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养娃

大皇子一直是由奶娘照料着, 赵宁一开始根本没有奶水。

加之薛神医又言, 产后大补对身子并不益处, 故此赵慎依旧命人控制着赵宁的饮食。

有时候, 赵宁回想, 她大约是史上最可怜的皇后了, 就连吃顿饱饭都那么难!

终于熬到了出月子, 赵宁好好沐浴了一番,从净房出来之后,整个人轻松了百倍, 尤其是刚刚用了澡豆子洗过的长发,她宛若新生一般。

这坐月子竟比生孩子还要痛苦。

春雪给赵宁绞着湿发,她只着中衣, 露出一大截白皙精致的脖颈, 旁人生过孩子难免有些邋遢,可赵宁却是如剥了壳的鸡蛋,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女儿家的气息, 那张脸蛋更是稚嫩, 与皇帝站在一块时, 不像是夫妻, 倒像是家中兄长领着一个年幼的妹妹。

赵宁梳洗好就命宫人将大皇子抱了过来,她现在出月子了, 便不再听从赵慎话了。

母子连心,即便孩子生下来之后没有与赵宁独处过, 眼下一放在榻上, 就往赵宁怀里钻。

赵宁看着小东西睁着大眼打量她的样子,她觉着此前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

赵慎过来时,就见赵宁的中衣领口大大敞开着,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往她胸口钻,像是在寻觅着什么。

眼下已是仲春,赵宁并不觉着冷。

赵慎的眉目凝肃,他看着母子两人在一块的场景,眯了眯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小东西提了起来,交给了奶娘。

赵宁还没看够孩子呢,赵慎此举无疑让她很不高兴,她这都出月子了,四哥怎么还管着她!

赵慎神情严肃道:“朕的长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如何能整日腻在他母亲身边。”他语气很淡,可分明就是教.戒的口吻。

赵宁先是一怔,她自然是知道她的长子肯定不能像旁的孩子一样养大,可.....不对啊!

赵宁嗔道:“炎儿他才一个月大!”

赵慎理直气壮,“一个月怎么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分析敌情。”

那能一样么?

赵宁很不服气了,“那是因为四哥你是老妖怪!”

宫人们依旧听不懂帝后二人在争执些什么,皇后娘娘对皇上说出了太多的大不敬的话。什么干尸,老妖怪,恶魔.....宫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谁让皇上一直惯着呢。

赵慎只与赵宁争执了两句,他眉目含笑,也不与她玩闹了,赵宁终归是才出月子,她这个时候脆弱的像朵随风摇曳的池中夏荷,任由她招摇片刻也没什么。

赵宁小衣都是玫红色的,赵慎可能很偏执,成婚后换去了她所有的小衣。此时那玫红色又深了几分,赵慎的视线灼烫又凝重。

赵宁也低头一看,就见胸口不知何时溢出了什么东西。

她一直不曾有过奶水,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了哪里出了问题。

赵慎在床榻上落座,他亲手解开了赵宁身上的中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哑声道。

赵宁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避让开了他的双手,又嗔道:“你休想!”

赵慎挥退了宫人,他对一切未知的事情都充满了探.索.欲.望,肯定是弄清楚怎么了才肯罢休。

赵宁这胎是两人的头一个孩子,赵慎自然是十分看重,在赵宁有孕之后,赵慎便从未与她来真的。

他或许根本就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退下身上之后一件中衣时,赵慎的声音已经低迷到了骨子里,他坏笑了两声,“为夫给你检查一下,若是哪里有疾,一定要让薛神医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一个时辰之内,赵宁被彻彻底底的“检查”了一遍,这次与以往都不同,她已经羞于正眼瞧赵慎一眼了,她背对着赵慎,一声也不啃的揪着被褥。

样子着实委屈。

赵慎餍足之后,他从后面圈住了赵宁,又是一阵坏坏的低笑,“我们宁宝儿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朕倒是无所谓。”

赵宁:“.....!!!”

片刻之后,没有听到赵宁说话,赵慎又道:“明日让薛神医给你配几幅药方子,炎儿有奶娘照料,不需要你亲自哺育,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听说时间久了,你也会涨的难受。”

赵宁不想忍下去了,她扭过头瞪了赵慎一眼,“四哥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听谁说的?这等妇人家的事情,四哥倒是打听的很积极!”

赵慎知道赵宁在故意的咬文嚼字,他也不介意,素了近一年之久的帝王,这个时候只觉身心舒畅,“为了宁宝儿,朕什么事都能做。”

赵宁拉扯了被褥将自己埋了进去,腰身却被赵慎的长臂一勾,他轻易就将她拉到怀里,将她抱在了身上。

自从赵宁有孕之后,两个人便没有这样睡过了,赵慎还是习惯了将她当个孩子,喜欢抱着她放在身上。赵宁的重量时刻提醒着他,他的宁宝儿是如此鲜活的存在,不是那只飘飘荡荡的魂魄,他们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

赵慎留了八王爷夫妇两年,但八王爷终究要是要去封地,天.朝的江山也需要八王爷这样的将才镇守。

仲春风和丽日,帝后二人亲自相送。

赵宁望着满城的春光灿漫,她叹了一句,“大哥去了大同,三姐和三姐夫早就不在京城,还有.....”还有罗横,辽王,春竹,他们都走了。

赵慎侧过头看着他依旧娇小的妻子,“你有朕一人就够了。”他强势道。

赵宁懒得与他计较,最初世时,若非他一开始的抵触,她和他也不会平白荒废了那么多年。

皇长子出生之后,朝廷对充盈后宫一事暂时放在了一边,不过帝王本人愈发热衷于生子大业。

恰好于次年的仲春,皇后又怀有身孕,还是双胞的。

薛神医继续将脑袋绑在了腰上过日子,帝王发话了,若是皇后母子三人有任何闪失,他阖族都得跟着陪葬。

薛神医现在的要求又降低了一截,他也不盼着死后能回家乡了,能保阖族安稳便是大幸。

得知赵宁怀上了双胎,赵家也跟着高兴,赵凌想借着这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时机去跟王氏商量一下小十二的事情。

看着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赵凌对小十二的执念愈发深刻,不管小十二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将得到他近乎一半的宠爱。

王氏再次拒绝了赵凌,“侯爷!您别闹了,咱们孙子都会喊人了!”

赵凌就知道王氏是在顾及这些,赵凌竭力为自己辩护,“夫人呐,你我的岁数也不算大,我已经请了宫里的薛神医替你看诊,若是你的身子不合适生育,为夫也不忍啊,可薛神医不是说你如今还是很适合生育的嘛,就差一个了,夫人就如了我的愿吧。”

赵慎登基之后,赵凌头上只是兼着五军都督的帽子,早就不干实事了,整日游手好闲,一得空就在王氏身边游说。

小十二的事,王氏的耳朵已经听出了茧子了,她始终不能明白,为何赵凌对小十二那般执着?!

王氏也心疼他,可这件事没得考虑,她道:“侯爷,昨个儿昌儿管小九叫哥哥,这.....这不是乱套了么?”

赵德昌是赵夔的长子,也是赵家的嫡长孙,可这孩子就喜欢跟着小九后面玩,两人年纪差不了多少,却是叔侄辈份。若是王氏再生,那叔叔还比侄儿小了!

赵凌埋怨道:“若是你早日嫁我,你我也不会到了如今还没生出小十二!”

这是哪里跟哪里?她也想当初没有遇到了肖二爷!

赵凌又想胡搅难缠,王氏索性不理睬他,这个时候只有赵老太君跟前是安静的。

赵贵妃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只认得几个人,见了王氏总是害怕的厉害。

赵老太君知道媳妇是过来“避难”的,她笑道:“哎呦,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老婆子也不管你们了,凡事顺其自然吧,真要是有了就生下来。”

王氏:“........”她真的是做不到了,自己的女儿刚才怀上孩子,她如何能再生?只能让赵凌无法达成心愿了。

赵家如今子嗣实在是丰沛,大房和二房过几年肯定还有孩子出生,王氏倒不会真的将赵凌拒之门外,她只是每次之后会服用避子汤药。

有几次赵凌在她汤药里做了手脚,幸好她及时察觉了,王氏除却照看一家老小之外,还要日日防备着他。

若不是赵凌他不愿意纳妾,王氏都已经自己做主给他纳一房美妾了。

自然了,这也是气话,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丈夫推向别人。

是以,赵凌的小十二一直搁置着,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五个月后,赵宁已怀胎有7月了,她这一胎怀的辛苦,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不肯动弹。

眼下,赵慎每次来后宫,都会亲自扶着她去御花园走几圈,赵宁知道四哥都是为了她好,生皇长子时便是如此。

可双生胎到底不一样,即便控制着饮食,肚子还是很显怀,赵宁的体格又小,她捧着大肚子,像只小白鼠托着秤砣,整个人仿佛都要招架不住了。

赵慎一直在宽慰她,“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

赵宁怎会不怕呢?生一个本就可怖了,还要生两个......

如今已经入冬了,暖阳倾洒而下,格外宜人,赵宁倚在赵慎臂膀上,喃喃道:“四哥,我要是死了,你不能再娶。继后都不是好人,你即便当一辈子鳏夫,你也不能娶旁人。”

赵慎沉默着,扶着她缓步往前漫无目的的走,赵宁便不高兴了,她抬头看着他,又道:“四哥,你真的不能再娶!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赵慎挑眉,低着头,眉目温和的看着她,“你放心好了,即便你死了,朕也有法子困住你的魂魄,朕不会当鳏夫。”

说的也是.......

赵宁又想起上辈子,很多事她还没有弄明白,每次想问个清楚,赵慎却三言两语敷衍而过。

这时,赵慎威胁道:“届时,朕会与旁的女人卿卿我我,你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赵宁一怔,粉拳锤了几下赵慎胸口的龙纹,“你敢!”

赵慎抓着她的手,再一次的警告,“所以,赵宁,你给我朕听好了,你最好给朕好好活着,否则朕有的是手段折磨你的魂魄!”

赵宁:“........”

折磨她的人就算了,还要折磨她的魂?!

借着自己眼下虚弱又无力,又是有孕之身,赵宁撒娇道:“四哥,你跟我说说,上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何我的魂魄离不开你,又因何你能看见我?”

如赵宁所言,赵慎的确就是一个老妖怪,他岂会真的告诉她实情呢?

赵慎笑道:“因为宁宝儿舍不下朕,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朕是天子,想看到你这只小魂魄,还不是易如反掌!”

哼!又在糊弄她!

赵宁又问:“四哥,那你猜猜看我腹中是儿子还是女儿?”她其实想要龙凤胎。

赵慎这次很坚定的告诉她,“都是儿子。”

赵宁这就不懂了,“为什么?你是如何瞧出来了的?”

赵慎给了她一个无以反驳的说辞,“是朕的骨肉,朕当然知道。”

赵宁:“......”

生产当日,赵宁还算顺利,只不过挨了两遭才结束,这一次赵慎提前给她准备了山歌,可赵宁又改了主意,她这次要听戏。

这可难倒了赵慎,他俯身轻轻亲了赵宁的额头,声音低低的,无比坦白道:“朕不会。”

两个孩子都是小皇子,赵宁分别瞧了一眼,依旧是小小的,皱巴巴的模样。长子如今像只可爱的小团子,胖乎乎的,如此赵宁也就不担心了。

奶娘将一对孩子抱下去之后,赵宁幽幽叹了一声,“怎的就是没有女儿?”

她太虚弱了,说话时,嗓音轻飘飘的,像随风而起的棉絮。赵慎将她抱去了寝殿,低头在她耳边道:“朕不需要女儿,宁宝儿一个就够了。”

赵宁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一年后,赵宁依旧没有如愿怀上孩子,她四哥除却勤于朝政之外,后宫耕耘也很勤奋,但赵宁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又开始起疑了。

这一次,薛神医并没有三缄其口,拿出了一辈子的自由向赵宁保证,她所服用的滋补汤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皇长子五岁这年便有了自己单独的宫殿了,赵慎早早便立了他为太子,而一对双生子则在一周岁时就封王了,这与祖规不符,但赵宁知道,她四哥是担心将来有一日,他们的儿子会为了一把龙骑而争的你死我活。

五岁的朱炎独自居于东宫,赵慎对他的要求很严,还让赵翼当了太傅,亲手教导他习文习武。

至于一对双生子,便由赵宁亲自养着,否则她又要换着花样的闹腾了。

赵宁的三个儿子都生的白皙俊俏,小小年纪便有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之意,名字依旧取的很随意,因着麒麟二字的寓意,一个叫朱麒,另一个叫朱麟。

赵慎似乎对他们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好像生育子嗣不过是为了给朝廷养育接班人罢了。

转眼到了赵宁三十这一年,她终究没有怀过孩子,越是到了这个岁数,越是想要一个女儿。

三个儿子都以他们的父皇为榜样,随着年纪的增长,便不怎么与赵宁亲近了,这让赵宁很是心伤。

旁人的孩子都是黏着母亲,可她的几个孩子都是黏着一脸冷峻的父亲。

入冬了,宫里的梅花开的团团簇簇,甚是好看。

赵宁想与赵慎一块去锦华宫的浴殿,她等了良久也没有等到赵慎过来,便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而这时,赵慎正给三个儿子说着国家大事。

赵宁并不是听不懂,她只是不想用脑子罢了,只是在一旁看着。

四哥已经续了髯,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七了,比刚登基时沉稳了数倍,一举一动之间俱散发着王者的气息。

三个儿子对他们的父皇格外崇拜,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赵慎的视线在妻子身上扫过,对三个儿子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是!父皇!”

三人齐齐应下,赵宁得了机会想与儿子们说几句话,却不想儿子们却道:“母后,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儿臣告退。”

儿子与女儿到底是不一样的。

待三个儿子一离开,赵宁又开始双眸垂涎的看着赵慎,埋怨道:“四哥,我想去沐浴了。”

赵慎清俊的脸色未变,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但耳垂却红了。

他岂会不知道,妻子哪里是想去沐浴,她还是想要一个女儿啊。

赵慎走了过来,耳垂上的绯红已经无法遮盖,捧着妻的脸,低低道:“在孩子面前,以后休要这样。”

现在跟她装正经了?赵宁可不依,“我哪样了?”

赵慎披上黑色的水貂大氅,牵着他的妻往御书房外走,他道:“你太坏。”

赵宁笑了笑,“我只对四哥坏。”

这话似曾耳闻。

赵慎轻轻笑过,继续牵着她往锦华宫的方向而去,这辈子便由她“坏”去吧。

转眼已是苍苍霜发耳顺之年。

朱炎二十五岁那年,赵慎便退位了,之后他便带着赵宁一直游历四海,看遍人间奇景,尝遍天下美食,在五湖四海都留下了二人的足迹。

可就在赵宁打算在南山脚下建一座别苑,歇上几年的时候,宫里传来一则不得了的消息。

说是有人声称自己是太上皇的遗珠,是太上皇当年微服私访的时候在民间留下的种!

这件事让赵宁白了两根头发,“难怪你不愿与我生女儿,你是自己早就在外面生了!”

她都是小老太太了,脾气一上来,伺候的下人还是束手无措,赵慎的体格依旧健硕,徒手将年壮的男子打倒都不成问题。

赵宁撇开丫鬟,一人往南山脚下走去,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却被赵慎直接扛回来了,两人将门关上,在内室闹了半天。

守在外面的下人听到一些不该听见的东西。

“你始乱终弃,表里不一,你就不是一个良配,你,你,你枉为人君!”

众人:“.......”

赵慎任由她一个人闹了一会,待到她没什么力气了,赵慎欣赏了一会她气喘吁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掌中还剩一只完好的杯盏,赵慎喝了几口润润喉,道:“既然你那么不喜欢,就让炎儿将那女子杀了便是。”

他的女儿,他怎能说杀就杀?

赵宁不是个没心肝的,即便她痛恨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可那也是她儿子们的妹妹。

赵宁步步紧逼,“你当真舍得?”

赵慎笑了,“怎么不舍得?旁人的生与死,和我没有干系。”

赵宁:“.....你是什么意思?那人不是你在民间留下的女儿么?”

到了这个时候,赵慎便说实话了,不然也不知道赵宁要闹上几年才肯罢休,“我在你怀上双生子那年就节育了,又如何能有民间的女儿?”

闻此言,赵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起初怀疑过,当初她费了多少力气,就是怀不上孩子。原来不是她自己出了问题,而是他......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喜欢女儿!”赵宁说哭就哭,这些年愈发的不像话,年纪大了之后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又喃喃道:“我那么想要女儿,整整花了十年都没怀上,你还骗我说不够卖力,你.......太坏了!”

待赵宁骂完了,赵慎才上前安抚她,“好了好了,我们宁宝儿不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有意的!”

“行,我是有意的,我舍不得。”男人低醇的嗓音饱含情绪。

赵宁微微一愣,却又道,“.....可是我没女儿了。”

赵慎笑了,继续安慰她,“不急,下辈子再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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