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微微拧了拧眉头:震之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他说道:“草稿已经定下来了,等国民大会召开时就可以详细讨论和审核,之后可能还有一些地方要修改,只有经过国民大会的审核才真正算是正式的《宪法》。”
吴绍霆意味深远的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这样就好,我相信渔父兄你起草的《中华民国宪法》一定不会有错,我也会尽力促成这部《宪法》的通过和实施。”
宋教仁心头的疑惑越来越浓厚,他总觉得吴绍霆的话弦外有音。迟疑了一阵,他严肃的问道:“震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吴绍霆再次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很艰难的说道:“渔父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负责,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你来说或许有一些打击。”
宋教仁怔了怔,诧异的道:“打击?是什么事?”
吴绍霆让自己显得平静又认真,说道:“我决定任命你为驻美公使,明日就生效赴任。”
宋教仁震动了一下,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质问道:“驻美公使?明日生效赴任?震之,你这是在开玩笑吗?你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渔父兄,我绝对没有在开玩笑,你我相交不薄,为了不让你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才决定让你去美国。怎么说呢,这个决定与昨天发生的事多多少少是有联系,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与我们中华民国目前的政治环境有关。中国很快就会发生一场大变故,而我真心的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宋教仁虽然觉得吴绍霆这番话很晦涩,但还是有自己的猜测,他说道:“你是担心欧洲列强会因为盟约的事把中国卷进他们的战争,对吗?我知道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甚至对我们中国来说也是一件重大的危机,可是我不觉得这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意外?中国人的事应当由中国人自己来处理,我理所当然要在危急关头尽自己的本份之力才是。”
吴绍霆暗暗暗了一口气,他知道宋教仁不会明白自己的真实意图。
等了片刻,宋教仁见吴绍霆没有说话,紧接着又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让我去出任美国公使,而且这么急的明天就上任,就算你派我去拉拢美国人,好歹也等到国民大会结束之后再行商量才是。”
苦笑了一下,吴绍霆摇着头说道:“渔父兄,我就是要在国民大会正式召开之前让你先行离开中国。我不跟你说假话,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故意支开你。”
宋教仁瞪大了眼睛:“故意支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中国如果要渡过这次危机,就不能立刻施行宪政。要怪就怪唐绍仪他们实在太可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走这一步棋。”
“不能施行宪政?震之,你到底在想什么,国民大会都召开了,宪法草案都出来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为什么说不能施行宪政?这跟渡过这次危机又有什么联系?”
宋教仁语气激烈的问道,他心里渐渐浮现了一个苗头,吴绍霆难道要取消国会?
“详细的情况我不便多说,但是我向你承诺,你的宪法一定会通过审核,奠定中华民国宪政的基础,并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中华民国的未来着想。总之,我知道我的决定对你来说很失望,不过你可以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我要为中国民主政治留下一个希望,这个希望就是你。”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震之,你要取消国会?”宋教仁脸色十分严肃,双眼认真的盯着吴绍霆。
“我不会取消国会,这点你放心。”吴绍霆淡然的说道。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今天太反常了,如果是因为与熊秉三的政见不和,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详细的讨论,再不然投票表决也可以,犯不着要做的如此玄乎!”宋教仁没有感到安心,他当然知道取消和不取消国会只是一项表面工作罢了,他很不希望吴绍霆会走向违背共和的另外一条道路。
“唐绍仪把中德盟约泄露出时,有投票表决吗?”吴绍霆突然转变了脸色,厉声说道。
宋教仁怔住了,他看得出来吴绍霆心中果然憋着一股怒火。
“渔父兄,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些事,这次国会结束之后,我会做出另外一项重大的决定。这项决定是在赌我们中国的国运,如果我赌赢了,我会打下我们大中华牢实的国力基础和国际地位,等到国内体制逐步成型之后,我会再请你回来真正推行宪政制度;如果我赌输了,所有骂名和罪责由我一个人肩负,到时候你可从美国回来,与岑云公、蔡松坡、冯华甫、程玉堂等人一起组建新一届的中央政府,细心与洋人周旋,力求稳中发展。”吴绍霆顿了顿,接着声色郑重的说出这一番大论。
宋教仁隐隐约约已经感到吴绍霆的意思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信任的人,最终还是选择走上一条极端的道路。不过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脾气,因为吴绍霆确实还是有很多与袁世凯不一样的地方,就眼前的这场会谈,如果吴绍霆没有把自己当作朋友来对待,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他脸上浮现了失望和悲痛,心底之下还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怒火在作祟,但这股怒火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放出来。他捏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一时间竟只剩下一腔的彷徨。
“震之,”许久之后,宋教仁终于开口了,声音不是很大,也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难道你就只是因为熊秉三他们与你处处作对,所以无法容忍这些反言逆声,才会走上这一步的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熊秉三他们无非是个别的反对派,任何国家的政治场上都会有反对的声音存在,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真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也不会这样选择。渔父兄,并非熊秉三他们是个别的反对派,而是一开始我给他们的让步致使他们认为我的软弱,瞧瞧唐绍仪干的好事,单单这一件事已经不能让我容忍,这些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大局。”吴绍霆加重语气,带着几分火药味的说道。
“你的让步让他们认为你软弱?你到底在想什么!”宋教仁不能接受吴绍霆的这种理由,他终于急了起来,大声的质问道。
面对宋教仁的变化,吴绍霆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然后才说道:“渔父兄,你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绝不会让中华民国的利益受损。国家和政治,孰重孰轻,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在我眼里只会选择前者。”
宋教仁同样站起身来,情绪激动的要继续说些什么。
不过吴绍霆打断了他的话,又道:“好了,渔父,其他的话就不用再多说了。我已经同内务部和人事部交代过,明天中午就会出一份你远赴美国的通告。你今天也不必去总统府了,稍后我会安排几名随员跟你会面,你搭乘明日清晨七点三十分的远洋油轮直接出发吧。”
宋教仁鼓起一口气吼道:“你就这么把我支走?你就打算这么做?”
吴绍霆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让你离开,就是为了让你回来的时候能更容易,你以前可以不理解我,现在也可以不理解我,不过我相信以后你会理解的。事情仓促了一些,可能让你没办法适应,但是为了大局还请渔父兄你能多多包含。令堂的事不必担心,我会派人好好照顾,如若不放心,你也大可携其一同赴美。”
宋教仁还要说什么,可是吴绍霆已经在特勤护卫的簇拥下走出了大门,屋子里只剩下刚刚烧开的茶壶在“呜呜”的喷着热气,一时间竟是一种空洞的气氛。他没有理会茶壶,缓缓的在刚才的椅子上重新落座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空洞。震之,你何必要走这一步?你何苦要把来之不易的共和大局亲手摧毁?你究竟要拿什么来赌中国的国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向北的窗户前向下看去,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一辆轿车停在下面,那是吴绍霆临走时安排的特勤局警卫,目的就是监视自己。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胸腔里萦绕着一股失望和失败,没想到辛辛苦苦奋斗数年,终归还是在原地踏步。中国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卷七:大中华民国 第838章,信与证
二十九日上午,宋教仁在特勤局护卫与外交部派遣的随员陪同之下,带着无奈的心情登上了前往上海的快艇,由上海转乘太古公司的远洋油轮直接前往美国。所有官方的手续都是在一天之内完成,为此外交部的代表在美国公使馆费了不少口舌。
同样是在这天中午,总统府秘书处大厅张贴了一份人事调任通知,上面除了对唐绍仪的免职、宋教仁的远赴美国就任公使之外,还有一则关于外交部代理部长的任命。吴绍霆亲自任命年逾花甲的伍廷芳继唐绍仪之职,代理外交部部长事务,并委派自己的外务副官顾维钧为外交部首席秘书长。
在前往上海的快艇上,宋教仁伫立在甲板最后方,望着已经看不到的南京城郭方向,脸上满是惆怅和无奈。从昨天早上见过吴绍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出公寓半步,因为他知道那些特勤警卫是不会允许自己轻易外出。不过好在吴绍霆还留有几分情面,没有限制电报通讯,于是在下午时发了几封电报交代离开中国之后的事情,其中大部分还是给家乡族亲带话,央求照看年事已高的老母亲。
他原本可以趁这个机会发电报到上海和杭州,联络孙中山或者黄兴,把吴绍霆反常的事揭露出来,但是到提笔准备写下内容时,却又踌躇难落。这些年他都是亲眼目睹吴绍霆的所作所为,就算有独断专行的时候,也绝没有不顾国家利益,或者说如果没有吴绍霆雷厉风行的作派,中国也不会在短短几年里有这样的起色。
最终他没有发出这样的电报,只是暗中在心里叨念着,希望吴绍霆能好自为之。
快艇沿着长江江面开始转弯,一股江风迎着快艇吹了过来,扑打在宋教仁的背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有些懊恼的在甲板护栏上磕了磕。
“唉,国家与政治……”他喃喃的说道。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没过多久有人说道:“宋大人?”
宋教仁回过头去,看到站在身后的正是外交部派来跟随自己一同赴美的随员,问道:“严秘书,有什么事吗?”
此人名叫严鹤龄,正是日后与宋子文齐名的近代中国外交家,并且是清华大学两任代理校长,于1931年时出任中华民国驻美公使。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完整的信封,一边恭恭敬敬的将信封递到宋教仁手里,一边郑重其事的说道:“宋大人,昨天晚上吴执政特意找到在下,委托在下在上船之后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宋大人。”
宋教仁疑惑的接过信,他看到封口处是用蜡油封住的,似乎是一封很重要的信。他问道:“吴执政还有什么其他交代吗?”
严鹤龄说道:“其他的交代就没有了,吴执政只说宋大人看完这封信会明白的。”
宋教仁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好吧,希望他真能让我想明白。”
严鹤龄欠了欠身,说道:“那在下先告退,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叫在下。”
宋教仁“嗯”了一声,等严鹤龄离开之后才拆开了这封信。信文不长,区区两页纸,不过是用钢笔字写的。吴绍霆在信文的开头说了一些客套话,诸如道歉和勉励,随后又透露一些第一届国民大会结束后的决定,他说“假使英日列强咄咄进逼,不顾公理和道义,我中华民国只能背水一战”。
虽然这句话说的很含蓄,没有指明中国会加入同盟国与协约国作战,但宋教仁还是轻易看出了这层意思。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喃喃的叹道:“这正是震之赌国运的办法了!”
他继续看下去,吴绍霆又提及到在这个时候委派其出任美国公使的用意。这次严重的泄密正是因为文治派斗争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如果在这个时候吴绍霆再不采取措施遏制文治派膨胀的野心,等到宣布加入同盟国阵营时,将会处处掣肘,到那时候任何一步失误对中国都是灭顶之灾。支走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国会失去一员可以影响大局的人物。
除此之外,吴绍霆也希望借助其在任美国公使期间,尽可能拉拢美国协助中国,务必要说服美国将中立国保持下去。
“震之啊震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看到这里,宋教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心中原本隐藏的那股怒火却渐渐消弱,他从这封信里最起码感受到吴绍霆真诚。
在信文的最后一段,吴绍霆写到“余素知兄共和之坚定、民主之磐心,然今时今日国家必经非常之阶段,方能奠定万世大业之基石。余亦知兄多年革命奋斗,旨在驱除鞑虏、建立真正可为的共和国,此番决定必然使兄积怨于心,愤余之颠覆、怒于之背信、恨于之不义。诸如此类之言,余不胜释对,只在理智健全之际留书一封,以昭余之赤心。倘使吴某当政,乱国误国、祸国殃民,违背今日书中之言,兄可在五年之后回国联络蔡光武、冯复武,近畿铁道集团军许司令亦非余亲信,合众人之力讨取吴某项上人头。此书为证,兄可记之。”
宋教仁读完这一段,心身感动不已,甚至有一种热泪夺眶的冲动。
“果不其然,这就是吴氏与袁氏不同之处。震之有这等承诺,总算解我心头之忧。”他长叹的说道,随后将信文好好的收了起来。抬头望着清晨雾茫茫的长江,他感慨万千的点了点头,对着南京方向郑重的说道:“震之,就给你五年时间,等我回国时倒要看看你为大中华奠定什么样的基石。”
回到快艇的舱内,四名警卫靠在船舷边闲聊,其他外交部的随员则各行其是。
宋教仁看到严鹤龄正在读一份今天的报纸,头版新闻就是昨天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唐绍仪“伪造”中德盟约、泄露国家机密,民政部大小官员涉嫌袒护,中华民国陷入列强讹诈之中。他在严鹤龄旁边坐了下来,严鹤龄连忙收起了报纸。
“严秘书,国内的事我们暂时不要再理会了,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搞好中美关系。”他正色的说道,双眼中透露着深远的意味。
“宋大人,我知道了。”严鹤龄看到宋教仁情绪与上船时截然不同,猜测是吴执政留下的那封信让对方释怀了,这总算是一桩好事。
卷七:大中华民国 第839章,前奏之动
下午,宋教仁赴任美国的消息在总统府内传的沸沸扬扬,有点理智的人都认为这不是一桩正常的事。眼看第一届国民大会就要召开了,身为南京中央政府重要的元老,同时还是《中华民国宪法》草案的编写者,却连国民大会都不参加,就这样远赴大洋彼岸。
也有一些人觉察到宋教仁的赴美预示着一场重大变故已经在冥冥之中发生,而这场变故显然跟两天前唐绍仪泄密事件有密切联系。而如果把这件事再联系到那天晚上吴执政大发雷霆的一番话,真相似乎不难猜测了。
“吴执政果然是要动手了,国民大会暗藏杀机呀。”
“胡说,明明是吴执政要求提前召开国民大会的,若吴执政有私心应该要求继续推迟国民大会才是。”
“你懂什么,吴执政说什么时候开国民大会就什么时候开,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要怪也只能怪唐部长太放肆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泄露国家机密,哼,反正我是相信吴执政的决定,只有他才能带领我们渡过危机。”
“话可别乱讲,你可知道吴执政要做什么?”
“都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高层的事,咱们这些小人物莫理会,安安分分干好自己的工作就是。都散了,都散了!”
总统府内的小职员们经常不由自主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可对他们来说不论讨论的对与错都无法影响局势的发展,只能得过且过的不沾惹是非。
梁启超在前天晚上没能见到吴绍霆,在昨天也没能见到吴绍霆,直至今日听说宋教仁之事后,再次来到总统府向吴绍霆讨说法,却在官邸走廊上碰到邓铿,被告知早上已经前往中华门国防部开会。
“国防部开会?这个时候去国防部开哪门子的会?”梁启超有些急不可耐,带着几分不悦的口吻急促的说道。
“应该还是关于青岛战争善后问题的安排。昨天下午青岛战争特派宪兵调查团送来最新的调查报告,证实日本人在青岛战争期间于烟台、文登、栖霞犯下了十多起扰民事件,不,应该不能用扰民来形容了。梁总理如果你看过那份调查报告后就知道,日本鬼子多么可恶。”邓铿面有愤怒的说道。
“日本人的事我自然知道,可是关键不在这里,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让宋循初出任美国公使呢?宋循初可是我们中华民国第一任大x法官呀!”梁启超加重语气说道。
“总理,这话有些不对吧,宋先生应该是梧州执政府时期的大x法官,虽然他现在还在处理国家法务,不过在他草拟的《中华民国宪法》里面清楚的提到,国家最高大x法官不得加入任何政党。宋先生现在可是我们国民共进会的副总理之一。”邓铿故作疑惑的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国民大会没有召开之前,宋循初就是担任最高法官的职能。唉,吴震之到底在搞什么。”梁启超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派宋先生去美国是希望尽可能拉拢美国支持中国,这样才能更好的应付英日列强的压力。应该就是这样。”邓铿故意说道。
“就算是这样,吴震之也应该跟我们商议商议才是,再说派什么人去不好,偏偏要派宋循初去?宋循初怎么能胜任这样的外交任务呢?”梁启超严肃的说道。
邓铿叹了一口气,故意装作一副不知所措,也不再接梁启超的话。
梁启超无可奈何,虽然他嘴巴上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心里总是寻思着这是不寻常的事。他已经感觉到吴绍霆正在进行一场密谋行动,也许是为了对付熊希龄,又也许是更大的一场行动,甚至还有可能颠覆国民大会!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找吴震之好好谈谈。他在心里这么想着,转身快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庆元会议一派并非没有任何动作,他们在收到宋教仁赴美的消息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妙的预兆。当天傍晚十几名重要的成员纷纷赶到熊希龄的庆元公馆,商讨该如何应对吴绍霆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众说纷纭,谁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唯一可以统一的意见那就是吴绍霆会拿庆元会议派开刀。熊希龄还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他认为吴绍霆是强迫宋教仁离开中国,借故消除民主派政治实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推行军权主义,实施独裁统治。他告诉到场的所有人,后天就是国民大会开幕之日,到时候要众志成城揭露吴绍霆的阴谋。
“还等到后天?秉公,难道你没看到吴绍霆已经在开始布置行动了吗?他既然把国民大会定在后天,那就说明等到召开时他已经大局在握了,我们岂能无动于衷?”任宗元总先沉不住气,自从三天前唐绍仪泄密事件之后,他已经越来越怀疑庆元会议的作用,甚至还指望早点脱身,以免受累牵连。
“是啊,短短四天的时间,吴绍霆足够让我们无法翻身。”汤化龙强调的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认为这次事态变化的实在太快,一旦吴绍霆要动真格的,庆元会议这边根本无法应对。关键还是实权在谁的手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料到熊希龄和唐绍仪会如此铤而走险的走这步棋,简直是在胡闹。
就在这时,会馆会议室的大门被敲响了,一名仆人上前打开了房门,只见站在门外的是进步党另外一位元老丁世峄,手里正拿着一份半个钟头前才刚刚上市的《民国晚报》。《民国晚报》是《民国时报》的附属刊物,在半个月前才刚刚开始发行,不过影响力渐渐已经能与《民国时报》相提并论了。
“佛言兄,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林长民站起身来,关切的对丁世峄问道。
“我们文化部下午五点钟时刚刚接到报社的消息,今天的晚报即将刊登一些政治作风的新闻,说是与秉三先生有关,所以我下班之后一直在等这份报纸。”丁世峄一边快步走进会场,一边语气急切的说道。
“关于秉三先生的报道?到底是什么事?”林长民疑惑的说道。
会场里的其他人也都站起身来,作势要上前看一个究竟。在场的人都知道,丁世峄口中的报社就是指《民国时报》报社,做为总统府的舆论工具,这份报纸刊登任何新闻都足以影响整个中国的舆论动态。
熊希龄也很好奇,等到丁世峄走过来时,马上从对方手中接过报纸看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丁世峄连续叹了好几声,苦闷的说道:“报纸我看过了,不止是与秉三先生有关系,与咱们在场大部分人都有关系。这可是新闻部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七天前执政官办公厅成立了一个新部门,暂定部名是政治监察部,说是专门负责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官员的廉政监督工作……”
林长民接过话说道:“这个部门我知道,不是听说连办公室都还没有吗?甚至秘书处和人事部那边也没有备案,现在怎么扯到这件事上面去了?”
丁世峄摇着头郁闷的说道:“报纸上说,政治监察部调查了中央政府多位官员作风情况,发现这些官员多有行为不端、不明收入的财务,甚至还有收受贿赂、贪污公款、纵容包庇亲友的嫌疑,还说政治监察部联合检察院将会深入调查。报纸上提到这些所谓的官员,全部是我们这些人。”
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惊愕不已,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意识到这是吴绍霆耍的手段。
林长民愤怒的说道:“这是栽赃,这是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