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嫔妃眼睛一亮,这是在皇帝面前亮相的大好机会。纷纷娇笑着应和:“皇后娘娘既有吩咐,臣妾们哪有不肯的道理。”
高宗也觉得不错,就笑道:“跳的好的,朕有赏!”
就有擅舞的嫔妃就起身去换了衣裳。
岑美人遥遥见皇后朝自己点了点头,便也起身去了。
不多时宫乐一变,奏出了胡旋舞调。唐宫中多爱歌舞,胡风盛行。吃着温热的菜,猛的听到节奏欢快的曲子,众人精神一振。就见殿门口一女身着七彩舞衣,踩着乐拍,旋身舞着进来。
转身急,身上舞衣像一朵怒放的花,旋转着铺开,美不盛收。鼓点越急,旋得越快,一时间看得众人心头急跳,呼吸都要停止了。
一声重锤,乐声骤停。跳胡旋舞的嫔妃干净利落的收舞,跪伏于地:“臣妾献丑了。”
“好!”高宗带头鼓掌,看她抬起脸来,眉眼秀丽,脸如红霞,不觉脱口赞道,“好一个芙蓉美人!”
崔皇后笑道:“岑美人献舞有功,皇上赏什么?”
岑美人赶紧答道:“臣妾不求别的,臣妾宫中种得一株老梅,求皇上得了空陪臣妾一赏梅开景致。”
高宗自然满口答应。
崔皇后微微一笑。又有嫔妃上前献舞,得皇帝一声赞,也纷纷求皇帝作陪。要求不过分,高宗都应了下来。
崔皇后心里默默一算,倒有七八日不能歇在武昭仪宫中。心里正想着下一步的安排,突见殿后蹬蹬跑来一个几岁的女童。身后嬷嬷跟着,进殿便磕头:“小公主想见皇上,奴婢拦之不及,皇上恕罪!”
高宗一看,正是崔皇后所生的宣城公主,正五岁,心里欢喜,招手道:“宣城,来父皇身边。”
宣城公主穿着大红描金的小袄,梳着两个鬏髻,眉目如画,可爱之极。听到高宗温和的叫自己,脆生生的行了礼:“宣城向父皇母后皇妃娘娘们请安!”
说完就蹬蹬的跑了过去。
崔皇后瞧着女儿一番心思顿时飞到了九宵云外,只盯着她,生怕她摔着了。
宣城跑得稳当,笑嘻嘻的走到皇帝身边。
高宗突然看到她衣袖里露出一样东西,不觉好奇:“你袖里藏的是什么?”
崔后也好奇的看着。
宣城嘴一撇,将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人偶,做的好精致!”
听到人偶二字,殿中的人脸上就变了色。宫里最忌巫术厌胜之事。往往一经牵连,血流成河,不知多少人被斩首流放。
高宗也敛了喜色,拿起了那个人偶。大约三寸来高,做的栩栩如生,面目精致。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做的是武昭仪。
崔皇后大惊:“宣城,谁给你的!”
她声音太尖太利,吓得宣城哆嗦了下:“……母后,母后床头柜子里找,找到的!”
武昭仪坐在下首,离皇帝皇后离得一丈开外,自是看不清皇帝手里的东西。她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像在场所有的嫔妃一样,好奇的望向帝后和小公主。
高宗瞧也没瞧崔皇后,和声问宣城:“宣城莫怕,告诉父皇,还找到了什么?”
宣城撅着嘴:“宣城瞧娃娃精致,生的和武娘娘一模一样,就拿着玩了。别的没注意。”
崔皇后急道:“皇上,这不是我的东西!”
“来人!查!”高宗将人偶捏在手里,沉下脸吩咐道。
崔皇后想都没想,指着下首的武昭仪道:“你这黑心肝的贱人,竟敢陷害本宫!”
武昭仪惊得离座跪伏于地:“皇上明鉴!臣妾……惶恐!”
崔皇后已伸手将宣城拉到了身边,指着武昭仪道:“宣城,是谁让你去母后床头柜翻找出那个人偶的?是不是她?”
宣城吓得哇的哭了起来:“母后,宣城再不敢了,您别生气!”
直气得崔皇后差点晕厥过去:“你说实话,是谁让你去母后寝宫的!”
宣城边哭边道:“安公公说冬至节祖母送了节礼来,有好多好玩的。我就好奇,就看到柜子开了道小缝,随手拉开,就看到了。”
崔皇后转身向皇帝说道:“皇上,这物事不是臣妾的,定是有人故意放进臣妾寝宫……”
“皇后着什么急,不就是个人偶,做的倒也精致。”高宗淡淡说道。
他已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并没有写什么身辰八字一类。心中一动,递给了胡公公。
胡公公领会了意思,拿了把银剪亲自动手把人偶拆了,仔细翻捡,里面什么都没有。
崔皇后紧张不己,见没翻出什么来,暗暗松了口气。她自知中了算计,高声说道:“把安子带上殿来,本宫要问个明白。”
这时殿前一个声音响起:“皇上,臣有江南紧急军情奏报!”
高宗心头一紧,离案而起:“宣!”
王相急急的上了殿,顾不得满殿嫔妃,行了礼道:“江南八百里加急奏报,贼妇陈恪自称文佳皇帝,叛军已达五万人,包围了歙州。”
高宗顾不得这边的人偶事件,匆匆离座而去:“宣韦相柳相兵部尚书紫宸殿议事。”
皇帝走后,冬至宴就散了。
崔皇后一手牵着宣城,看着武昭仪娉婷起身,恨不得生撕了她:“昭仪利用才五岁的小公主,不觉得手段过于卑劣吗?”
武昭仪故作惊色:“娘娘何出此言?臣妾此事正诧异呢,怎么会有人制了肖似臣妾的人偶,该不会是崔老夫人送节礼时带进来的吧?可怜小公主天真未泯,只知道好玩,否则,臣妾着了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她低下头,温柔的问小公主:“殿下,这人偶是你自己翻找出来的,还是别人给你的?你拿着它打算做什么呀?”
宣城紧紧的依靠在皇后身边,抿着小嘴,惊恐的望着她,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突然朝武昭仪撞了过去,挥拳就打:“……你害我母后,我要拿针天天扎它!疼死你!”
“宣城!”崔皇后拦之不及,惊得上前将宣城抱了过来,大声喝道,“嬷嬷,送小公主回去!”
满殿的嫔妃还未散去,都听见了小公主的话。
武昭仪的眼泪就淌了下来:“皇后竟如此恨臣妾么?恨到要做人偶来害臣妾?既如此,臣妾不如去长春宫吃斋诵经好了。”
说着掩面哭着走了。
殿内鸦雀无声,崔皇后看了眼岑美人,心里苦涩无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她事先没有想到往武昭仪宫里私藏厌胜之物?如今倒叫她先一步给自己布下圈套。
她突然又想起江南传来的奏报。真真是场及时雨,分了皇帝的心思。不由暗暗祈祷杜燕绥兵败,让叛乱来得更猛烈一些。
心头主意打定,带了人就急着回宫。
才进了宫门,就见一队禁军前来,领头的并不是自己的族亲崔中郎将,而是个面目陌生的统领。
“皇上有令,即刻起封宫,事情未查清之前,娘娘宫中之人不得离宫。”
那统领一挥手,禁军便关闭了宫门。
崔皇后呆呆的望着身后紧闭的宫门,两行清泪汹涌而出,喃喃说道:“就算江南叛军来势凶猛,你也不曾忘记替她作主……”
一时间心冷的竟觉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娘娘,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子递消息出去!”她身边的嬷嬷着急的说道。
崔皇后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满殿嫔妃,还需要咱们传消息么?安子人呢?把他叫来。本宫要问问,宣城怎么会突然跑到本宫寝宫翻东西。”
“娘娘……”嬷嬷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嬷嬷低头道:“先前皇上令人来查过了,拿走了一些东西。也找了安公公。他……悬梁自尽了!”
“什么?!”崔皇后大惊,恨得直吸气,“好你个武昭仪,好狠的手段!”
见嬷嬷望着自己,崔皇后强行镇定:“不是本宫做的,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皇上能把本宫如何?江南道叛乱,都有女人自称皇帝了,量那杜燕绥也束手无策。皇上还指望着一班老臣替他分忧呢。”
单靠淮南道的兵进江南道。没有江南诸州府配合,杜燕绥怕是粮草都难以为继。去了一个月,竟让那女子称了帝,叛军又壮大了声势,足足聚得了五万人。
皇上登基不过三年,折冲府的将领都唯几位老臣马首是瞻。皇上不敢把自己这个崔家的皇后如何。
想到这里,崔皇后烦乱的心又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