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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雉娘, 见她脱下斗篷后露出动人的身段, 桃粉色的裙子带束腰, 腰细胸却不小, 更显柔美, 遥遥地朝自己的婆母递个眼色, 婆母这眼光真毒, 这姑娘哪里仅是貌美,分明是尤物。

雉娘知道胥夫人在看她,她想肯定是大公子也和父母提过, 要不然胥夫人怎么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注意她。

她自然地做着一切,不刻意不显摆,心里却是提着的, 就怕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让胥夫人嫌弃,那么大公子的计划就会被打乱。

赵凤娘坐在离老夫人最近的地方, 方静怡和蔡知奕次之, 然后才是燕娘蔡知蕊和雉娘。

赵燕娘一心想露脸, 总是抢着说话, 有意显摆, 胥夫人再看她那张脸,皱起眉来, 不知赵家这三位姑娘是怎么长的,怎么一个美得仿佛仙娥, 另一个丑的堪比獐鼠, 想到不同母,倒也说得过去。

胥夫人移开视线,又打量起其它的几位姑娘,方家两位姑娘是见过的,都是不错的品貌,蔡家的两位小姐,大的稳重,小的灵俏,长得也算是比较可人。

但与赵家三小姐一比,都有些不够看,她的心不由得往一边倾,婆母一向看人看得透彻,料想这赵三小姐除了美貌,心性肯定是不差的。

她将几人看了个遍,最后定在后面,还是觉得赵家的三小姐看得舒服。

几位姑娘可能也感觉到她的打量,个个姿态优雅,轻声慢语,捻指抿唇都恰到好处,半分都不见轻浮。

赵燕娘被刘嬷嬷教导过,举止虽有些矫揉造作,不去看那张脸,也还勉强过得去。

赵凤娘比其它人都随意得多,她已是被赐过婚的女子,倒是不必刻意去表现什么,但燕娘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见燕娘老是抢别人的话,她扫眼过去,满含警告。

燕娘心里不屑,暗道且由着赵凤娘再摆几天谱,以后有她哭的时候,一想到某种可能,心里如火烧般,恨不得将事情诉之于众。

方静怡被燕娘抢了话,只微微一笑,大方地让着她,蔡知蕊可不干,两人有过节,不免会出口相讥,一来二去,差点和燕娘吵起来,胥老夫人咳了一下,两人才闭嘴。

蔡知奕略带歉意出声,“老夫人,小妹性子直爽,最是看不惯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言语间过激了些,望老夫人海涵。”

蔡知蕊站起来不忿地抿着唇,蔡知奕制止妹妹,对燕娘道,“赵二小姐,知蕊说话一向如此,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

蔡知奕表现得娴静又大气,说的话也算得体有分寸,胥老夫人笑起来,“小姑娘家的,在一起难免有些争执,不碍事的,我呀,见到你们这样,都怀念起自己以前在闺中的时光,和小姐妹们也常有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想来,都觉得颇为可笑。”

“娘,莫说是你,就是媳妇现在碰到以前的闺友,有时候言语上还要争一争,分出个子丑寅卯。”

胥老夫人被自己的儿媳说得笑得越发的大声,甚是开怀,几位姑娘也将此事揭过,蔡知蕊先向赵燕娘赔礼,赵燕娘哼了一声,昂着头不理她。差点让她下不来台。

赵凤娘适时地安抚蔡知蕊,“蔡二小姐知礼又懂事,燕娘被惯坏了,你莫与她一般见识。”

蔡知蕊心里的气消了一些,重新坐下来。

胥夫人见这里安顿下来,便借口离开。

胥老夫人端起茶杯,假意抿一口,眼里的精光却是将众女的神态尽收眼里,心里不停地摇头,在船上那么长时间的相处,这些姑娘的秉性她是摸得清清楚楚。

许是相处过一段时间,这几个姑娘在她面前都遮掩不住,露出的基本都是真性情,就算是如方静怡一般还端着的,其实在不经意间已经显出本性。

她们表里不一,都不是胥家媳妇的人选。

她静静地听着她们闲聊,主要是方静怡和蔡知奕在说话,赵凤娘只不过是略说上一两句,雉娘抬起头,与她对望一下,她孩子气地挑下眉,让人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她就有些精神不济,脸有倦色,她身后的嬷嬷连忙询问是否要歇息一会。

“人老了,这精神头啊就是不行,你们聊着吧,不用管我这老婆子,我去眯会儿。”

老夫人起身,指一下雉娘,“雉娘,我看就你插不上话,坐在这里也无趣,不如你扶我进去。”

方静怡眼神闪了闪,就见赵燕娘站起来,“老夫人,不如我扶你进去吧。”

“不用了,我看你聊得开心,你一走就搅了大家的兴致,还是雉娘吧。”

说话间,雉娘已经起身,站到老夫人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老夫人不嫌弃雉娘笨手笨脚,那是雉娘的福气。”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了一下。

两人往内室走去,雉娘扶她躺在塌上,然后自己坐在塌边上,替她轻捶腿脚。

老夫人一扫刚才的倦色,变得精彩奕奕,含笑地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就听老夫人道,“老婆子我精神好着呢,不过是借故支开你。”

老夫人的朝她挤了一下眼,“有人说要见你,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雉娘明白过来,定然是大公子有话要和她说,可他这样托自己的祖母搭线,虽说两人并无私情,可老夫人挤眉弄眼,分明是断定他们之间有什么,弄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这样子,要说不是男女私会,只怕是自己都不相信,关键是还有老夫人这个牵线人,和戏曲里演的一样,有情男女和红娘,样样齐活。

她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隐有一丝期盼,却不明白自己在期盼什么。

胥老夫人指一指西侧,西侧有一座屏风,紫檀雕花框架,八个扇面上绣着四季八景,她疑惑地走过去,绕到屏风的后面,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道门,她轻轻地推开那道门,才知道老夫人的房间还连通着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像是书房,却又不像是书房,房间里,青衣的胥良川正坐在椅子上,深意地看着她。

他的眸子比初见时还要幽暗,明明应该是一位冷清的书生模样,却莫名地让别人觉得难以接近。

她走过去,行了一个礼,“大公子托老夫人帮忙遮掩,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室内的光线不是很好,许是没有开窗的缘故,她的脸也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朦朦胧胧的,水眸粉唇,一段时间未见,她好似又长开了些,若说以前是被刺包裹着的花骨朵,现在就是含苞待放的半绽之姿,略带稚气却又有了一丝风情。

他的眸子越发的幽暗,眼睑垂下,“自然是要事,听说你前日进宫了,应该已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可有问过你们什么,你心中是否也有疑惑?”

宫里发生的事情,只要想知道,于他来说并不难,他本就一直关注着此事,皇后召见她们,他很快就得到消息。

雉娘点头,她心里确实是有些怀疑的,“是的,皇后听说我和我娘与她长得有些像,所以才会召见我们,一见面发现我和我娘与皇后都有一点相似,大公子,此事是否有蹊跷?”

胥良川指指对面的座位,让她坐下,“看来你心中也起疑,皇后定然也会派人去查,相信不久也会知道结果,我与你说的恰是此事,让你提前心里有个底。”

她直视着他的眼,没错,她心里有很多的怀疑,却无人可用,不知如何去查,“皇后娘娘出身常远侯府,是不是我娘和常远侯府有关系?”

“正是,常远侯当年从小兵到校尉,出身自然是不高的,后因立有奇功,被封为常远侯,他有一原配,等入京后不久接到京中,很少露面,京中见过的人廖廖无几,没多久传出她与人私通之事,被常远侯休弃,巧的是这原配姓巩。”

胥良川说到这里,雉娘已明白,这常远侯的原配就是自己的外祖母,当年被常远侯休弃后,流落临洲,被方先生收留。

“那我娘和皇后娘娘是同父同母还是同母异父?”

“同母同父,当年她怀着身孕被方先生收留,方先生为人正直,从他一直让你母亲姓巩就能猜出,你娘不是他的女儿,只不过此事倒是有些不太好办,因为当年你外祖母被休的理由是与人私通,你娘的身份也会引人诟病。”

雉娘的眉头皱起,没错,就算是娘和皇后娘娘真是姐妹,有这么一个污点在,不知常远侯会不会认,皇后娘娘又会做何想法?

猛然间,她想起老夫人在船上和她说过的京中关系,皇后娘娘可是庶长女,这又是什么回事?

“常远侯什么时候续娶的夫人?”

胥良川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小姑娘,脑子太活,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常远侯续取的夫人是庆王之女,庆王是先帝的皇弟,当年常远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衣铁甲进京,梅郡主在街上对常远侯一见钟情,百般纠缠,甚至还求到先帝面前,无奈常远侯已有妻室,此事作罢,后来你外祖母被休,她才得以嫁入侯府。”

所以就是因为梅郡主,皇后娘娘就变成了庶女,而常远侯也无异议,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升官发财换老婆,谁知道是不是他和梅郡主合谋的,有个这样的父亲,她替娘感到不值。

“梅郡主一定是主谋,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相信,谁是最后的受益者,那么主谋就是谁。”

“就算这是事实,可事过多年,无从可查,梅郡主出身高贵,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皇后娘娘一定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要不然她已贵为皇后,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亲娘平反。

雉娘低着头,轻声地低喃,“我对付不了她,不是还有皇后娘娘,我听说皇后娘娘是平家的庶女,由嫡变庶,娘娘应该不知道吧,若她知道真相,肯定会反击的。”

胥良川点头,这姑娘和她想到一块去,他的目光带着赞许,“此事你心中有数就行,暂且什么也别做,最好先不要告诉你娘,让皇后娘娘自己查出来,看她的打算,再见机行事。”

雉娘站起来,朝他再行一个大礼,“多谢大公子提点。”

胥良川也站起来,望着娇小的女子,心神有些不稳,想去抚摸她乌墨般的青丝,又想去摸摸她脸上的肌肤,是否如想像中的一般滑嫩。

最后终于什么也没有做,十指在袖子中慢慢地攥成拳,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你我之间,谢字不用多提,我帮你是有所图,你答应过要报答我,记住自己的话。”

她的身形在女子间算是中等,可站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的娇小。

“公子大恩,雉娘不敢忘记。”

他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失望,眉头略皱,“时辰不早,你回去吧。”

“是,雉娘告辞,大公子保重。”

她心里全是娘的身世,满腹心事地转身,却不想碰到桌角,腰被撞了一下,痛呼出声,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大手按揉撞到的那处,急声问道,“痛不痛?”

鼻腔中都是好闻的书卷香,带着淡淡的清竹气,她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他的怀中,他的双臂环着她的身子,一只手放在正在腰间,不停地揉着。

他的身子微弯着,头低下来,与她近在咫尺。

“咚咚”

她的心快速地跳起来,小手将他推开,闪到一边,低着头,“不痛,谢大公子关心。”

被她推开后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她一眼,见她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慢慢地直起身体,淡淡地道,“无事就好,你早些回去吧。”

“是,大公子。”

雉娘低头从侧门回到胥老夫人的房间,在屏风后面深呼几口气,平复心跳,这才从屏风后面转出去,老夫人坐在塌上,吃着点心,满眼兴奋地看着她,见她脸色平静,暗骂孙子不识情趣。

“过来,雉娘,这是才买回来的酥皮点心,你尝一个。”

老夫人提都没提她和大公子见面的事情,雉娘松口气,坐下来捏起点心,慢慢地细嚼起来。

看着沙漏里的时辰差不多,老夫人这才让她扶着重回花厅,花厅内,众人正说得开心,胥夫人不知何时来的,方静怡和蔡知奕紧紧地挨着她,似乎在讨论诗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隐有些争执之意。

胥夫人含着笑,不时地点头,见老夫人和雉娘出来,起身上前,“娘,您怎么不多休息会?”

“打个盹就行,哪能将客人们丢着不管。”

胥夫人扶着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臂,将老夫人扶上座位,朝雉娘道谢,“多谢赵三小姐。”

“胥夫人多礼,能侍候老夫人,是雉娘的福气。”

胥夫人和自己的婆母眼神交汇,不动声色地又招呼起其它的人来。

时辰差不多时,众人告辞离开,一出胥府的大门,赵燕娘就一把拉着雉娘,“哼,你说,老夫人单独和你说了什么?”

方家蔡家的小姐们都停住上马车的动作,齐齐地望过来,雉娘轻轻地推开燕娘,“二姐,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在里面小睡了一会。”

赵燕娘眯起小眼,讥笑道,“心虚了,装什么糊涂啊?就你会讨好老夫人,当我们是傻子吗?”

雉娘直视着她,“二姐,请问我心虚什么,不信你进去问老夫人,看我说得对不对。”

赵凤娘的脸沉下来,低声喝道,“燕娘,上车。”

赵燕娘这才发现方蔡几人在看笑话,狠狠地瞪她们一眼,也气鼓鼓地上了凤娘的马车。

马车朝不同的方向驶去,雉娘回宅子,她们回段府。

一到宅子,巩氏就将女儿拉着,细问经过,雉娘隐去大公子说的事情,只说大家赏梅谈诗。

巩氏见她有些累,忙让她先去休息。

次日一早,宅子里就迎来一位贵客,来人自称是韩王妃。

韩王妃容貌出众,穿着常服,年岁看着不到三十,实则已经四十有余,她与巩氏一见,也是吃了一大惊。

这赵夫人,长得的确有几分像皇后娘娘,难怪娘娘会亲自召见。

巩氏不知她的来意,听到丫环说她是韩王妃,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将人请进屋。

韩王妃轻轻一笑,“赵夫人,莫要见怪,本妃今日上门,实则是受人所托,来说媒的。”

说媒?

急匆匆赶过来的赵书才就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又惊又喜,能请动韩王妃来说媒的,家世肯定不会太差。

不知她要提亲的人是燕娘还是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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