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江生没想到苏溯会选择这一段。
丽妃有很多所谓的高光时刻，他之前多少想过了，像是苏溯这样的性子，大抵会选择一段冲突戏，将丽妃和宫中其他女子的分别彻底展现出来。
可是苏溯没有。
她选择了是最后丽妃的告解。
在剧本中甚至没有写全，镜头就转到不远处的金銮殿了。
可是苏溯自己将这里补足了。
江生的眼底满是惊艳，他根本就没办法想象，这是刚给到苏溯的本子，苏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么多。
“谢谢江导。”苏溯起身，她身上没穿丽妃的戏服，也没化丽妃的妆。
可是这一刻，她就像是从《后宫花容录》里面走出来的人一样。
再次抬眼，苏溯眼底眉心尽数都是欢欣笑意，哪里还有半点凄楚？
这样的入戏和出戏能力，江生很少在年轻的演员身上看到。
他忽然就意识到一件事，之前媒体对苏溯的大加褒奖，未必都是水军。
江生笑了笑，拍了拍苏溯的肩膀，道：“真的非常好，你之前对这个角色是有研究的？”
“苏溯还为丽妃写了小传呢。”旁边的丛玥玥与有荣焉地笑着。
江生点点头：“现在带过来了吗？”
“很简短，我只是想要想清楚，为什么丽妃在这样和谐的后宫环境里，仍然在忙着宫斗，仍然想要为自己争取所谓的一席之地。”苏溯不好意思地笑笑：“就随手写了一些，也是为了揣摩好角色的心理。”
江生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这里面的确揣摩地十分到位，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你将丽妃演活了。”
苏溯下意识看向江生。
相比于林晁然，江生更像是她的恩师，前世她也是跟着江生，才慢慢学会了如何走进这个圈子。
江生或许严厉，可是这样的严厉也塑造了苏溯。
苏溯微微笑了笑，点头道：“谢谢江导，我会再加油的。”
“恩，你……”江生还想说什么，那边林晁然已经走过来了，拍了拍苏溯的肩膀笑道：“这也是我学生，之前在学校里面就喜欢这样别出心裁，人家都演a片段，她就偏要演b，哎……这样也好，能够吸引人。”
苏溯微微蹙眉，心说这也讽刺地太露骨了。
果然，江生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江导。”不远处，付诗文穿着一身戏服，匆匆进来了。
时间不多，也就没有将头发尽数盘上，但是这一身穿在最近明显瘦削了几分的付诗文身上，也是相当惊艳了。
付诗文不好意思地拉扯了一下戏服，轻声道：“江导，不好意思，刚刚看您们讨论地高兴，我想着左右今天戏服也送过来了，穿着找找感觉。”
江生看了付诗文一眼，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道：“行，你也可以开始了，”想到刚刚的一幕，江生自然道：“苏溯，你也可以在旁边看一下。”
付诗文顿时看过来，笑道：“苏苏你如果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我不忙。”苏溯微微笑了笑，在旁边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付诗文顿时觉得自己更紧张了。
苏溯珠玉在前，付诗文顿时觉得自己有点露怯，本来她准备的是和苏溯截然不同的一段冲突戏，付诗文打算演的是丽妃教训女主的一段，然而现在看来……那段的确有张力，但是感情不够深沉。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经纪人吴峰，吴峰低声道：“我建议您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
“那哪儿成？那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付诗文咬牙。
“可是你现在临时改了，准备肯定不如她充分，而且会有比较，一旦比较了，岂不是高下立现？”吴峰说话不太客气。
付诗文顿时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冷笑一声：“什么叫高下立现？你又了解我多少？我告诉你，我最讨厌旁人随便给我下定义，你根本不懂我，也少和我说我到底适合不适合。”
“而且刚刚苏溯演的那部分台词吧，本来也不……”
付诗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不什么不？我就要演这一段。”她说着，气哼哼地走了过去，径自在台中央站定。
吴峰微微一怔，想说那台词本来也不全，是苏溯现补上的，现在付诗文如果也要演这一段，怕是要自己现场演绎了。
可惜话没说完，人就走了。
付诗文心底倒是笃定，她刚刚是临时让吴峰准备了手卡，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上面的台词——
“陛下……还没过来吗？”
付诗文的眼底蓄满了泪水，踉踉跄跄地倒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她整个人几乎扑在了椅子上，声线都带着微颤：“也罢，皇上陛下大抵是不会过来了。”
付诗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努力用哭戏打动江生，一边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下手卡。
下一秒付诗文就怔住了，手卡上面只剩一句话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付诗文几乎目呲欲裂，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找吴峰的麻烦。
然而想到自己是费了多少力气才来到这里，付诗文死命掐住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哑声开口，努力回忆着刚刚苏溯的表演：“我这短短一生，和她们全然不同。她们享受着宫里的……繁华，而我心心念念，只有皇上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江生身旁的林晁然脸色也不太好看，心说付诗文这是怎么了？
来之前他们说得好好的，就演那段冲突戏，付诗文应付那段的演技还是有的。
然而现在付诗文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就疯魔了，怎么就和苏溯演上同一段了呢？
旁人不知道，林晁然还能不知道？
付诗文根本就没有看全剧本，更不用说揣摩丽妃的心境了！
而台上付诗文还在努力尬演，浑然不觉自己说得磕磕绊绊：“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失去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着付诗文撕心裂肺的痛嚎，众人一片沉默。
这这这……演得过分用力了吧？
尬演到这种程度，尤其是跟在苏溯后面，简直堪称恐怖灾难，偏偏主人公还全然未觉，在那里哭得起劲。
下面坐着的编剧简直看不下去了，她神色复杂地将剧本放下，看向江生问道：“江导，这不太合适吧。”
江生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