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想起一切的缘由都来自老道的话,岑三娘叹了口气,戴了帷帽老实的呆在了车里。
进了城,载着袁天罡的马车径直去了大明宫。
杜燕绥与岑三娘则回了阔别数月的国公府。
两人进了府,也没顾得上收拾,直接去了正气堂。
杜老夫人满面红光,换了衣裳坐在正堂等着。
两人进去,看到老夫人气色红润,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上前给老夫人磕头。
国公府沉浸在一片喜悦中。
袁天罡以相面批命著称于世,行踪像所有的得道高人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像幽兰藏之空山,刻意去访,总难得一见。说不得行到那处,突然间就嗅到了香。
他主动进宫求见,让高宗惊诧万分,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测。
举国最大的事件,莫过于征西军正在与西突厥开战。连高宗心里都打了个突,难道袁天罡是为征西一事而来?
高宗在御书房召见,口称天师,脸上一片和蔼,心里着实有些紧张,生怕这位铁口神断说出点对西征不利的话来。
“老道夜观天象,乍见西南方龙气冲天。想我大唐建国至今,国泰民安。为大唐黎民计,老道心有不忍,特此进宫面圣。”袁天罡一捋颌下白须道。
天现异端,国之将乱。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袁天罡相面批命从无失口,此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人敢疑。
龙气冲天,意味着真龙天子将遇对手。高宗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西南有龙气?”
西南……高宗想起了滕王。
隆州地处山区,虽然地势险要,扼嘉陵江之首,却出行不便。又多是坡地,产粮少,以桑茶为主。如果囤兵,士兵的口粮都难以解决。滕王又将大量钱财用于修建宫苑,他就算想反,也有心无力。
才接到报奏,滕王妃病逝。尉迟老国公心疼幼女,已然病倒。好好的姑娘嫁给他不过两年,就病逝。滕王和尉迟府已生出嫌隙。他又无姻亲可靠。
思来想去,高宗虽想到了滕王,却又觉得他反不了。
然而这话是袁天罡说的。由不得高宗不信,他急切的离了御座,朝袁天罡拱手行礼:“请天师指点迷津。”
袁天罡微笑道:“皇上莫要惊慌。虽有龙气冲天,却未见蛟龙现身。有道是蛟蛇不遇宝地难以化龙。真龙若困浅滩,只能蛰伏成蛇。只须破了养龙之地的风水格具,便可化大祸于虚无。肯请皇上赐道密诏,准老道暗中寻出那龙气所生之地,便宜行事。”
高宗松了口气。
如何才能为了不引人嘱目?
高宗想起了杜燕绥。他在家守孝,又不上朝,国公府又有三百护卫,私下里陪了袁天罡去,最是妥当不过。听说他陪着夫人回老家祭祀岳父母,走了大半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高宗留了袁天罡在长春宫,遣了胡公公去杜家。
杜燕绥和岑三娘回了国公府。杜老夫人欣喜,下人们也高兴不己。归燕居里夏初和暖冬联手将阿秋逢春赶去歇着,抢着上前服侍。
夏初知道岑三娘心思,细细的把长安城里发生的事说给她听:“少夫人,你不知道,你们才走,长安城里就热闹得不得了。迎亲的锣鼓鞭炮声每天响个不停。征西军六月初离京,好些人家都抢着大军出发前成亲呢。”
岑三娘理解:“虽说咱们对打西突厥充满了信心。有府兵的人家却担心战场刀枪无眼,想给自家儿子留个后。所以才赶着成亲。我和国公爷没在府里,倒少了好些应酬。”
她想起杜燕绥说过,开国侯府的崔仲冬也进了征西军,就问夏初:“二房的三少夫人有没有送帖子来?她妹子好象许了崔三郎。”
“有,怎么没有。”夏初说起这件事,有点气,“咱们家和崔家结了仇,虽说三少夫人嫁来了杜家,咱们家怎么可能给崔家随礼?老夫人没当场发作,只说您和国公爷不在府里,她身子不好,就不去凑热闹了。大概是二房老太爷知道了,训了三少夫人,隔天三少夫人就来府里哭哭啼啼的给老夫人赔罪来了。”
她停了停,轻声说道:“那道门打开了。三少夫人隔三差五的提了食盒来孝敬老夫人,还请了罪,说她擅作主张开了门,是担心老夫人独自在府里,开了门方便侍侯老夫人。门都砸了锁开了,老夫人板起脸说怕门禁不严。三少夫人堵咒发誓说绝不遣丫头借国公府的门出入,要买东西定让年纪大的嬷嬷去,否则任由老夫人封门。老夫人无奈,只得遣了两个婆子守在门口。这半年她每次遣人借道出府都是她身边的老嬷嬷。老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岑三娘听着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就好比有外人拿着你家门钥匙,能自由出入一样。嘴里保证绝不胡来,那天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正在洗澡怎么办?
“不行,我们回来了,这后院可不能由着韦小婉胡乱走动。”岑三娘眼珠一转,叫暖冬去看杜燕绥从外院回来没。
这恶人,她才懒得当。杜燕绥出面封了那道门,韦小婉才会气得厉害。
暖冬去了会回来禀道:“少夫人,宫里来了个公公,国公爷连衣裳都没换就跟着他进宫去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岑三娘惊得跳了起来,该不会皇帝急着让杜燕绥去征西军吧?她也没心情听夏初说八卦了,匆匆就赶去正气堂找老夫人商量。
杜老夫人遗憾的看着岑三娘纤细的腰,出门几个月,居然没有怀上。听岑三娘着急的说完,摇头道:“不会。征西军六月才出发,赶到边境至少两个月,安营扎寨,最多小股出动清扫百里范围,还没和西突厥正面开战呢。都是英国公的亲信任大将,去了也没有燕绥的位置。杜家就燕绥一根独苗,他还没有儿子,又在孝期。别说皇上想叫他去,也要问过老身同不同意。唉,三娘,你也要争气点。”
岑三娘大汗,真是找上门来挨训。她真没有再避孕,顺其自然吧。嘴里乖巧的应了。耐心的听杜老夫人教育如何将杜燕绥栓在屋里勤劳耕耘的话题。
末了,杜老夫人吩咐尹妈妈:“从我月银里拿钱,每天炖补汤给燕绥。”又对岑三娘道,“我看夏初和暖冬管家做得不错。这半年府里打理得顺顺利利的,你就少操点心,生儿子要紧。那些汤都是好东西,你记得天天盯着燕绥喝才是。”
说完和尹妈妈齐齐望着岑三娘笑。
岑三娘正被笑得不好意思。门外传来丫头叫三少夫人的声音。岑三娘一怔,就见韦小婉提了食盒进来。
杜老夫人都不高兴了:“都说了不用麻烦了,三郎媳妇怎的又拎菜来了?”
韦小婉一身簇新的绸裙,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指着岑三娘道:“三娘回府了,我心里高兴,就做了两道菜送来。”
岑三娘心道,我府里又不是没有厨子,谁稀罕你巴巴的送菜来。她知道老夫人抹不开面子,韦小婉又打着侍候的旗号。起身还了礼道:“多谢三嫂了。我和国公爷不在府里,难为你常来照顾祖母。”
“三娘,你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谁要和你是一家人啊?岑三娘笑了笑叫阿秋上来接了食盒,吩咐道:“去把备的土仪拿来。”
韦小婉坐下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隔了小半时辰,夏初也跟了过来。将礼单递给了岑三娘。
岑三娘翻开一看,礼单好几份,把二房上下都写进去了。心里赞了两个丫头聪明。站起身对杜老夫人道:“祖母,我这就把土仪给二房送去。三嫂,我和你同去吧。”
岑三娘要过府送礼,邀韦小婉一道。韦小婉那好意思说,我要留下来,你自己到我家去送礼?她只好站起身行了礼,带了丫头和岑三娘一起去。
出了正气堂,两人带着丫头同时上了回廊。
韦小婉柔声问道:“听说隆州都是吃米饭做主食的。国公爷可习惯?”
岑三娘笑道:“国公爷不习惯……生生饿瘦了呢。”
韦小婉拿团扇掩了嘴,眼神分外吃惊:“呀!那回来可得好生补补才是。三娘你该亲自下厨给国公爷做些汤饼。”
“多谢三嫂关心。方才祖母才吩咐厨房每日给国公爷炖龙虎童子鸡汤,双鞭壮阳汤,列了好长一张单子呢。”岑三娘也使团扇掩了唇,眼笑得眯成了缝。
她明明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韦小婉架不住脸红,啐她:“三娘,你怎么好意思说那些个……真是听着都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