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方才走出的邵诚与傅清遥往医院的方向前去。
「你想怎么做?」傅清遥问着,细细想来也明白了些,斐颖所谓的没有杀她,不过是认为自己并不是直接杀害,从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资料的真假性。
气氛略微沉重,邵诚沉默了一阵子说:「公办。」
傅清遥叹了口气,斐颖确实不该,只能说恶人终有恶报吧,「那么其他从犯呢?像是纪兰香?」
「再说吧。」邵诚揉了揉眉心,他自然希望所有坏人都一网打尽,但还是得重视一下其他人的意见,这件事可大可小,全靠想怎么做。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要说斐颖一个人完成了这样的事他不太相信,她是仗着家里的气势以及自己在圈内的名声吗?那么一向与斐氏交好的他爸妈是否也有参与其中?
闭目养神的靠着车门,他自然希望自己爸妈没有参与,但倘若有……
随着脑中混乱的来了到医院,跟着程星讯息里说得病房号,很快便看到了杨媛守着的一间病房,杨媛见过邵诚,更从媒体报导上知道他与程星的关係,于是双方都互相点了头算是招呼。
「你等一下,我进去稟报一下。」杨媛说罢,很快便敲门进了病房,没多时又笑着走出来,示意他们进去。
里头的气氛正和乐,方才绕道去斐颖家实则也没花多少时间,当邵诚与傅清遥踏进去时,正巧传来一阵欢笑,邵诚嘴角凝起笑,看来程星与母亲之间的关係也冰释了。
「邵诚你来啦!」率先发话的是程风,他打了招呼,而余蔓则打量着那个与自己女儿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男人,这样的人在那场记者会上她也看到了。
还记得那场记者会,她坐在车里看了全部,只是她没有勇气下车,在那之后她就查过了邵诚的资料,再后来两人爆出緋闻后也丝毫不惊讶。
眼前的人略带一丝冰冷,眼中却满是柔和。
程星走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到了余蔓面前,「妈,跟你介……」
「不用了,我早就知道了,诚阳建设的少爷。」余蔓不冷不热挑着眉,身为一家企业的副总,习惯了将事物掌握在手中,语气上也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姿态。
「伯母好。」邵诚微微鞠躬,余蔓对他瞭若指掌他并不惊讶,随后介绍起站在后方的傅清遥:「这位是我的经纪人,姓傅。」
「嗯,典型娱乐董事长的儿子,傅清遥,都是认识的啊。」余蔓点了点头,这番话就像在打枪邵诚的介绍,让氛围一下子沉默了一会。
傅清遥偷偷打量了一下邵诚,内心默哀了几秒鐘,这个岳母不好惹啊。
程风见状赶紧跳出来道:「哈哈,原来老婆你都认识啊。」
余蔓淡淡转口说:「都坐吧,身分什么的不是太重要,谢谢你们对我女儿的照顾。」
程风连忙摆上了塑胶板凳,两人一同坐在了病床边,邵诚和程星挨着坐,傅清遥则坐到了原本程星的位置,也就是程风的旁边。
正当邵诚要说什么时,敲门声响起,杨媛进来快速道:「苏先生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余蔓惊讶之馀喜形于色的道,听见苏莫海来了,眼中都多出抹柔和与心疼,显然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语气。
苏莫海穿着休间衬衫,灰黑色直筒裤,戴着白色鸭舌帽及墨镜,入了病房内才一起拆掉,看到邵诚等人时有些惊讶,随后朝余蔓打了声招呼。
「唉呀,你怎么也来了?是医院联络你的?他们也真是的……」余蔓赶紧招手让他过去。
傅清遥眨了眨眼,有意朝邵诚看去,面对余蔓与苏莫海之间的亲暱,他有些不习惯,邵诚没看他,倒是与程星对视了几眼。
「妈,你对我都没对莫海哥好。」程星插入一句,余蔓本想伸手拉住苏莫海的手在空中一顿。
「你知道什么?人家莫海每个月都给我发讯息,你做了什么?」余蔓恶狠狠地说,伸出的手还是拉到了苏莫海的手,一把就将他拉近,坐在了床边。
「那老婆我……」
「你什么你,跟个孩子计较你害不害臊?」余蔓一把打断程风的话,拍了拍苏莫海的手臂,外人看来还以为他才是她的孩子。
「伯母身子如何了?」苏莫海问,而这也是邵诚原本要开口问的。
余蔓摆摆手,「没事,好好治疗就好,看把你们吓得。」
由苏莫海领头,眾人多少插进了几句话,就在气氛热络的好一会儿后,邵诚觉得这事还是尽早解决越好,于是缓缓开口:「趁着大家都在,想跟大家说一件事。」
「什么事?」这里还是属余蔓气场最大,回应着。
邵诚对上余蔓的眼睛,又接收过其他人的视线后说:「我已经知道了幕后人是谁,也有了足够的证据,想问大家的意思。」
「是谁?」程风声音又急又慌,似乎还带着些颤抖。
程星一脸错愕,她与邵诚朝夕相处,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对上邵诚的眸子,他只是用手握紧了她的手,眼中带着温柔。
苏莫海皱着眉头等待他的下文,而余蔓面色看似平静,手却不自觉得握拳。
邵诚眉头微皱,内心还是有些混乱,缓缓才道:「是……斐颖。」
「斐颖?」程风疑惑地开口。
每一个人脑中都在搜索着这个名字,而苏莫海微顿道:「那个每季演艺圈晚宴的主办人?」
程星眸中闪烁着星点,又看着男人坚定的双眼,心中震惊却不免想到眼前人的处境,斐颖是他父母给他找的未婚妻,他父母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是这个人,所以他没有给她透露过任何讯息,是吗?
看在有所交情的份上,想为斐颖留了个面子吗?
他是不是私下见过斐颖了?想看她有无悔过之心?
程星垂下了头,第一时间听到而涌上的愤怒之感正一点一点的消逝,取代而知的是浓浓的无力感。
邵爸邵妈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如果有,她该怎么做?
程星并没有责怪邵诚的不说,如果是她被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只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胶着。她猜测过斐颖参与其中,只是没想到竟是主谋,眼前的人是什么心情她还捉摸不到,她该讨厌斐颖,该让她有所报应,可是如果这么做,是不是自己也变成了下一个斐颖?
邵诚他……又抱着什么打算?
余蔓沉默了一阵子,觉得这名字熟悉,脑中飞快闪过一连串的资讯,随后轻轻讽刺笑,眼神直视着邵诚,带点仇视与轻蔑:「呵,这个姓氏特别,又要有点地位,斐家……斐氏饭店集团?那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这项资料她自然也查到了,不过想想也是父母的政治联姻,只要他对程星好,她没话说,然而这件事牵扯到了斐家,她自然要提一下的,到底是斐家个人所为,还是诚阳也参与了其中?
邵诚听出余蔓的意有所指,开口:「是那个斐家,未婚妻说词不过是谣言。」
「无风不起浪,斐家和诚阳一直是世交。」余蔓犀利的说,这一句话在场的人倒是听明白了。
程星有些担心的看着邵诚,邵诚脸色不动的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不会包庇的。」
程星眼神闪过,抿了抿唇。
所以还不知道邵爸邵妈的立场啊,程星想。
如果还不知道就说出来,那么邵诚是希望公正看待这件事吗?真的是这样吗?她望向他,他的眉心还皱着,显然也是犹豫的,可是因为重视这件事,所以还是告诉了他们。
邵诚说罢便示意傅清遥将牛皮纸袋里帐户资料给大家看。
资料三两地散落在床上,其实资料简单,重要的是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一张模糊却惹人心揪的相片。
一时之间病房内沉重不已,傅清遥舔了舔唇,神色复杂的盯着那张照片,一张模糊的酒店照片,照片中一名女子包裹着全身,深怕被人认出的左顾右看,他本犹豫着该不该拿出这张照片,但最后心一咬还是全都拿了出来。
大家激动得看着,越看怒气就越攀上脸色。这里的每个人都和程燕燕有着强烈的连结,程燕燕的一幕幕清晰的在脑中回旋,恍若昨日一般的呈现,每个人皆是悲伤与痛苦。
拿着资料的手都忍不住颤抖,纸张被捏着有些皱,就像那破了的心一样,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状态。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那些压抑的忧伤都涌上心头,那些仇恨与惆悵都衝了出来,可是人人都知道,儘管仇恨再多,也唤不回逝去的人影。
『爸,你看你看,我上电视了!』
『爸,他的演技好厉害啊,我有一天一定有要爬上那个位置!』
喑喑的哭泣声来自程风,他本就不掩藏情绪,在他的第一声落幕后,余蔓也无声的掉了泪,低下头掩藏了自己的面容,只剩下滴滴答答的眼泪落在被上。
被掀起的回忆,潮水般的侵袭,打得每个人措手不及,那心中难以抹灭的痛楚,正如血花般血腥绽放,程燕燕的一切彷彿都被压在了最深处,那是每个人都不愿意揭露的脆弱之处。
『妈,这个口红顏色好看吗?今天是我第一次的杀青宴,你要不要陪我去?』
『妈,太累就辞职吧,都丢给舅舅,我养你!』
隻字片语,如雪花般冰冷飘落,如刺般穿透着每个人的胸口。
苏莫海颤抖地放下资料,走到了一旁的小沙发,红着眼框迟缓地坐了下来,低下头双手合十的抵在了额头上,风尘的记忆中跳出少女的容顏,那张灿烂笑着的面容。
『燕燕,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有豪华的玫瑰花束,没有令人吓一跳的惊喜,当时她的事业蒸蒸日上,太过忙碌,求婚的场景不过是在租屋处,一顿晚饭过后,一枚戒指,一颗真心。
可是女孩丝毫不介意这般简陋,她笑顏如花,泛着泪光,搭上他的手心,轻轻道:『我愿意。』
程星不比别人淡定,她被环在邵诚的怀里,眼神有些空洞的发红,她再一次的想到程燕燕说过的每一句话,程燕燕遗书上的每一句言语。之前对程燕燕不满的矛盾情绪针扎着她,她怎么可以那样想,她怎么可以曾经讨厌过程燕燕……
『星儿、星儿,演戏很有趣吧?我看你也挺有天赋的,要不也来这圈子?』
『嘖嘖,真该让小江看看你演戏的模样,认真的帅爆!』
她将手掩住面容,摀住自己的声音,痛哭了起来。
邵诚将她转了方向,将她的头埋入自己的胸前,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让她越哭越兇猛。
房里的哭声起起落落,邵诚彷彿能感受到,那天程星在记者会上抖落自己与程燕燕的关係时,心中该有多无助,他彷彿能知晓,在一次次探讨程燕燕的事情时,这些人的心里该有多痛。
他的手更紧了紧,将怀中的人牢牢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