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萱自然也看出,众人脸上的不情愿,可这会她可没时间解释这些。
又过了半个时辰,炭火燃了一半,细软全烧没了,食盒子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而那巨冰要想从中化出个洞,怕是还得有半柱香的功夫。
这时邓九局促的走过来,小声说道:“四小姐,你这方法怕是行不通了,现在能裹火炭的东西都没了,咱们还是继续凿冰吧。
在耽搁下去,孟公子若真在我们眼前断了气,这回去也没法和孟府交代啊。”
说完他就看了眼,哭的都要背过气的孟文君,觉得今天这事,简直是费力不讨好,无论孟公子救不救得活,这位孟小姐如今怕是恨死萧家了,等回去一说,萧孟两家,非结仇不可。
萧瑾萱闻言,接着一指那被凿的破败不堪的巨冰,无奈摇了摇头
“邓管家,你也觉得我是多此一举,跟着添乱是不是。”
邓九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萧瑾萱叹口气,继续说道:“邓管家,我且问你,这冰若真凿开了,会如何呢?”
微微一愣,邓九被问糊涂了,下意识就说道:“冰凿开了,孟公子就能脱困,被救出来了啊。”
可是萧瑾萱神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缓缓说道:“那邓管家,你告诉我,这一人多高的巨冰,顷刻倒下的瞬间,你怎么把孟公子救出来,你觉得他这条腿,还保得住吗!”
邓九闻言,当即就被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错,若是在任意敲凿巨冰,虽然冰会裂开,但那几百斤的碎冰块,也会一下全部压下来,到时别说救孟公子的腿,怕是对方小命都要交代了。
还有四周凿冰的众人,若是被砸中要害,怕是也要非死即伤了。
这一刻,当他在望向,笨拙烘烤着冰块的众人,在不觉得萧瑾萱是多此一举了,甚至他都后怕的在想,还好四小姐是跟着来了,否则他们可真要,好心做了错事了。
想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他忙说道:“四小姐,我邓九算是服了您了,可如今包裹火炭的东西都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瑾萱眯着眼睛,只是微一思量,就立即说道:“告诉所有人,脱下一件外套,赏银一两,我就不信融不开这巨冰!”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邓九将萧瑾萱这话一传达,那些下人简直要乐疯了,一件衣服就能换一两银子,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要知道寻常人家,一月花上五两银子,就能过的很滋润了,而这些下人,每月能领到的月俸也不过二两四钱,而今天只要脱下几件衣服,那可比一个月赚的钱还多。
原本有些滞慢的众人,这下热情立即高涨,纷纷快速脱下外袄,要不是邓九制止他们,内衣不能脱下,怕是在场这些下人,定要脱到只剩一条里裤才肯罢休呢。
又是一通忙活,没到半柱香的功夫,卡住那位孟公子腿的巨冰,终于被以他腿为中心点,给融出了一个洞,然后众人赶忙将他给救了出来。
七手八脚的将这位孟公子,扶到了马车上,还没等众人喘口气呢,只听身后“轰隆”一声,便传来惊天巨响。
等到回身去看,才发现,原来是刚刚那块巨冰,终于是不堪劈凿,融化,碎裂倒塌了。
这一变故真是惊出了众人一身冷汗,要是在慢一步,怕是这里一半的人,都要遭殃了。
而邓九如今,也得空将萧瑾萱,为何阻止凿冰,非要小心的在冰上融出个孔洞的缘由,讲给了众人。
原本对萧瑾萱,心中嗤之以鼻的一些人,这时在看向她,眼中都是钦佩之情,也暗暗后怕,若非四小姐阻止及时,这会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在一旁的孟良君,自然也把邓九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小脸一红,就低下了头,甚至都不好意思,在去看萧瑾萱一眼了。
孟良君这副样子,看的萧瑾萱又好气又好笑。
刚刚对方是口不择言了些,可她还不至于生气,毕竟换位思考下,若是被卡在巨冰里的是萧文遥,她或许比对方还要失去理智呢。
上前拽了孟良君的衣角一下,萧瑾萱含笑说道:“低着头还站在这作甚,人没救出来时,你哭的惊天动地,这人救出来了,你反倒看都不看上一眼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一听萧瑾萱的语气,似乎没生气,孟良君忙抬起头,嘟着嘴一脸的难为情。
“瑾萱,对不起哦,人家刚刚是太着急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萧瑾萱闻言,笑着瞪了她一眼,轻声说道:“若是生气,我现在还会理你吗,还不上车。”
说完她浅笑着,转身就走,孟良君破涕为笑,小跑几步,伸手环住萧瑾萱的手臂,一蹦一跳的和她一起,往马车那走去。
马车开始往扬州城折返而回,原本宽敞的车内,如今因为多了个,横躺着的孟家公子,不免显得就有点拥挤了。
萧瑾萱这会,正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位孟公子,尤其是看见,对方如今昏迷,还紧握手中的那几卷书籍时,她就忍不住笑了,真是个书呆子。
刚刚忙着救人,所以也没顾上其它,可如今闲下来了,她才发现,这位孟公子,竟然衣服里裹着十多本书,手里也攥着好几本,而刚刚把他从地上拖起时,在他的身下,还整整堆着五六十本书呢。
生死攸关的时候,想的还是怎么把书保护下来,还真是个书痴。
萧瑾萱待得无聊,随手从一旁拿起一卷手稿看了起来。
刚刚在私塾时,孟良君说书籍是她兄长的珍宝,所以索性把收集起来的书,一并都带回来了,而她现在看的这本,正是其中一卷。
可才看了两行,原本有些疲倦的萧瑾萱,就慢慢坐直身子,满眼欣喜的仔细阅读,眼前的这卷手稿,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写这手稿的人,才学见识渊博。
这手稿是对论语的译文,区别于她之前看的任何论语通译,这手稿中的内容,不但博古通今,引经据典,而且见解独到,只看了数页,就给了她许多启发,让她收获颇丰。
孟良君在一旁,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萧瑾萱那如痴如醉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
“我原本以为兄长就算爱书如痴的人了,没想到瑾萱你一个女儿家,竟也喜欢看这些东西,我就不行了,让我看书,不到半个时辰,我就非困的睡着不可呢。”
萧瑾萱闻言,眼睛没离开手稿一下,心不在焉的说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书,如此佳品能细细阅读,可是幸事一件,今日随你来这一趟,我可是收获颇丰啊。”
可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传来。
“咳咳……小……小姐,在下粗陋之作,咳……当不得佳品二字。”
这突然传来的微弱男子声,让萧瑾萱一愣,接着她就反应过来,是躺在车内的那位孟公子,在和她说话呢。
一旁的孟良君也是欢呼一声,直接扑到了她兄长的身上,又哭又笑,好不激动。
被孟良君这么一压,这位孟公子又是一阵咳嗽,然后颇为无奈,又十分宠溺的看了孟良君一眼。
“君儿,你若在不起来,为兄就要被你压死了,这两****定是又吃了许多糕点吧,这份量又重了。”
一旁的萧瑾萱闻言,忍不住都笑了,她没想到这孟家兄妹感情这般好,有这么个风趣疼宠的兄长,难怪纵的孟良君,这般率真可爱了。
上前忙将嘟着嘴的孟良君哄着拉起,萧瑾萱这才举起手中的书,笑着望向了孟公子。
“公子,听你话中的意思,这手稿可是你写的?”
孟公子点点头,因为身体虚弱,声音不大的说道:“是出自在下之手,但和圣人之作比起来,实在粗陋的很,当不得小姐如此推崇,在下孟冕,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萧瑾萱的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置信的看向孟冕,心里暗暗吃惊,怎么会是他?
其实不怪她这么惊讶,主要是上辈子,这孟冕实在太出名了,哪怕她回到扬州,没过多久就被关进家庙,但对这位孟大公子,也是如雷贯耳的。
因为这孟冕在前生,有扬州第一才子的称号,之前她向睿王提议的盐能融雪的主意,就是这孟冕提出来的,却不想这人,竟就是孟良君的哥哥。
她之前没想起来,还是因为前生,这孟冕乃是一残疾之人,双腿不知何故,都被锯掉了,所以眼前这位孟冕,四肢健全,哪怕这手稿写的精彩绝伦,萧瑾萱也没想到,他就是哪位扬州第一才子。
心里诧异,她又往孟冕的腿上瞧了几眼,心里忽然有些了然了。
既然这孟冕如今是个健全之人,就说明他不是天生残疾,而前生他也是因为雪灾献计,才慢慢被人知晓,但从那时起,孟冕就是没有双腿的。
因此萧瑾萱不免有个大胆猜测,那就是上辈子,这孟冕也曾经被困巨冰之下,而来救他的也定然是孟良君,而孟良君选择救人的方法,想来也如刚刚那般,命人拼命敲砸巨冰,而孟冕的腿,估计也是因此才被锯掉的!
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萧瑾萱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及其的大。
那这样说来,今生因为她的出现,这位孟公子免于成为废人,人生轨迹彻底发生巨变,将来会何去何从,都变成了难以预料的未知数了。
看来她重生而回,很多事,因为她的干预,都在发生着改变,全部和生不同了。
这种感觉,有时都让萧瑾萱觉得像在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