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帝内经》里,即有“消瘅”一说。
所谓多饮、多食、多尿而形体消瘦,乃至尿浊、尿有甜味等特征的病证,是为中医所言的“消渴”,如以现代医学化验检查,其便是高血糖及尿糖。
针对消渴患者,早在隋唐时,名医孙思邈便提出了一套饮食兼药物控制的医治方法。
其后历朝历代的医家,经由实践,总结、改善,得出一系列的药膳验方。
……扯远了。
回归大猫的治疗。
郁容看着系统提供的几种方子,感觉跟治疗人类患者相当贴近,区别在于剂量悬殊。
用药也有不同。
天朝医家治消渴患者,常以干燥猪胰子,研粉之用。
大猫的病情采取的则是牛胰子。
郁容好一番斟酌,心里稍有放松。
尽管自个儿不是兽医吧,对于大猫的施治,倒并非全无盘算。
系统好用,信息全面,毋庸置疑。但不代表他就无脑全盘采用系统给出的方案,这与信任无关,事实往往需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医病救“人”,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
确定了疗治之法,郁容一时急着赶去参加两场“婚礼”,明日就得出发,便叫来饲兽人与其说明了大猫的病症,将施治之法一一告知。
同时手写了一份医治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凡事过犹不及。不管是兽类,或者人,饮食不足则肢体无力,过量而肥胖过头,往往便引发诸多病症。”
即使现在采取手段,控制大猫的病情,其糖尿病也是治愈不了的,再思及其年岁……许是没多少年的活头。
郁容想着,不由得慨惋,便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饲兽人对自家另一个主子的话语,是毫无异议地接受,果断请罪。
郁容当然不会真的怪责起饲兽人。
明显,这只体态庞大的老虎,在被进献至灵囿前,便被人养成现如今这般。
说起来大猫的病,不算是饲兽人的失职,至多谬在失察,也是受制于整个时代对兽类疾病认知严重缺乏。
“等参加完了周兄的昏仪,”郁容转头与他家兄长道,“如无紧急,我们再经这里,便留宿几天如何?”
自是为了生病的老虎。
纵使他与大猫不过“初相识”,总归有着“狭路相逢”的缘分。
诚如大医精诚篇曰:“至于爱命,人畜一也。”大猫得了这样的病,真真有些可怜,本就毛绒控的年轻大夫难免心生恻隐。
“希望那时大猫的病已经稳住了。”
郁容暗想,正好差不多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有效施治定然会见效。
届时万一老虎的病情没有转好,则须当机立断换用药物。
虽说,他连“非专业兽医”也不敢自称。
到底有系统相助,在治疗大猫糖尿病方面,至少比本土绝大多数人更“权威”。
对于郁容的请求,聂昕之自无不可:“皆随容儿。”
“这儿距离京城不算远,想必耽搁不了兄长的正经事。”
聂昕之微颔首。
郁容见了,不自觉地轻笑。早知这男人“黏人”,他便干脆不提什么单独行动了。
针对老虎的糖尿病,郁容一时能做的皆做了。
具体实施只能靠着饲兽人。
这大家伙就算被唤作大猫,毕竟可不是真如家猫般温驯。
再如何毛绒控,顾虑到小命安全,郁容唯有做个远观的“叶公”。
也因忙于疗治大猫,一心想看的熊猫幼崽,便在次日动身前,只是匆忙地看了几眼。
“对了,”悠闲靠着马车车壁的郁容,忽而坐直身,探头问向赶车的人,“滚滚她……”差点脱口就是一个“老公”,“夫君呢?”
话音甫一落,下意识地轻咳了声,只觉这说法囧雷得很。
聂昕之答着话:“雌雄角端貘常有角斗,便将雄性者送归西南道。”
郁容默了默,倏地想起成年大熊猫确是独居性动物。
灵囿终归跟现代的那些动物园不是一个性质。
遂转移话题,郁容想起患得糖尿病的老虎,莫名联想到自家的几只真猫儿,不由得忧心忡忡:
作宠物饲养的猫科动物,喂食过量,得糖尿病的几率不小。
以赤炎将军为代表的那几只,着实太胖了,尽管圆圆、肉肉的看着憨态可掬,却是肥胖过度,随着猫儿渐渐变老,恐是渐渐会出现胰岛素利用障碍。
“不行,”郁容念念有词,“得手书一封给李叔,让他别给猫儿喂太多。”嘀嘀咕咕,“一定得减肥。”
几年间失败了无数次的猫儿减肥计划,必得重新提上日程。
他绝对不想见到,猫儿们一只只变得像他们住在灵囿里的“大表哥”那般,饱受病痛折磨。
“不如交予驯兽者。”聂昕之突地插嘴,打断了某人的自言自语。
郁容微微一愣,奇怪道:“驯兽者干什么的?”马戏团麽?
男人作简短说明:“如梨花这等用犬,皆有驯兽者驯服。”
郁容恍悟,喃喃道:“类似训导员?”
心情略有微妙。
被训导出来的狗子,如梨花,堪称是旻朝版“军犬”,那……被训出的猫儿是啥,“警猫”吗?
聂昕之问:“何如?”
郁容敛起乱七八糟的思绪,沉吟了少刻,点头道:“也好。”
家里那几只没出息的,也不指望能成什么警猫,只要经过训练,消减掉多余的肥肉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
郁容要笑不笑地说:“兄长对给猫儿减肥挺积极的嘛。”
聂昕之应了声,疾驰的马车迎着风,听在耳里稍有些含糊。
年轻大夫扬起嗓门:“想必不是在计较猫儿们屡次爬床的事罢?”
前方赶车的,没再传出什么声音了。
郁容扬了扬眉,少间莞尔笑开。
想到,前前后后大概有不下十回,两人一时情热躺床,结果猝不及防就压到毛绒的“一团球”,便是一声喵嗷惨叫,惊得霎时间兴致全无了。
由于毛球数量稍微多了些,不光是卧房的床铺,有时在清暑亭的玉簟,甚者书房的小榻间,神不知鬼不觉就窝了一团毛茸茸……
几次经历,简直快有心理阴影了好不!
作为猫主人的自己,在那时难免觉得牙痒痒,可想而知,小心眼儿如兄长,心情该是如何?
想着,郁容倏而便对聂昕之心生了几许愧意。
唔……
那几只毛团肉球就交予驯兽者吧。自个儿耳根软,一听到喵喵叫,便狠不下心管教,其实并不是合格的主人。
为了猫儿们的寿命,减肥才是保持其身体健康的长久之道。
满脑子猫毛的年轻大夫,直待看到福居社的大门,一时才按捺着各种给猫减肥的计划。
不多时,便见到了好一段时日没见过面的阿若。
一身艳红,簪在发间的怒放芍药,差点晃得郁容花了眼。
胸腔才翻涌起一些感慨,瞬时便被满心的囧然,给压平了。
旻朝男性的审美哟……
郁容默默在心底叹了声,嘴角不经意地弯起一抹浅笑:“你的气色不错。”
许是红衣红花衬映着,其面色红润,给人以一种健康、活力的感觉。
全然看不出,服蓖麻子中毒的后遗症。
比之数年前那个说话带刺儿的养鸭少年,此时的阿若整个人多了一股平和的气韵。
他笑意淡淡:“他……我是说余社头,医术跟你差不多,一直在帮我调理。”
郁容闻言,莫名有种,像是吃了好几颗梅子的酸爽。
虽然吧,他从没觉得自个儿的医术如何天下无双,可为甚么就觉得……被拿来比余社头,有那么一丢丢的,小不乐意?
第174章
收拾好微妙而诡异的心态, 郁容端详着阿若的面容,唇线弯起, 附和:“余社头的医术颇佳, ”语气稍顿,道,“看来他将你照顾得挺好。”
阿若轻哼:“说得好像我不会照顾自个儿似的。”
郁容听了失笑, 也不与他辩解,想起这一趟目的,温声道:“恭喜你,阿若。”
阿若闻言,面露罕有的赧色, 道了声谢,语调微低:“我也没什么熟人, 洪家庄的……”话语停了停, 遂神色自若地说了下去,“不来往了。除了福居社的人,我唯一能邀请的,只有小大夫你了。”
郁容静静地听完, 唇畔笑意加深:“我的荣幸。”
阿若轻摇首:“也是我的私心,劳累你跑这大老远的, 从京城赶到雁洲。”
郁容浑然不在意, 嗓音含笑:“我的家就在雁洲,本也想回来看看,谈什么劳累。”
阿若勾了勾嘴, 语气一转,道:“你……”
他望了望停靠在老树下的马车,昂了昂下巴:“还有你家那个,进屋小坐一会儿罢,先吃点茶。”话语是一贯的直接,“契礼要到明天晚上,到时你们人再过来,这儿窄小破陋,我便不留夜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