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娘,您看!”钰哥儿见自己娘亲进来,忙扬起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展示他的功绩道:“我学了新的花样!”

只是他高兴过头,手上的动作大了些,绳子便散了。

钰哥儿扁起嘴要哭,安然忙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钰哥儿便破涕为笑,在安然的指导下,又重新翻好了。

“娘,我翻好了!”钰哥儿得意洋洋的展示自己的“功绩”。

看到珏哥儿童真的一面,赵氏和安然不由相视一笑。

赵氏跟安然间,顿时那种看不见的隔膜,消去了很多。“钰哥儿,你跟奶娘出去玩会儿,娘跟你九姐还有事。”

钰哥儿舍不得安然,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放,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安然给他求情。

“钰哥儿乖乖的听话,明日姐姐再来陪你玩儿九连环好不好?”安然情知赵氏有事跟她说,便哄劝道:“姐姐说话算话的。”

赵氏也在一旁允诺,若是钰哥儿乖,明日再请安然过来。

钰哥儿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孩子倒是跟你投缘。”赵氏叹道:“我倒也不是没让七娘她们跟他接触过,只是亲近不够。”

小孩子们都很敏感,谁对他好,是否温柔、喜欢他,他们都知道。安然从念哥儿身上学到了不少,有了经验,故此钰哥儿便十分愿意跟她亲近。

安然不能说七娘她们的不是,只能笑着把话岔开了。

“太夫人的意思是给你四房陪房,丫鬟们你自己选,不拘四个或是六个。”赵氏十分宽容的道:“两个大丫鬟除外,你若是想把那四个小丫鬟都带着,我去跟太夫人说。”

安然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人都带上。

青杏青梅自是不必说,她前生今世都非常信任的人;桃枝桃叶虽说原先是太夫人院中出来的,可她们没有近身服侍过太夫人,只是在花房中干过活,太夫人对她们的影响到底有限。

若是把她们剩下,只怕以后她们在侯府中抬不起来。

而且陆明修先前也跟她商量过,平远侯府中的人不多,再买些人手。原先他一个人后宅中又没有女眷,自然人少些省事。可安然嫁过去,再把念哥儿接过来,再加上以后他们两个的孩子出生后,人便都不够用了。

是以安然想要多带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陪房的人选,便只能看赵氏和太夫人的意思了,她回府没多久,对府中的事情不算了解。

其实安然最想问的是安沐和安汐。

话几乎都到了嘴边,安然还是咽了回去。她这口气,要沉到最后。

现在提安沐和安汐的事,太夫人未免觉得她有异心,仿佛攀了高枝儿就要跟侯府生分了似的。今日太夫人还想借着六娘之手敲打她,更何况两个孩子算是她在太夫人跟前的“人质”。

她不能轻举妄动,恐怕她越是表现得在意,太夫人便越会从其中琢磨出钳制她的手段来。

等嫁过去后,未尝不能请陆明修帮忙,把人给接回来。

“陪房的人选我跟太夫人都帮你参详过了,都是老实本分、手脚麻利,也有几分头脑的。”赵氏怕安然不放心,又道:“到时候他们一家子的身契都在你手上,不怕不伏你的管教。”

安然忙笑道:“我于这些上不懂,都听母亲的。”

她的温驯乖巧让赵氏心里喜欢,赵氏在心中暗暗点头,为安然操持嫁妆,也不像先前那般不情不愿了。

十日后便是平远侯府送聘礼的日子。

聘礼中的大半东西,依例还是要再填进嫁妆里,算作安然的私产再抬回去。三娘把云阳郡主的话也给赵氏带到了,一百二十抬嫁妆是板上钉钉的,她也会再替安然准备些。

赵氏不就不是小气的,她干脆再大方一回,开了库房,给安然的陪嫁都是挑着好的来。沉香织金云凤纱、青妆花遍地金缎、青织金仙鹤宋锦、大红织金妆花云布、大红妆花云凤缎等等上好的绸缎布匹,不单是装箱好看的这些锦缎,还有以后做贴身衣裳的松江三梭布等等,全部比照着当年嫁三娘来。

安然只草草看了一眼单子,便看出赵氏是花了心思的。

“还有些田产庄子,我都帮你选在了你两个姐姐田产的附近,你们姐妹间也好有个照应。”赵氏道:“这些地契我派人给你送过去,你自己收好便是。”

安然忙点头应下。

“虽是日子有些仓促,好在府里东西都是现成的。”赵氏看着安然,柔声道:“断不会让你被人小瞧了去。”

安然红着脸,低下了头。

关于嫁妆的事初步说定,时候已经不早了,赵氏便让安然先回去。

一会儿安远良就要回来了,赵氏还有事要跟他说。

安然回到了凝雪院中,只听人说六娘被太夫人留在身边,说是要抄佛经,便不回院子住了。

恐怕太夫人是要亲自解决这件事了。

六娘断无再嫁给方庭的可能,但这件事算是南安侯府的家丑,自然不会对外宣扬。可太夫人的话已经出口,也不会轻易的放过定北侯府,否则倒像是南安侯府心虚了一样。

此时还不知道真相的七娘正恼火着,她发脾气撒气都没处找人了,只能自己在房中生闷气。

******

安远良傍晚一进门,便被赵氏的人请到了正院中说事。

赵氏毫不隐瞒,算是原原本本的今日的事复述了一遍,安远良便是脾气好,也不由有了几分怒气。

陈谦给他的印象一直不错,是个谦逊有礼肯上进的晚辈。谁知他竟做出私相授受这样孟浪的事情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

“侯爷何不把连旺叫进来问问,是不是有这样的事?”赵氏道:“六娘竟敢牵连上九娘,倒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敢这样污蔑。”

赵氏的本意是把怕连旺万一被六娘收买,在太夫人面前说错话可就不好了,故此便先叫过来问问。若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此时也好纠正他。

安远良沉着脸点了点头。

所幸连旺是个极有悟性的,在府中也有些人脉。他听说了今日六姑娘和九姑娘闹的一场后,决定不再受六娘的威胁。如今六姑娘算是跌倒了泥地里,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揭发他?

退一步说,若是陈谦陈公子知道自己顺着他的话圆谎,也会感谢自己的吧!

等听到侯爷和夫人叫他后,他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颠倒是非黑白,谁不会?

故此连旺一进门,安远良刚一开口,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真相”都交代了。

比如陈谦是如何倾慕六娘、暗中托自己传递过消息给六娘等等,巨细靡遗的全部都说了。

陈谦虽说确实这样做过,可针对的全是九姑娘。如今九姑娘可是板上钉钉的平远侯夫人,自然比六姑娘贵重许多。这样的人才是不可以得罪的。

赵氏听完,对安远良冷笑道:“这就是侯爷说的,什么劳什子上进晚辈。”

安远良有些尴尬。

“可眼下二人既是私下有了这些事,六姑娘也是侯爷的骨血,自然还是要管的。”赵氏得了机会,高高在上的道:“反正侯爷先前也有意把姑娘嫁过去,不如就是六娘罢。”

安远良又是生气,心中也松了口气。

可他心中也犯嘀咕,当初陈谦明明跟他求娶的是九娘,怎么看中的人变成了六娘?不过六娘和九娘都是一样漂亮,陈谦会喜欢上六娘,倒也不奇怪。

他不小心说出了声音,赵氏没听清,想要追问时,安远良却是不肯说了。

“怪不得他今日巴巴的让人去衙门口等着我,说是明日在邀月楼请我吃饭!”安远良福至心灵的道:“他既是敢公然给六娘送来这样的诗,还有镯子,就是要跟我摊牌了。”

安远良不由称赞一声道:“倒是个敢作敢当的!”

赵氏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都到这会儿了,侯爷还想着“英雄惜英雄”?

夫妻两个商议定了,就此先定下六娘的亲事。除此之外,定北侯府的事也需得有个章程。

“六娘自是不能嫁过去了,况且我看定北侯夫人是极不情愿的。她甚至还特特的找了九娘说话,无非是让九娘别插手。”赵氏淡淡的道:“眼看着咱们九娘是侯夫人了,她们也着急了。”

安远良微微颔首。

“不过这件事,即便是方庭喝多了有什么逾礼之举,也有六娘的不对。”赵氏凉凉的道:“为什么她不远远躲开,见了这么个醉醺醺的人,还能跟他凑到一块儿去?便是我想替她做主,也说不出理去。”

“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岂不是显得咱们侯府没理?教养的女儿有问题?”安远良蹙眉道:“便是他们舍不得方庭,也也需得拿出诚意来。”

赵氏倒是很赞同。

她的两个女儿虽说已经出嫁,可是娘家妹妹出了这样的事,脸上也不光彩。

可一时间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

“定北侯夫人拿了五千银票来,让娘给推了回去。”赵氏倒是没有惋惜的意思,毕竟颜面的事更重于这点子银票。

安远良沉吟了片刻,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道:“旁人只会议论南安侯府和定北侯府,只要两家结了姻亲,不也能找回面子来么?”

赵氏恍然,夫妻两个还是罕见的想到一处去了,她忙道:“侯爷的意思是……是不是方庭无所谓,难道他们侯府就没别的庶子了?咱们侯府也还有两个庶女。”

安远良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便好办了,两家面子上都好看,也没动了根本。

安远良自觉这个主意好,忙和赵氏一起,亲自去了太夫人处商议此事。

太夫人犹豫片刻,便痛快的答应下来。

为今之计,这已经算是最好解决办法。只是如今摆在第一位的事安然的亲事,等到安然嫁过去后,便能腾出手来料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安远良又说起了今日楚天泽找他,说好了下定那日的时辰,来的人都是谁。

三人在太夫人处商议到月上梢头,夫妻两个才回来。

此时六娘已经被太夫人拘在了后头的小佛堂里专心抄佛经,至于她的未来,一句话都没有透露。

她和陈谦的亲事,还要等着安远良见过陈谦回来再说。

******

邀月楼。

陈谦已经在包厢中准备好了礼品,把心中早就打好的腹稿又斟酌了一遍,便亲自迎了出去。

不多时安远良的轿子到了。

他的脸上不见了往日亲切温和的神色,反而是板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见到陈谦,有些爱答不理的。

可陈谦并没有被这些表象吓住。

自己昨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捅破了他和六娘的关系,并送出了信笺,故意要让南安侯府的人看到。只有娶了六娘,才能解决定北侯府的难题,才能遮掩过去他曾经给九娘送信的事。

这一切,只好让曾经威胁过他的六娘承担了,谁让她贪心不足,想着要打方庭的主意?

陈谦绝不承认,是他错选了办事不妥当的方庾,才造成了六娘的被动。他只恨六娘心术不正,带累了他。倒是忘了自己做得那些缺德事,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

只是今日需得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先稳住安远良再说。

此时安远良态度不好又能如何?只要他来了,兴师问罪只是做做过场,最终还是会同意他求娶六娘。

陈谦是个聪明的,一进包厢的门,便直直的给安远良跪下了,说是自己辜负了侯爷的信任,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倾慕之情,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请侯爷责罚。

他说的声泪俱下,再加上安远良本就是性情中人,便先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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