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酒似乎从小就不讨人喜欢的。
她的生母是穆家最低等的下人,生母长得好看,穆家那位老爷就动了心思。
只是后来虽然有了她,却连个名分都没替她争得。
穆如酒也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欢的。
不管是穆家那老不死的,还是后来的那位“母亲”,对她都是不待见的。
自从穆老头老来得子,有了穆子嘉之后,对她更是带搭不理的,任她自生自灭。
只要后母和穆子嘉不做什么有损穆家颜面的事情,穆老头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发现穆子嘉看她的眼神不对劲的时候,才刚刚懂事,穆子嘉总是动不动蹭她的手背,有的时候还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去拽她的手。
男子在这方面比较早熟,起初穆如酒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等她再长大一些,便明白了。
穆如酒就开始练功。
她没有武器,穆老头也不会给她武器的,所以她只能拿个长木棍当武器来练。
有一次,穆子嘉做得太过分了,竟然趁半夜摸到了她的床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她的生母,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是真的被逼急了,几拳把他撂在了地上。
穆子嘉本来就是个酒囊饭袋,还不思进取,从不练功,打过他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因为这件事,她练枪的事情被发现了,那个老不死的请了家法,把她打得皮开肉绽的,还让她在祠堂里罚跪了整整三天。
滴水未进。
“女子怎能持枪练武呢!?你生母就是丢人的,果然你也是个丢人的东西!”
那时候,穆家那个老不死的这样骂她。
对于穆家,穆如酒没什么特别的情感。
在她的印象中,穆如酒只体会过打骂,侮辱以及各种各样的折磨。
后母从不让她吃饱,她饿得没办法了,只好上街去偷包子,被小贩发现了,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就是揪着耳朵边骂边踹。
后母经常会拿着装毒蛇的笼子吓她:“穆如酒,你就是个贱人,你是灾星,你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后来……
后来她遇到了一位翩翩公子,言念公子,温其如玉。
在她快要被打死的时候,在她快要溺死在那无尽黑暗的时候一把将她抓住。
她以为她抓到了救命稻草。
到最后,他缴了她的伏月戟,一杯鸠酒将她送进黄泉。
“妖后穆氏,德行有亏,秽乱宫闱,今,赐毒酒一杯,白绫三尺。”
“穆如酒,谢恩吧!”
谢恩啊……
那时,黎霁巧言笑兮:“穆如酒,你是妖后啊,妖后就应该一无所有才对。”
她说,她就应该一无所有才对。
再后来……
再后来她重生了,遇到了死对头祁君羡。
心理对弈,机关算尽,穆如酒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下意识地去依赖他了。
但是现在,眼前的男人叫嚣着:“祁君羡已经死了!”
“穆如酒,你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呢?
似乎不管她想要什么,最终都没有办法得到的。
可是祁君羡分明跟她说,他给。
世人欠她的,南溪欠她的,他来给。
他说过的。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那一瞬间,穆如酒无法正常思考了。
蓦地,她恍然想起之前失忆的时候,祁君羡对她说过的话。
“因为我喜欢穆如酒啊。”
“很喜欢很喜欢。”
“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宝物都放在阿酒面前。”
可是穆如酒不好啊。
穆如酒又凶又不乖,还总是惹祁君羡生气。
穆如酒不好啊。
她都已经跌进泥沼里了,不断下沉,下沉,也从没想过自救的。
但是祁君羡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告诉她,阿酒很好。
特别特别好。
他要把她拉出泥潭,说要让她干干净净地站在世人面前。
可是他死了。
眼前的江济仁,仰天大笑,眼中满是快意与恣肆。
不好的。
祁君羡死了,他凭什么要笑呢?
他也该死了的。
应该把他刺出鲜红的血来,染红整座宫殿,染红他的衣裳,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应该让他的血全部流干,做成一具干瘪的容器。
他怎么还在笑啊?
聒噪。
烦躁。
想杀人。
这样想着,穆如酒也就这样做了。
她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不管还在流血的半边肩膀,缓缓踢起不远处的长枪。
她的右肩膀受伤了,所以她用左手持着枪,看向江济仁的眼中满是漠然。
她现在什么都想不到了。
就是想杀人。
把眼前这个一直发出刺耳声音的人杀了,杀了就清静了吧?
江济仁看着穆如酒勉强从地上站起来,笑得更大声了:“穆如酒,接下来的一剑,你必殒命于此!”
穆如酒歪歪头,像是有些听不懂江济仁的话。
不止听不懂,而且也听不清楚。
她好像有些耳鸣,耳朵里的声音让她烦躁,她听不清江济仁在说什么。
只注意到他的嘴巴上下开合着,看着都觉得烦躁。
杀了。
杀了就好了。
穆如酒左手持枪,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济仁闪身而去。
江济仁的笑声甚至都没有落地。
那柄长枪便堪堪刺进了江济仁右肩膀的位置。
——跟穆如酒相同的位置。
江济仁疼得大吼一声,眼眶瞬间泛红!
他原本就耗费了大量的生命与内力,现在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足以致命!
他尖叫着躲开,愤恨地看向穆如酒。
穆如酒有些不满意地皱皱眉。
应该再准一些的。
再准一些的话,他就能瞬间毙命的,就不会这么吵了。
下一枪,她要看准了才好。
江济仁自然是不知道穆如酒在想什么,现在的情况,其实不止穆如酒的情况不对劲,江济仁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残暴甚至消逝!
穆如酒不管,她手上的伏月戟划破长空,直直地冲着江济仁刺了过去。
江济仁左闪右闪,堪堪躲避着她的进攻,脸上的颜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穆如酒见他躲,更加烦躁了,她依旧漠然地看着江济仁,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快了!
她完全不去在意还在流血的右肩,只是想要将眼前这个聒噪的东西解决。
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江济仁躲闪不及,直接被刺中了胸膛!
他闷哼一声,随着伏月戟的力道,直直地躺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惊慌又憎恨地看着她。
穆如酒不去在意江济仁的眼神,她又将银枪高高地举起,然后重重地刺了下去!
“哧——”
尖锐的银枪直直地刺入江济仁的小腹,血液喷溅而出!
穆如酒的半边脸沾了血,滚烫的,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淡淡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她的红衣已经破烂不堪了,但是她没有顾这些,只是想让眼前的这个人死得更彻底一点。
再彻底一点。
她拔出伏月戟,高高地举起,又准备再次刺下去。
“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