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烟是个挺礼貌的人,但她却是为数不多的说“对不起”三个字。
她也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会对顾炙洲说抱歉,男人自然也觉得稀奇,终于肯正眼看她。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夏烟叹了口气,嗓音轻软又清晰,“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耽误去巴黎。”
顾炙洲安静的看着她,空气陷入沉静。
“你有过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炙洲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低沉沙哑。
夏烟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才注意到男人过分好看的眉眼中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落寞。
“为什么这么问?”她顿了顿,玩笑似地打趣道:“难道顾这样手眼通天的人,也有办不到的事?”
顾炙洲没有回答。
夏烟嘴角的笑敛去几分,也没再主动开口,就静静地坐在旁边。
沉默良久,顾炙洲突然道:“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一说。”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张狂,可夏烟知道,顾炙洲的确有说这话的资本。
她很想问一句,既然如此,您老还扯什么无能为力。
只是还没问出口,就听见了顾炙洲近乎呢喃的低语,“可我就是给不了想守护的人一份感情。”
夏烟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人是谁,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沉闷的钝痛。
“你……”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夏烟自嘲一笑。
说起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那份合约的牵绊,顾炙洲大概早就和祝遥在一起了,更不会有现在这副苦闷的样子。
不光夏烟,恐怕没有人能想到,向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风光无限的顾爷,背后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夏烟敛眉,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理解?”顾炙洲突然嗤笑出声。
夏烟点头,像他这样的人,如果真的爱上女人,大概也是会不顾一切想给对方一个名分吧。
没有注意到顾炙洲略有些复杂的目光,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你能配合我这么久,我该对你说声谢谢的,如果这份合约让你觉得为难,我愿意主动结束。”
为他和他心爱的女人让路,夏烟觉得自己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没想到顾炙洲的反应更出乎她的意料。
“不需要。”顾炙洲冷冷淡淡地开口,朝她睇来一眼,“少想些有的没的。”
夏烟:“……”
怎么倒变成她的不是了?
“小七和小九都需要你的照顾。”顾炙洲揉了揉眉心,声音里似乎还有点不爽,“所以,你也少做些没意义的蠢事。”
顾炙洲将那份没看完的劣质伪造信塞进了夏烟手中,动作有些大,带了几分嫌弃的意思。
——是她看顾炙洲太颓,冒充苏黎初写给他的那封。
夏烟轻咳一声,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
顾炙洲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冷笑着将那封信扔回她怀里。
“我说了,以后少做这种蠢事。”他顿了顿,又低低道:“我还不至于到分不清人的地步。”
这是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夏烟默默将那封信收起,生出了点那种做了坏事被现场抓包的窘迫感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点头闷闷地回了句:“哦。”
“哦?”顾炙洲眉弓轻挑,好像对她这回答很不满意。
“不早了,先回去吧,小七和小九该等急了。”夏烟伸手一指窗外暗沉沉的天色,适时转移了话题。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一路沉默。
夏烟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开始犯困,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疾驰的车窗外掠过一闪而逝的景致,今夜天上的星星似乎格外闪亮。
她盯着夜空出神了片刻,突然来了点精神。
“你相信那个传说吗?”回望向身侧的男人,夏烟脱口而出道。
顾炙洲单手掌控着方向盘,趁着红灯时睇了她一眼,似乎是在问她又犯什么神经。
“就是人死了会变成一颗一颗星星挂在天上的传说。”夏烟难得多说几句话,对着顾炙洲解释。
顾炙洲收回目光,没搭理她。
真无趣。
夏烟撇了撇嘴,暗自吐槽了一番,又继续扒在车窗前看星星。
也是,这人本身就已经是个传说了,哪里还会信什么传说。
绿灯亮起,车子再度启动。
呼啸声中,似乎夹杂着男人不怎么真切的声音,“或许信过吧。”
夏烟一愣。
确认没听错后,她才小声道:“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或许信是什么说法?”
顾炙洲目视前方,声音温淡:“我母亲刚过世时信过,后来长大也就不信了。”
“你……”夏烟梗了梗。
她这是不小心提及他的伤心事了?
“我母亲在我几岁时就过世了。”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顾炙洲依旧一副淡淡的模样:“我早就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
夏烟盯着自己并拢在一起的脚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这男人好像把自己藏在一块面具下般,永远不对人轻易展现弱点。
哪怕是谈及至亲过世这种事,他的表情看上去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夏烟想,他大概也是会难过的。
就像妈妈过世的时候,她也曾偷偷哭了好久一样。
“其实夏鹏天以前也有过一段很疼我的时候。”夏烟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嗯?”
“只不过后来常蔓出现了,他就移情别恋了,再到后来一切都变了。”夏烟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发堵,声音也异常沉闷。
顾炙洲没再说话,似乎在专注开车。
夏烟却不知怎么突然很想跟他多说说话,就把过去那些事倒豆子般全倒了出来。
“其实过了这么久,我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妈妈去世了可能也并不是件坏事,她那么爱夏鹏天,如果还活着,可能更接受不了夏鹏天爱上别人。”
“我只是想不明白,常蔓那样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我妈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等车子稳稳停在清苑宫墅前时,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顾炙洲偏头看去,夏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睡梦中没了平时那副锋芒毕露的模样,就好像收起了爪子,难得的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