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站在这里?”
卓一帆问道,目露不悦。
赵老太医闻言,悄声附耳道:“陈青云送卓唯那小子进去了。”
卓一帆闻言,皱起眉头道:“进去就进去了,我问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她呢,好些了没有?”
赵老太医终于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了,他无语地瞪了卓一帆一眼,然后出声道:“青云媳妇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她怀的是双胎,所以那药性还是烈了一些,让她动了胎气。”
卓一帆闻言,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端着汤药往厢房里走,片刻都没有迟疑。
这时赵老太医在他的身后焦急地道:“我说.......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卓唯?”
卓一帆闻言,脚步都未曾停顿,只是漠然地道:“身体那点伤算什么?”
“他如是不死心,以后更痛!”
赵老太医闻言,一时间默然。
片刻后,只听他“渍渍”一声,然后便鄙视道:“罢了,感情我看得还没有你清楚?”
“也是,你经历如此多刻骨铭心的往事,也难怪你早就看透了。”
卓一帆闻言,原本黑如点漆的眼眸瞬间便暗了下去。
可他那依旧紧绷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然而,敏感如李心慧,却还是察觉到了卓一帆的黯然和失落。
他将药端到床边,然后将她扶起来道:“喝吧,趁热。”
僵硬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关心,端着汤药入口,氤氲的热气直冲脸庞。
这一刻,李心慧忽然觉得,热的不是汤药,而是她的眼眶。
卓一帆见她喝下了汤药,拿着碗便要准备走了。
可这时,李心慧看着他那落寞孤寂的背影,忽然出声道:“你信不信,在这世间上,只要情深不悔,执念不散,就算隔了几世,也有再相聚的时候?”
卓一帆的身形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沙哑道:“你的意思是.......轮回吗?”
“也许吧,人死后,有选择轮回的,也有选择不轮回,执着等待的。”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今生若是过得太苦,不妨用今生的时间修来世的顺逐。”
“我与青云这般心心相印,并非姻缘所致,而是万般磨砺所得。”
“人活着,不要活得绝望,给自己一线希望,也许等到真正魂归地府的那一天,你会发现,她从来都在你的身边。”
“也许在你努力的时候,她也在努力着,努力想要和你重新在一起。”
卓一帆转过头,有些震惊地望着李心慧。
他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还可以再见到她吗?”
李心慧闻言,摇了摇头。
这一刻,卓一帆的眼眸瞬间空寡沉寂,像是陷入无边的黑夜里。
“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见到她?”
“可是人活着,总要给自己一丝希望的。”
“你功力高深莫测,又无绝症缠身,最起码还能活个二十年吧。”
“那便用你余生的二十年来修行吧,倘若你最后依然没有能再见到她,那我也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她爱你,就算她遁入佛门修行,也一定是为了你。”
卓一帆心神一震,恍惚中,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为了我?”他轻轻地呢喃着。
仿佛这三个字有万斤之重。
那种沉沉的感觉,压得他的心透不过起气来。
可却有那么多酸涩的悲腔涌来,仿佛如同潮水,一下子没过了他的头顶,让他尝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他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整个人神游天外,已经不知今夕何夕?
李心慧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心里莫名感慨。
人活着,总不能如同死水一样。
当初的她再凄惨,都还想着来生的顺逐。
若连希望都不给自己,那岂不是比死了还要痛苦?
但愿......卓一帆能够想通,不要活得像一口枯竭而幽深的井,不沾悲喜,不见暖阳。
......
陈青云送卓唯回去以后,犀利而直白地嘲讽道:“我从来不知道,杀人不眨眼的人也会自找苦吃?”
“我早就与你说过,她是我的妻子,与你无关。”
“你偏要凑上来,在这世间,她若是因你相救而改变心意,那么想必你也不会心生觊觎?”
“所以,不要自取其辱。”
陈青云说完,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盘腿坐下,给卓唯输了些内力疗伤。
卓唯的嘴角噙着一抹愠怒,好似随时准备翻脸。
可直到陈青云要离开了,他也没有说出半句狠话,而是轻蔑地道:“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算计得到?”
“总会有她亲自来谢我的时候。”
陈青云闻言,眸光幽深锐利,神情冷然。
他背过身,阴戾地道:“绝无可能。”
“呵呵......”
“你且看着吧!”
卓唯冷眼回视,薄唇紧抿,言之凿凿。
陈青云蹙起剑眉,拂袖离去。
虽然心里怒气满满,可他却不得不开始惊疑起来,自己可是落了什么把柄给卓唯抓住了?
可他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什么把柄会落在卓唯的手里?
九月二十八日,明珠郡主与柳成元大婚。
因为承平帝病重,贤王担忧女儿的婚事只怕会一拖再拖。
他已经有了一个外孙了,因为利用陆氏,他暗中也将陆氏的儿子保了下来,送到外孙的身边充作书童。
可女儿既然选定了柳成元,那他便不得不为亲家那边考虑,女子年岁越大,越不容易生养,尤其柳成元还是柳家的独子。
思量再三,贤王进宫禀明皇上,又与太子周煜相商。
周煜得了贤王相助,自然懂得投桃报李。
如今他已然监国,也可挪用玉玺,当即便让秦公公理了赐婚圣旨,分别送至贤王府和柳府。
因为贤王暗中授意,婚期很近,因此两家倒也没有大肆操办。
好在柳夫人自入京后便一直在筹备儿子的婚礼,倒也不曾简陋,光是那堆成金山的房契,地契,以及各式珠宝古玩等,便给明珠郡主做足了脸面。
李心慧卧床静养三天,在九月二十八日的时候,跟随陈青云一同去柳府赴宴。
明珠郡主和柳成元是他们最好的朋友,曾经患难以共,携手同行。
因此,在这让人心生愉悦的大喜日子,李心慧不仅让长康为柳府操办一场名席,还让陈青云现场为明珠郡主和柳成元画了一副《叩拜天地图》。
这一日,所有参加婚宴的夫人小姐们看着李心慧和陈青云,莫名想到了神仙眷侣这样的美好词汇。
一个如明艳的牡丹一般灼灼其华,一个如清透的碧玉一般温润如风。
那女子娇声浅笑,眉宇间皆是动人的愉悦。
那男子轻声附和,眼眸中满是宠溺柔情。
一个缓缓铺开画纸,一个研墨附耳轻语。
明明就在一个厅堂里,明明相距不过几尺的距离,可他们却莫名觉得,那两个人距离他们之远,是他们终生都难以企及的。
前来道贺的太子妃林妙音驻足远观,心生艳羡。
李心慧那微微凸起的小腹,将宽松的襦裙微微顶起,但凡她身体一动,她那身旁的陈青云便立即用手隔着桌角,深怕她会不小心撞到。
林妙音想起她无数个日夜苦苦钻研的“漫画”,曾几何时,她多想求得“恒远居士”一副为她而作的画。
可时至今日,她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立场时,她却忽然不想走近他的身边,不想去打扰他沉浸其中的幸福。
这周遭,来来往往如此多的客人。
这耳边,咋咋呼呼堆叠繁复的声音。
可在他的眼里,却只能看到自己妻子一举一动。耳边也只能听到自己妻子压低浅咛的叮嘱。
有些女人,你能嫉妒,因为她得到了自己渴望的却丝毫不懂得珍惜。
可有些女人,你却只能微笑给予祝福,因为自己知道,就算身份转换,自己也不可能有她做得好,那样全心全意,却又极尽信任地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