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太后也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百依百顺的皇帝竟然不听话了?那个性子很软的二皇子竟然不好掌控了?

太后知道今日的事情让皇帝起了疑心,三女没有烧死,她们说的话定然引起了皇帝的警觉,又加上萧岷这一件,皇帝必然怀疑她做了手脚。

可越是这样,她越急于让夏思瑶嫁给萧岷,不然,以后恐怕更没有机会了。

太后板起脸,严肃地说道:“皇帝啊,你可是一国之君,做事要考虑周全。若是只有咱们这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倒也罢了,都是家里人,怎么都好说。可是……”

她看了一眼姜婳和桑桑,“还有别的人知道此事啊,外面一院子的宫女内侍,还有金吾卫、太医,不管是谁泄露了只言片语,阿瑶的闺誉可就毁了。”

惠顺帝沉默了,虽然萧岷和夏思瑶没发生什么,可睡到一张床上,也确实得负责,更何况外面还真是一院子的人,刚才忙着救火,这会儿都在院子里候着呢。

萧岷急了,“父皇!我不想娶郡主!我明明是在正殿睡着的,谁知道是不是……”他声音一顿,现在指责太后坑害他也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他没有证据,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了夏思瑶的床上。

“远山,身在皇家,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太后慈爱地看着萧岷,“流言猛于虎,一个女子的闺誉有多重要,想必不用哀家说你也知道。你要是不娶阿瑶,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就忍心看着阿瑶去死吗?”

萧岷张口结舌。

“皇帝啊,就给他们赐婚吧。”太后道。

姜婳悄悄握住了桑桑的手,那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萧岷也去看桑桑,桑桑却垂下了眸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不行……”萧岷急切地找着推拒的理由,“皇子的正妃怎么能是破相的女子……”

太后笑得很是通情达理:“说的也是,按理阿瑶是堂堂郡主,给远山做正妃也是门当户对,可既然脸上受了伤,那阿瑶就委屈一下,做侧妃好了。”

夏思瑶正沉浸在满心欢喜中,一听这话就急了,“侧妃?不是说——”

被太后凶狠地瞪了一眼,夏思瑶的话戛然而止。

本来她们商议的是做正妃的,这样夏思瑶将来才能当上皇后。可今天小佛堂的死局出了意外,三女竟然没有被烧死,惠顺帝已经起了疑心,太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要能让夏思瑶嫁给萧岷,就算是侧妃也可以。

反正,只要将来萧岷膝下的太子是夏思瑶所出就够了,她所谋划的不过是将来的皇帝身上有她的血脉。

……

慈安宫一场闹剧,夏思瑶被赐婚给萧岷做侧妃。

姜婳挽着桑桑,心情沉重。

本来以为太后计谋落空,又在皇帝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也算是小有收获,没想到萧岷却出了事。

一想到将来夏思瑶和桑桑同在一个府中,姜婳就忍不住担心。同是侧妃,夏思瑶还有太后做后盾,她那歹毒狠辣的性子,当着萧岷的面都敢伤人,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而且太后恐怕也不会允许桑桑先生下孩子吧?

“婳婳干嘛愁眉苦脸的。”桑桑勉强笑道:“二殿下可以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就算不是夏思瑶也会是别人。而且,是夏思瑶也有好处啊。”

姜婳闷闷道:“哪有什么好处。算了,你也别强颜欢笑了,看得我更难受了。”

桑桑笑了笑,“哪里是强颜欢笑?你看,如果是一个温柔善良又漂亮的女人做侧妃,你说我压力多大啊,还得与人争宠。要是夏思瑶的话就简单多了,二殿下反正也不喜欢她,她那个性子,也不可能会去讨人欢心,长得又……吓人,我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二殿下的一颗心也会留在我这。”

姜婳扭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身后的萧岷,“你要是真这么看得开,那就跟二殿下好好说说吧,我看他都快哭了。”

姜婳松开桑桑的手臂,走到了太子身旁,跟着太子拐向了东宫的方向。

她一让开位置,萧岷立刻就凑到了桑桑的身边,“桑桑,对不起……”

眼看着姜婳和太子的身影拐弯不见,桑桑脸上的一点笑意渐渐消失,她脚步不停,朝着宫门外走去,看也不看萧岷一眼。

桑桑上了马车,萧岷也挤了进去,他拉着桑桑的袖子,“桑桑,我错了……”

“殿下,我没生你的气,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桑桑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我要好好想想。”

“诡异?”萧岷心头一沉,其实不用桑桑说他也明白,他喝的那杯茶肯定是有问题的,而且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是清楚的,当时他是趴在正殿的桌子上睡着了,怎么会跑到夏思瑶的床上去呢?

桑桑道:“殿下,你知道我们三个在小佛堂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岷心痛地看着桑桑,“我知道,小佛堂突然起了火,你们遇到了危险,桑桑,你有没有受伤?”

他醒过来之后一直没顾上问详细的情况,只知道小佛堂起火又被扑灭了,桑桑摇摇头,“殿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不过没说太子妃给药的事,只说她们三个都睡了过去,太子妃的胳膊被烧伤疼得醒了过来,“殿下,我当时的感觉和您一样,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如果不是有太子妃叫醒了我们,还有皇上正好带着金吾卫过来把门破开,我和婳婳现在恐怕只是烧焦的尸体了。”

萧岷大惊失色,他还不知道原来桑桑经历的事竟然如此惊心动魄,他一个人睡着可以勉强说自己犯困,可小佛堂里的三个人同时睡着,那绝对不能用犯困来解释了。

萧岷的脸变得惨白。

慈安宫是太后的寝宫,就算夏思瑶也不可能瞒着太后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这件事只能是太后指使的。

太后给小佛堂放了迷药,试图烧死三个女子……

太后给他的茶里也放了迷药,算计他娶了破相的夏思瑶……

太后……真的是他以往看到的那样慈爱吗?

第96章

姜婳跟着太子,回到了东宫,至于太子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进了嘉溪殿,姜婳先沐浴更衣,她没有受伤,只是为了显得狼狈故意把脸上手上抹得黑乎乎的。

兰芽疏桐还以为她受了伤,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直到服侍着她进了大浴桶,见一身肌肤依旧是雪腻晶莹,这才松了口气。

从净房出来,把头发擦干,疏桐给她绾了个舒服的单螺髻,用丝带把头发系好,两个丫鬟就退出去了。

萧决倚在软榻上看书,姜婳挤了上去,脑袋钻到他的胳膊和书之间,看看书,又仰着头看萧决。

萧决薄唇一勾,将书随手扔到一边,双臂抱着她的纤腰往上提了提,让她趴在他的怀中与他平视。

“殿下,”姜婳迟疑着开口,“那个,太子妃……”

太子早就猜到她会问,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太子妃。”

真正的……太子妃?

姜婳满腹疑问,都忘了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就这样跟着太子出了嘉溪殿。

还是上次那个地牢小院的附近,另外一处院子,同样三间正房,院中铺着青石板,甚至屋中的陈设都十分相像。

姜婳见太子按开了梳妆台上的圆钮,那床边吱扭吱扭掀了起来,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

这是地牢呀,虽然和上次那个不是同一个,但它也是地牢呀!

难道他口中“真正的太子妃”是在地牢里?

那她今天见到的太子妃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牵着姜婳的手,沿着台阶而下,地牢中只有一间牢房,三面墙壁,一面是铁栅栏。

地牢里很是干净,没有血腥和刑具,甚至还有一张床,只是没有铺被褥,只有硬床板,那床上坐着一个女子,正低着头发呆。

听到动静,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姜婳愣了一下,这……竟然真的是太子妃!

罗问蝶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她刚刚嫁进东宫就被太子关在这里了,这里的油灯永远亮着,没有黑夜和白昼。刚开始她还在期待着自己很快就能出去,或者太后会派人来救她,可是日复一日,她已经失去了希望,每日麻木地活着。

她原以为等到萧岷登基的那天才会有人找到自己,没想到下来的竟然是萧决。

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跳动的火苗映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好似神祗一般。

他的手中牵着一个少女,豆绿色家常襦裙,应该刚刚沐浴过,雪白的肌肤透着一丝淡淡的粉红,乌黑柔软的长发用丝带系着,浑身上下不见华服和珠翠,可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你是谁?!”罗问蝶扑到栏杆前,声音因为长久没有开口说话而显得嘶哑。

姜婳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是谁?”看来,这里关着的,并不是同她一起在小佛堂遇险的那个“太子妃”,甚至她之前在太后那里见过两三次的,也不是眼前这个人。

罗问蝶却突然呆住了。

她被关了这么久,好容易见到太子,她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为什么她首先关注的却是他身边的女子呢?

她根本不爱萧决啊,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她看见这美丽的少女,心中会无比愤怒和酸涩呢?

罗问蝶摇摇头,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姜婳身上移开,她死死地盯着太子,这个外人口中“体弱多病活不过及冠”的男子,分明丰神俊朗毫无病态,看向她的目光冰冷无情,就好似她是一条无关紧要的爬虫。

“萧决!”罗问蝶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栏杆,“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太子嗤笑一声,“你与太后谋划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罗问蝶嘶声喊道:“我刚进东宫就被你关起来了,我没有害过你!”

太子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阴鸷,“你害过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前世,就是这个女人,害了他的心肝宝贝。

太子牵着姜婳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他担心自己会直接扭断罗问蝶的脖子。

“你回来!你放我出去!萧决——”

背后传来罗问蝶的嘶吼声,太子也没有理会,直接将地牢入口恢复原状,拉着姜婳出了院子。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太子好似突然回到了人间一般,他张开双臂,将姜婳紧紧地抱在怀里。

太好了,他的小姑娘还在!

姜婳敏感地察觉太子的情绪在见到罗问蝶之后就有些异常,那种失去一切的苍凉孤寂和获得重生的喜悦交替出现,让她觉得,太子身上一定发生过很悲伤的事情。

院中没有旁人,姜婳大胆地抱住了太子的腰,白嫩的小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太子的身子一僵,他的头缓缓地低下,鸦色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中盛满了喜悦。

“婳婳!”他满足地低叹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唔唔——”姜婳又羞又恼,掌心抵在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可惜她的那点子力气在他面前实在没什么用处,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纤腰,一手压在她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叉进了她乌黑的长发,霸道地禁锢着她,不允许她退后一点点。

灵活的舌尖细细地描绘着她柔嫩的红唇,耐心地等待着她主动的邀请。

姜婳的脑子晕晕乎乎,终于软在了他的怀里。

不知厮磨了多久,萧决的唇离开的时候,姜婳满面绯红,连白嫩的耳根都红透了。

她惊慌地看了看左右,见无人窥视,这才在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嗔道:“又在外面……”

太子哈哈大笑,牵着她的手回了嘉溪殿,抱着她窝在软榻上,“婳婳就没什么要问的?”

姜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她要问的可多了去了,想了想,先问最好奇的:“那个地牢里的太子妃是真的?”

萧决点点头。

姜婳又问:“那我在太后那里见到的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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