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眸光微闪,半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心疼和寒意。
第一世时也是如此,霍奶奶离世一年之后,霍博被亲生母亲接走,一走就是半年,再回来后除了话更少之外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似乎那半年过得没什么波澜。
那时候的他为了家里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好友的不同,后来沈旭和他提起过几次,他直接去问了霍博,得到他的“没什么”也没有多想,直到很久之后,霍博已经功成名就,他母亲那边的人找上门来,他才知道霍博那半年经历了什么。
只是,第一世的霍博不会说,这一世同样如此。
他也无需追问,因为有些事情,不论旁人说多少,不论何时说,都无法帮当事人减轻痛苦,能让伤口愈合的,只有时间与他自己。
而且,他绝对不会让第一世发生在霍博身上的事情再次发生。
江臣转开话题:“回趟学校吧,沈旭看见你肯定高兴。”
“今天算了。”霍博看着手上的绷带,扯了下嘴角道:“我先去西郊看看奶奶。”
江臣站起,转身伸出手,认真道,“霍博,再说一遍,欢迎回来,我和沈旭都很想你。”
霍博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两人同时使力,胸膛相撞的同时,霍博低声道:“我回来了。”
分开后,江臣在路边拦了辆车去了燕市第二医院,走进住院部大厅时,他脚步一顿,在门口的仪容镜前整理衣服。
镜子里熟悉的身影走过,江臣转头叫住了男人:“时医生。”
时风钺停下脚步,他一身黑衣黑裤,乌黑的碎发压在棒球帽下,露出来的脖子和下颚与黑色的衣服形成强烈的对比,白得近乎透明。
江臣之前他也知道时风钺皮肤白,却从没有眼前这样强烈的冲击感,但更让他注意的,是时风钺几乎什么血色的嘴唇以及他似乎比平常人更畏寒的穿着。
现在已经快要进入六月,今天气温更是高达三十度,时风钺穿着一件并不算薄的黑色卫衣,在来往都穿着单薄的人里有点突兀。
时风钺神色懒怠,被叫住也只是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江臣蹙眉:“时医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时风钺淡声道:“还有事?”
江臣颔首,问起正事:“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我爸的术前检查有些异常,我想问问您他的情况。”
时风钺抬眸:“护士把你父亲的检查结果和别人的拿错了,但实习医生没多久就发现了,已经通知你了?”
江臣眸光微闪:“应该是护士着急,直接就通知我了吧。”
时风钺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几秒后,他问:“你妈妈呢?”
“电话打不通。”江臣问:“您今天看到她了吗?”
“没……”时风钺视线越过江臣,抬了下下颚:“在那。”
江臣回头顺着时风钺的视线看去,恰好见到走进住院部大门的杨思,他对时风钺点点头:“那我走了,打扰了。”
时风钺略一颔首,抬腿离开了。
江臣追上杨思,叫道:“妈。”
杨思诧异地回头:“臣臣?你怎么在这里?”
“医院打电话来说爸爸检查有些问题,我就和老师请假过来了,刚刚在前面碰到时医生,才知道是护士拿错了报告。”江臣问:“我和护士都打不通您的电话,您去哪了?”
“中午我给你爸送完饭回家的时候,手机在公交车上被人偷了。”杨思抬手,露出手上的袋子:“这是妈妈新买的手机,店员说是最新款,等会你把你的手机给妈妈用,你用这个新的。”
江臣笑道:“我在学校并不怎么需要用手机,您还是自己拿着用吧。”
“不行。”杨思将袋子塞给江臣,挽着他的手臂笑盈盈道:“别的小孩子都有新款手机,我家臣臣当然也要有。”
江臣抓着手里的袋子,嘴角漾着笑意:“谢谢妈妈。”
“不用谢。”杨思拉着他道:“既然来医院了就上去看看你爸吧,昨天你晚上补课,他还念叨着你回家会不会饿呢,其实就是想你了。”
江臣点头:“我也想他了。”
在江卓的病房待了一下午,又陪着他一起吃了晚饭,江臣才离开医院。
快到家时,江臣接到了贺千闵的电话。
那边却是一道陌生的声音:“你好,是贺千闵的哥哥吗?”
江臣转动钥匙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几秒,才道:“有什么事吗?”
“贺千闵在医院,您能来一趟吗?”
江臣皱眉,抽出钥匙转身道:“哪个医院?他怎么样了?”
“燕大附属医院。”那边说:“您不用担心,他没有什么事,只是喝醉了不小心把手被割破了,伤口有些深需要缝针。”
“你们先照顾他,我马上过来。”
三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燕大附属医院门口。
江臣快步走进了急诊,没怎么需要找,就看到了几个穿着承华校服的男孩。
他走过去,道:“贺千闵怎么样?”
几个男生看见他一愣,一人迟疑道:“请问你是?”
“三十分钟前接电话的人。”
“啊?”男生们面面相觑:“贺千闵的哥哥不是高中部的贺千建吗?”
“对啊,贺千建好像不长这样……”
江臣正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贺千闵的声音:“哥?”
江臣回头,只见贺千闵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校服衬衣右手袖子挽起,从手肘道手腕处缠着绷带,脸色苍白。
看到真的是江臣,贺千闵诧异又惊喜:“你怎么来了?”
江臣走到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眉心蹙起:“你的手怎么回事?”
贺千闵脸色微变,躲闪着他的视线,抿唇道:“喝醉了,不小心抓到了水果刀。”
第32章 穿回来第三十二天
“喝醉了?”江臣上下打量他一眼, 淡淡道:“现在酒醒了?”
“醒……”贺千闵刚要点头,抬眼看到江臣面无表情的脸, 立刻改口:“没。”
江臣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沾了血的衣角。
见江臣只看着他却不说话, 贺千闵上前半步拉着他的手臂,哼唧着道:“就是小伤,我都习惯了, 之前还有几次比这个严重多了,这个休息几天就能好。”
“初三,喝酒喝到现在,习惯了这个?”江臣挑眉。
“不是……”贺千闵第一次见到江臣生气,有些慌张又有些无措:“哥, 我不是这意思……”
承华的几个男生第一次见到贺千闵这个模样,交换了眼神之后, 都上前来打圆场, 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笑道:“哥,您就别说他了,他刚刚缝针的时候嚎得三层都能听见,可可怜了,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要喝酒,是……”
江臣打断男生, 对贺千闵道:“你自己说。”
贺千闵抿紧嘴, 手抓着他的手臂,低着头一言不发。
胖乎乎的男生看看江臣又看看贺千闵,使劲给其他人递眼色。
一个人上前道:“哥, 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就是一起聚餐吃个饭,不知道谁把千闵的饮料换成了酒,这家伙喝了一口就没喝了,但是他一口就醉,迷迷糊糊地把桌上的水果刀当做杯子,这才割到手了。”
另一人也连忙道:“对啊,哥,这事真不怪千闵,我们都奇怪呢,那里放的都是饮料,不知道谁缺德把水果刀放那去了,等后天回学校了,我们一定查到那个人把他拎出来给您看看!”
“你们是说——”江臣倏地抬眸,“那里本来是饮料,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杯饮料换成了一把水果刀?”
“对啊!”胖乎乎的男生连忙补充道:“哥,你相信我们,我们真没骗你,千闵这次真的就是倒霉,那水果刀不知道谁放的,还竖着插在桌子上,和那些高脚杯放在一起,就算是没看错,去拿旁边的饮料不小心也会被割伤,他喝了酒一晕乎,手伸过去直接抓在了刀上——”他愤愤道:“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傻逼做的,我一定要……”
“行了。”贺千闵打断小胖子的话,瞥了眼江臣,扭头看向地面,自嘲道:“你不相信吧,不信也没关系,我没什么事,你现在可以……”
江臣:“我相信。”
贺千闵一僵,抬头看向江臣:“你相信他们说的?”
“为什么不信。”江臣敛下眸底的寒意,问:“你之前说,你还有几次受伤比这次严重很多,也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
贺千闵愣愣地点点头,鼻尖发红:“哥,你真的相信我?”
江臣看到他清亮剔透的眼睛渐渐涌出水汽,心底一揪,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我是你哥,当然相信你。”
贺千闵眨了眨眼,迅速扭过脑袋道:“你、你相信就好。”
小胖子窜上前来,笑眯眯地对江臣道:“哥,之前都没有听千闵提起您,我叫何云龙,是千闵同班同学。”
江臣收回视线,颔首道:“你好。”
其他几个人也一一上来自我介绍,各个都开朗自来熟,看得出来和贺千闵关系很好。
江臣打完招呼之后,浅笑道:“今天麻烦你们照顾千闵了,以后有机会请你们吃饭。”
“别以后啊!”男孩们爱起哄,见江臣没什么距离感就很快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听他这么说都笑道:“就今天吧!刚刚吓一跳都没来得及吃什么,现在就饿了!”
江臣看了眼时间就答应了下来,带着贺千闵和一群小伙子去了附近的粥店。
“千闵受伤了,只能喝粥,下次请大家吃其他的。”
贺千闵贴着江臣坐着,闻言撇嘴道:“请他们吃就不错,哪来这么多嫌东嫌西的。”
男生们也笑嘻嘻地接话:“是呀,哥,这个就不错,我们都喜欢。”
“对对对,我爸说了,晚上要养生,就是要吃这些好消化的东西。”
“哥,您多大了呀,我们之前怎么没听千闵提起过你。”
贺千闵终于忍无可忍,轻踹了一脚对面的男生道:“这是我哥,你们一个个叫怎么亲热做什么,还有我家里祖宗十八代是不是都得给你报备一声啊。”
男生被踹了也不生气,一边躲一边道:“哥,你不知道贺千闵这家伙在学校多霸道,一点儿也不像在你面前怎么乖,你给我们传授一下秘诀!让我们也……嗷贺千闵你小子鞋是铁做的吧!”
贺千闵警告他:“再多嘴,踹死你。”
“哥!”男生看向江臣:“你看见了没!贺千闵在学校就是这么欺负我们这些弱小的同学!”
“对啊对啊!”其他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吆喝着让江臣做主。
江臣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在贺千闵碗里,勾唇道:“我可是他哥,自然只为他做主。”
绷着脸的贺千闵一僵,转头看到江臣含笑的眼神,刷的红了耳根,他移开视线,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的上扬的弧度,抬起下巴道:“听见没有,这是我哥,给你们做什么主。”
其他几人也是没想到江臣会这么说,嘘声过后,一个男孩羡慕道:“贺千闵,我拿我哥和你哥换,换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