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好些人感染了艾滋病毒连自己都不知道,王克来只是个眼界狭隘的庄户人,他根本就没往那里去想。真要知道袁金林患有艾滋病,他绝不会容留,更别说保持着亲密接触了。
眼见袁金林又咳嗽又喘,王克来有些揪心,就说道:“要不,我带你找个医院查查吧,可别是肺癌什么的。”
这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不会说话,袁金林没有怪他。袁金林苦笑几声,说去医院无异于自投罗网。王克来想想也是,就没多说什么,念及朋友情谊,他也没想多占便宜,就用袁金林给他的钱,买只老母鸡炖汤给袁金林喝了。
袁金林心存感激,在窑厂焦熬了三天。他感觉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趁还能走动,他必须尽快拿出复仇方案。
正当袁金林焦躁不堪,苦于无计可施,这天傍晚,有一个人幽灵般从地缝里钻了出来。
你道是谁?
竟然是李未央!
当初,李未央被秦逾越扫地出门以后,秦粉并不解忿,于是,她暗地派人联系上一个黑社会组织,出高价购买了一次貌似与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复仇,要那些黑社会分子好好修理李未央一顿。
在一个十分休闲的茶馆,一个布局雅致的包间,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人物找到了秦粉,给她看一张清单,割鼻子多少钱,挖眼多少钱,卸胳膊多少钱,剁脚多少钱,上面都有明码标价。等到秦粉看罢,那人小声问她,想要李未央的鼻子还是眼睛,卸胳膊还是卸腿?
秦粉看得心里一阵慌乱,仇恨随之遁离了不少,说:“致人伤残要判重刑的,那倒不必,但是,那个无赖太可恶,一定不能轻饶。”
“那就说他皮痒痒呗?成!”那人明白了秦粉的意思,收了订金,感叹秦粉过于仁慈。不久,秦粉就收到几张照片,上面全是暴打的李未央的镜头,看到这些,秦粉的心里甭提有多舒畅。
李未央也不知吃了谁的闷棍,既然落得个鼻青眼蓝的下场。他估计他的挨打与秦粉干连,但又苦于找不到证据,那些办案警察好像也是酒囊饭袋,因此李未央心里甭提有多郁闷。
所好炒股消耗着李未央的精神,也消耗他的烦恼,随着股市行情的牛气,他那颗沉沦的心很快就高涨了起来。
李未央股海劈波斩浪,眼看大盘指数突破历史最高点,他就从朋友那里筹措几百万,连同自己的所有家当全部押了上去。不料该他倒霉,没过多久,风云骤变,股市遭遇大地震,股价暴跌,半个月之内,他的纸上富贵几乎蒸发殆尽。
朋友跟在李未央屁股后边要债不成,就把他起诉到了法院,无奈之下,李未央逃离了上海,最后,躲债躲到了经济落后的响芭县,靠赌博打发着日月。
这时的李未央仍然深爱秦粉,时常回味与秦粉床上缱绻那种成仙感觉,爱恨交织,自然迁怒陈君寻。
因为袁金林也有嗜赌的毛病,对响芭县赌局很熟悉,李未央混迹响芭县赌局的日子里,时常听赌友议论袁金林的事情,提到袁金林在青屏制造的那起爆炸事件,有的叹其鲁莽二货,有的赞其勇猛英雄。
李未央问明事情原委以后大加赞赏,随后,他认真研究起通缉令上袁金林的照片,誓要结交这个人物。天可怜见,今天,终于等来了。
现在的袁金林骨瘦如柴,与照片上那个肥胖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王克来喊出袁金林的名字,李未央真不敢认。
当然,这也是袁金林没被路人认出与举报,继而换来短暂平安的重要原因。
王克来引李未央来到窑厂西南隅一排空瓦房前,在靠近烟囱的一间门前,他停了下来,然后窸窸窣窣地解下一串钥匙,开锁,示意李未央一起进去。
袁金林就藏在这间屋里。
见王克来带来一张生面孔,袁金林先是一惊,忙从砖块上铺着的一张草苫上爬了起来,打量着李未央,添满警觉,惴惴不安。
李未央受不了屋里臭烘烘的味道,抬手搧了搧空气,不等王克来介绍,他就推推搡搡,将王克来支开了。
等到王克来走远,李未央返身回来,审视着袁金林,然后摇头叹息:“这哪里是一个敢做敢为,敢于给仇人喂炸弹的英雄?”
袁金林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也不多废话,问道:“你是谁?”
李未央说道:“你不要问我是谁,我也没必要告诉你,但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
袁金林心窗忽而闪现一缕白光,随后断电似地,暗淡了下来。
就听他慢吞吞地说道:“敌人?我确实有一个,他叫杰。”
“敌人?杰?狄仁杰。”李未央一听,嘿嘿而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袁金林不以为然,反问:“那你说,我们的共同敌人是谁?说给我听听。”
李未央盯着袁金林不放,慢腾腾地吐出三个字:“陈君寻。”
“陈君寻?”
袁金林心里一震,沉闷一阵,忽然摇起头,问:“陈君寻?谁叫陈君寻,是人,还是哪块高粱地里长出的谷秕子?我不认识。”
李未央早已牵住袁金林脸上掠过的那一丝仇恨,一本正经地说:“你可别猪鼻孔插棵葱,装什么大象?陈君寻的种子早就种到你家地里了,你装什么糊涂?我听说,傅忆娇死后是他领头治的丧,多丢人啊。他睡了你的老婆不说,还抢走了我的女人,这条色狼,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多留在世上一天,世上的美女就少一天安全感。”
这家伙,把秦粉当成他的专属品了。
袁金林心头又挨了一棍,想朝来人发火,却又强忍下来,只说:“是的,他该死。但是,他不是第一个目标。”
李未央说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不为最,这么说,该死的那个人必须得死,说出来听听,我可以帮你解决掉。”
袁金林是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业务员,丰富的社会阅历提醒他一定要防备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这时,就听他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跟你从无交情。”
李未央说道:“可是,我们的女人却跟同一个男人有染!”
袁金林问道:“你对复仇很感兴趣?”
李未央回答:“当然。”
“那么,我们一起干吧。”这时袁金林好像满血复活了,说话的底气明显充盈。
是的,他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帮手,今天终于出现了。
不料,李未央冷冷地说道:“不,我和你不一样。瞧你现在这个身板,你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了,而我还想多活几年。”
此语一出,就像点名说袁金林得了绝症似的。
虽然李未央不知道袁金林得了艾滋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金林感觉来者就是这样讽刺他的,因而突然怒火填膺,骂道:“操你妈的!你在嘲笑我?”
“你别骂人。我说的是实话。你敌视嘲笑你的人可以,但是,你不能拒绝他对你的帮助,我知道你现在最想修理谁?是韩功课,对吧?这里有一瓶好东西,你足以让那个渣男下半辈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什么东西?”
“***。这里边足以毒死几十号人,你好自为之。”
李未央边说边拿出一个大概100毫升的瓶子,里边装半瓶白色晶体。袁金林知道铊这种东西毒性比汞大,一旦进入人体,会对人体神经系统造成极大破坏,若不及时治疗,将会造成致命摧毁。
袁金林伸手欲接,李未央却将手缩了回去,“我有一个条件!”
袁金林问:“什么条件?”
李未央咬牙切齿,一字一磕地说道:“其实,你的头号敌人是陈君寻。让陈君寻吞下去!我要看到姓陈的生不如死。记住,剂量不要下得过大,过大会死人的,真要弄死他,那就不好玩了。”
让陈君寻生不如死,李未央无非是想惩罚秦粉,令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痛不欲生。失宠和嫉妒曾使天使堕落,更别说他这个生性缺德少行的货色了。
稍顿,李未央又说:“再来说说韩功课吧。韩功课那人我知道有个开红的毛病,每次开红,他都呼叫同一个女人的名字,这说明他爱那个女人极深,但也证明他只是YY,他并没有得到那个女人的身体,那女人就是你的老婆傅忆娇。韩功课确实想给你扣顶绿帽子,可他没有那个本事;而真正将绿帽子戴到你头上的是陈君寻,你老婆的最后时光也是陈君寻陪伴走完的,你想想看,真要没上过床,他会这样做吗?这事过后,陈君寻还和江桐离了婚。我认为,韩功课没有陈君寻可恶,想要复仇,孰轻孰重,你自己权衡吧。”
这家伙分析的条条是道,令袁金林还想骂娘的嘴无力张开。
接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钞票,约有一万块钱,丢给袁金林,说道:“找一个可靠的帮手,顺便,再买些制造炸药的材料。”
……
李未央第二天就从响芭县神秘消失了,直到消失之前,袁金林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只告诉袁金林,他叫李强。
拿了李未央的钱,袁金林抱定孤注一掷的决心潜回了青屏。这时的他已经被艾滋病毒折磨得毫无人样了,可是,因为有仇恨烈焰的给养,他依然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