,其下有大珠花十二树,皆用珍珠串成牡丹花,两朵为一树,饰有花蕊两个,点翠花九叶,冠底口沿外侧为翠口圈,上缀珍珠宝石钿花及翠钿各十二个,托里镶金口圈一周……手工之精巧,平生难得一见。
翟衣更是不用提了,绣织了数月,深青色的底,满绣五色翟,周身镶着朱锦边,华贵非常。
姜琬头上,身上皆承受其重,一时恍惚……自己竟真的做了昭武帝的皇后了,手指抚过那坚硬的珠宝,厚重的翟衣,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谢氏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也是颇为感慨。
在嘉州时,她何尝想到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会有如此大的影响,不过也许她不曾认姜琬做干女儿,这两人也未必不会在一起,可能又是另一番故事了。所幸,结果是好的,她的心愿也实现了,不可谓不完满。
“阿琬,快些去庆和殿罢,别误了时辰。”
她召来凤辇。
姜琬应声,朝众人一笑,坐了上去。
瞧着女儿的身影,柳氏紧紧握住姜保真的手,低声道:“琬琬真的做皇后了呀,相公,我们家竟然出了一个皇后呢!”
是啊,这两个女儿真是叫人惊讶……姜保真道:“不止如此,将来还要出个女将军呢。”
听到这话,柳氏又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了。
凤辇到得庆和殿的时候,礼乐高扬,奉册官正把册封文书交于正使,正使跪受之后,把册封文书放于册宝案。奉册官员持笏板立于存放册书的龙亭旁,仪仗队以及奏乐队伍在前引路。
姜琬戴九龙四凤冠,皇后礼服,随他们行至大殿中,朝南站立。
人靠衣装,她平日里娇美勾人,而今穿着如此华贵,又显得非常的雍容端庄,萧耀嘴角由不得翘了起来,想到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娶她为妻。
会有这一日,看着她成为自己的皇后。
姜琬接受了册书与宝玺,缓缓向萧耀走去。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朝她伸出了手,面容俊美,威风八面,总是护着她,宠着她,姜琬将手掌交到他手里。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日的礼乐声,一直传到了素心殿,许飞燕披散着头发,面上露出了几分苦笑。
“这位置到底被那姜琬坐上了。”
李嬷嬷也在此地,忙劝道:“到得这地步,您就不要……”
“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许飞燕摇摇头,“先帝死了,我的娥姿也死了,我而今只盼着烨儿能好好活着……我也不指望他去夺什么皇位了,他也斗不过萧耀!早知有这一日,我就该什么都不争,这样也不会……”可惜她已经错了,难以挽回,幸好还有一个儿子在。
“收拾下东西吧,”许飞燕长叹口气,“这两日应该就要来人了。”
她们这些先帝的人,除了荣妃将来会随萧泰住去王府享福外,还有些没有侍寝过的妃子会放出归家,其余的都得去净月庵出家为尼。
她这一生也只能这样渡过了。
许飞燕闭起眼睛,落下了两行眼泪。
刚刚经历过乱世,百废待兴,姜琬入住延福宫之后,萧耀也开始忙于政务,为有一个新的气象,也为自己的抱负,他在七月二十日改国号为齐,年号元庆,至此后,开启了大齐皇朝的始端。
八月初,姜保真的济世堂在京都热热闹闹的开张了,作为“国丈”,那一日恭贺的客人络绎不绝,医馆门口是车水马龙。
姜琬一早与萧耀说过此事,他朝务缠身不说,再有作为皇帝也不便现身,姜琬便自己坐了马车前往医馆。
不过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引来众人叩拜,她戴了帷帽,穿着常服,一到医馆就进去了内室,放下门帘,旁人一无所知。
柳氏见到女儿来,心里高兴,嘴里客套:“琬琬,你而今是娘娘,身份尊贵,使人送一份礼便是了,还亲自过来呢。”
“娘其实一早就在记挂了,”姜琰拆穿她,“听说姐姐要来,笑得合不拢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
柳氏恼得斜睨姜琰一眼:“你这孩子!”
姜琬笑:“娘,爹爹开医馆这种大事,我当然要亲自到场,您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虽然是皇后,但我还是你们的女儿,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柳氏听得暖心,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琬琬,我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不过你今日能来,也是皇上疼你,准你随意出宫……我听相公说,皇上日理万机,这几日不管白天晚上都在召见大臣,琬琬,你得好好照顾皇上,别让他累着了。”
那是她最大的依靠,姜琬自然会费心的:“我晓得,出来时还让膳房熬了补汤呢,但也不怪他如此勤政,连年打仗,各处损失重大,起先几年是要慢慢熬过去的。”
她很清楚萧耀这段时间的辛苦,但也是值得的,没有付出怎么会有收获?哪怕是九五之尊,也没有天上白掉的馅饼吃。
幸好他身子强健,等过几年,大齐逐渐繁荣昌盛了,肯定就没那么繁忙了。
听得出来,女儿还是很贴心的,柳氏欣慰得点点头。
姜保真这时在外面道:“阿琰,快出来,国公爷来了。”
卫凌亲自来恭贺了吗?
姜琬见姜琰出去了,忍不住往外看了眼,只见卫凌穿着一身雪青色绣青竹的夏袍,头戴玉冠,腰佩长剑,仍是如往前一般的俊雅,见到姜琰,眉宇间便满溢了欢喜之色,笑着道:“姜大夫非要你出来,我只是来恭贺下便走的。”
“您客气了,怎么这么快走?”姜保真道,“阿琰,快些给国公爷倒茶。”这卫凌不止对自己女儿那么好,还替自己女婿挡剑,姜保真对卫凌自然是十分喜欢的。
“好!”姜琰答应声,手脚麻利的给卫凌倒了一盅茶,“凉茶,正好喝了祛暑。”
卫凌一笑:“多谢。”
姜琬瞧了会儿,放下帘子跟柳氏道:“妹妹现在还在请卫大人教导吗?”
“听说是教得差不多了,都是她自己在练,不过上个月她自己去找过卫大人,说要让他看看成效,准备考武举。这孩子,就喜欢麻烦卫大人,说都说不听。”柳氏摇摇头,“我是管不住,幸好卫大人和善,容许她任意妄为。”
卫凌的性子是难得的温和,妹妹遇到他,是运气,姜琬心道,真不知道当时妹妹不认识卫凌,而今会是如何,她仍会走上练武这条道路吗?
实在是难以想象了。
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贾缙手里捧着一盒礼物,拉着夏怀真快步走了进来,朝姜保真行一礼,高声道:“姜大夫,我代父亲恭贺您开张大吉!家父是禁军统领贾道坤!”
这人姜保真当然认识,他经常入宫,与贾道坤很是相熟了,贾道坤现在也仍是禁军统领,不过他的儿子……
姜保真打量贾缙。
贾缙忙道:“姜大夫,我叫贾缙,您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是我好友夏怀真,他父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他套近乎,“我跟您女儿一起考武秀才的,”说着环顾一周,发现了一个小姑娘的身影,看这侧脸依稀有点眼熟,但个子却很高了,但她跟卫凌在说话,那肯定是姜琰了,“二姑娘,你还认识我吧?我是贾缙,来恭贺你们家医馆开张的……”
姜琰闻声转过头来。
飘着药香的空气里,小姑娘亭亭玉立,清丽如莲,那一年多的时光,将她雕琢得如此令人惊艳,贾缙张开了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记忆里好像豆芽一样的小姑娘吗?怎么突然长得那么好看了!
夏怀真也惊讶于姜琰的蜕变,但没有贾缙这么失态,皱着眉推一推他:“小心你的口水!”
贾缙回过神,连忙用袖子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