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贞二年,十月。
仓促出兵的山海关督师杨鹤亲率五万精锐明军,兵出山海关,过锦州,十余日后渡过辽河,被围于辽河东岸,接战不利后不得不背水结阵死守待援。两日后,被围于辽河东岸的五万明军被八旗汉军炮队以大炮三十余门猛烈轰击,全军崩溃,主帅杨鹤被俘,以下将帅二百余人或死或俘,后队十二万明军大惊失色,丢下辎重粮草仓皇撤回山海关,再也不肯出关一步。
马城接到军报凛然色变道:“红夷大炮呢。”
来报信的山海关信使,惭愧道:“小人不知,应是被夺了。”
马城狠狠一脚踹过去,勃然怒道:“被夺了多少门红夷大炮,说!”
那信使哭喊起来:“小人实在不知,只知关城上许多大炮都被拆下来运走了,总有十几二十架吧。”
马城眼前发黑气的快晕厥了,要命的红夷大炮呀,重达三千斤的前装滑膛炮运转不便,必然是落在大队后面的辎重队里,多半已经落入敌手。两日后,张凤翼以兵部尚书衔督师蓟辽,急赴山海关统帅大军,整军与建虏决战锦州城下。张督师在山海关大砍大杀,狠狠砍了几个逃将的脑袋,将锦州关宁守的铁桶一般,再也不敢深入辽东腹地,五万精锐全军覆没,山海关明军丧了胆气。
此时山西,京畿告急,都发现了大股虏骑,让卢象升大吃一惊建虏到底有多少兵马,明明主力入关了,为何还能在辽河歼灭大明五万精锐。马城苦笑,二十万步骑总是有的,大战辽河的那些也叫精锐么,未免也太看不起八旗汉军了。主子们在大明放手掳掠,奴才们看家护院还是能做到的,汉军八旗可也比山海关明军精锐的多。京畿告急,戚金两难之下选择做忠臣,放弃东江镇全军自海上回援京畿,历史已经面目全非。
东江镇两万浙兵自海上回援京畿,戚金是大明的忠臣良将,没要朝廷一纹钱还自备粮饷进京勤王。马城自问做不到他的忠心,好在戚金虽然愚忠却并不笨,走前将东江镇囤积的大堆军械交给了毛文龙麾下的义州军。还写了一封长信送到蓟州,一副决意赴死的架势让人唏嘘感慨。
于辽河大破明军精锐,皇太极肆无忌惮亲率十余万虏骑,在白城林丹汗部目送下大举入关掳掠。连克马兰裕,潘家口等边城,遵化,永平,迁安等城告急,直逼京师,天下震动京畿百姓死伤甚众,新任蓟辽督师率八万步骑,宣大总督袁崇焕率四万步骑回援,慌了神的东林内阁急令两军回援京畿,在卢沟桥,永定门外构筑防线,截击虏骑。
入夜,蓟州大营。
一片灯火通明的大营中,马城看着舆图大皱眉头,皇太极兵力不会超过十万,从喜峰口,大安口,马兰裕三路入关,一路势如破竹突破了长城沿线的军堡,穿过地形复杂的山区,直取永平滦州,一路攻下了三屯营,威胁遵化,另一路去向不明是最诡异的,侦骑早就撒了出去,侦察敌情也需要时间,然而内阁的应对却实在太拙劣了,拙劣到无法直视。
内阁,兵部已经失了方寸,敌未动,我乱动。
内阁最新的方略是聚兵京畿,将四面八方赶来的勤王兵马一古脑的布置在京师外围,层层设防,弄的马城很想掀桌子骂人。京师可是有十几万京营呀,神机营,神枢营,勇士营,都是天启朝整饬过的能战之军,京师那么大人口过百万,皇太极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蠢到挥军进城。
建虏进京城做什么,等着陷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被包饺子么,京师有十几万整饬过的京营驻守,还要将各地援军一层层布置在京畿,这简直是怕死到极点了。不救遵化,不救永平,不救滦州,将京畿以北的大片告急的州府,让给建虏尽情掳掠。
两日后,第三路虏骑的行踪找到了。
两万虏骑沿着长城向西,避开蓟州的侦察往顺义,京师方向去了,此时应该正在攻打顺义,顺义再往前就是京畿了,京中眼下应该是乱成一团。马城盯着舆图沉吟不语,早看穿了皇太极的算计,攻打顺义那一路是佯攻,牵制,或者说是吓唬大明君臣的一路偏师,虏骑主力在永平,滦州,迁安一带大肆掳掠。
掳掠,才是皇太极真正想干的,人口,金银,粮食,见到什么掳什么。安静的帅营里,侦骑来报,大股建虏正在猛攻遵化,遵化告急求援,半个时辰后袁崇焕的信使到了,袁崇焕率四万步骑救援遵化去了,邀蓟州兵马南北夹击,要将建虏围歼在遵化城下,马城不语,只是盯着舆图沉思。
遵化实在不是一个好战场,遵化离长城太近了,建虏随时可以北逃。袁总督也太过一相情愿了,想围歼虏骑于遵化城下,痴人说梦么,皇太极猛攻遵化是很狡猾的,攻的下自然是极好的,攻不下随时可以北逃,这是立于不败之地呀。
一个庞大的骑兵集团想逃,袁总督的四万人马是万万拦不住的。加上蓟州三万五千人马也白搭,蓟州只有五千骑兵,用五千骑兵追击几万虏骑么,马城可没这么自信,这便是以步击骑的无奈,遵化距离长城,草原只有数十里,虏骑随时可以逃,这一路也是半真半假的偏师。
良久,倪元璐才谨慎道:“大帅,兵部又催我等回援京畿了。”
马城勃然怒道:“算上各地勤王兵马,几十万人连京师也守不住么,蠢材!”
倪元璐无奈道:“我等若抗命不遵,怕是不妥。”
马城眼神凶悍起来,终于下定决心道:“进兵永平,老子要他来得去不得!”
倪元璐不再言语看着舆图,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卢象升则击节叫道:“理当如此,永平,滦州两城深入直隶腹地,人口密集,正可以击其惰归!”
马城拿起狼毫在舆图上划出两条直线,缓缓道:“永平至喜峰口三百里,至山海关,只有二百里。”
一干参谋看着舆图呼吸急促起来,明白主帅的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