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圣人道:“勺子是个四肢发达的蛮夫,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得罪人不自知,你……”

欲言又止。

郁容心情有些诡异,官家口中的勺子,跟自个儿认识的兄长,根本就是两个人吧?

想着,他终于开口回应了:“陛……让小爹担心了,臣侄与勺……咳,兄长没事,言辞之间的一点儿误解,说清楚了就好。”

腹诽归腹诽,他是不觉得兄长需要道啥子的歉,对方原也没做错什么。

再者伴侣之间互相体谅、相互包容,不是理所当然吗!

圣人闻言,面露欣慰之色:“甚好甚好,如此心胸,不愧是朕亲封的保宜郎。”

头一回听到官家自称“朕”,郁容不自觉地愣了愣,遂是微妙。

跟心胸有什么关系,再则与保宜郎这个头衔,有因果吗?

慨叹完了,圣人转回拉家常的模式:“相与为命,相依相靠,两口居家不易……”

郁容囧囧有神,听着官家滔滔不绝说起,类似婚姻不易、过日子艰难的问题。

一套一套的,讲得似模似样。

让人大不敬地,联想到了调节家庭纷争的,居委会大妈。

“咳咳……”叨叨多了,圣人的嗓子怕是受不住,“既然你二人和好了,我便也放心啦,”不由咳嗽了好几声,却坚持要把话说完,“虽说让匙儿多担待些,勺子万一要是过了分,匙儿你也不必忌讳,找小爹告状。”

郁容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晌,轻声应:“臣侄省得。”

尽管囧得不行,到底是官家好意。

不管怎么说,能遇到这样开明的长辈,确是他和兄长的幸事。

否则照着聂昕之的身份,他俩想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就只有私奔啦!

官家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郁容有些懵。

感情官家跑这一趟,真的是为兼职一回居委会大妈麽?

摇头,搞不懂这思维清奇的聂家人。

想着,郁容又盯着那一捆紫薇花看,忽而失笑。

以花示情……

无论如何,兄长的心意,他受领了。

诶,等等!

郁容无意识地眯了眯眼,思索了片刻,忽是大步流星地走出清暑亭,穿越栈桥,走过九曲回廊,来到东院的花园。

种满了一片紫薇。

郁容观察了一圈,遂见有那么挨在一块儿的几棵花树……被剪得秃了头。

果然吗……

郁容啼笑皆非。

看着那几棵光秃秃的,好不可怜的紫薇,他脑子突兀地响起赵大叔极具特色的声音——

你别老逮着一只羊薅羊毛啊!

兄长就不能多挑几株不同的树砍花枝吗!

回头一定得批评教育。

这些花虽不是他亲手移栽的,但整个王府的花草布置,可是借用系统查阅了不少园林景观布局的资料,一一与匠工们吩咐,才有现如今这万紫千红的美景。

照兄长这每天一捆花来示情的速度,不出半个月,这花园的所有花都会被薅秃了。

“公子。”

管事的声音打断了郁容的浮想联翩。

“怎了?”

“魏国府百合郎遣人传信,”管事禀报,“询问您可是应下了他的请求?”

郁容默了默。

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

那日只顾着与兄长说话了,将杜析的丹青与帖子给忘了,甚至一时不记得东西丢在哪,应该是在离刃斋?

等等去找找。

“可知百合郎所言何事?”

郁容随口问向管事,他没看帖子,故而不太确定杜析的意图。

管事答道:“不出意外,应与名花大会有关。”

郁容扬了扬眉,他猜的也是。

“名花大会在哪一天?”

“是在晦日。”

那就是后天了?

郁容点点头,没再说话。

尽管没想过报名参加什么名花大会,但杜析到底是什么意思,得看了帖子才好回复。

话说回来,便是对争“花名”没兴趣,若是作为旁观者,去玩一玩倒也无妨,天天闷在府上难免无趣。

听说名花大会除了那些个竞争花名的“花儿”们,集会上也有各种真正的奇花异卉展示,郁容对此颇感好奇。

第164章

郁容尚没来得及去离刃斋, 寻找被自己忘在脑后的,杜析送来的帖子与画轴, 刚刚被他念叨的某个家伙这时回来了。

正好, 视线不经意地飘过薅秃了的花树。

顿时就将名花大会什么的抛到了天外。

郁容先是笑着与男人打招呼,遂问:“我有一事不明,能否请兄长指教一下。”

聂昕之不明所以, 却是毫无犹豫地“嗯”了声。

郁容指着那一丛紫薇花:“兄长可知,这些花树是怎么回事?明明花开得正艳,却不知哪个小贼这么缺德,把枝子全给折了!”

聂昕之静了静,少刻, 问:“花不好看?”

郁容笑容可掬:“我觉得开在枝头的花比较好看。”

要知,王府新栽种的一花一草, 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就算紫薇花看着不那么珍贵稀奇, 其品种却是经由甄选,堪称百里挑一的。

被薅成这般坑坑洼洼的德行……没看到那几个种花师肉疼之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嘛!

聂昕之闻言默了,半晌, 忽而道:“晦日名花大会,会上新奇之物不胜枚举, 容儿可有意一观?”

这话题转移的, 忒生硬了。

郁容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追责”。

想必兄长已经懂得他的意思,至此打住送花的举动罢?

“我正要与兄长说, ”他配合地接过话头,“想后天去逛一逛集会,兄长要一起吗?”

聂昕之颔首:“却之不恭。”

郁容扬起嘴角,倏而轻声“啊”了一声:“对了兄长,杜百合送的帖子与丹青,你可知我放哪了?”

“离刃斋。”

“果然……”

郁容抬足就朝离刃斋走去。

聂昕之当即跟上。

“兄长今儿没事了?”

“休沐。”

郁容笑道:“你这个逆鸧卫指挥使,寻常好像也不需要点卯的吧?休不休沐的,还不是全照着自个儿心意来?”

聂昕之没否认。

郁容谈兴正在头上,也不在意男人应不应声——两人的相处状态,常常就是一个在说一个在听——没就着休沐一事继续说,换了个话题,言道:“你要是早半个时辰回来,正好就撞上官家了。”

瞅着男人,他语带戏谑:“听说你进宫跟他哭诉了?”

聂昕之终于不再保持“沉默是金”的风格了,淡声道:“信口开河,胡诌乱道。”

郁容憋笑:“小心言官骂你大不敬。”

聂昕之听罢又不作声了。

郁容也没接着说,官家到底是天子,无事还是少些议论为妙。

闲扯漫谈,不知觉地便进了离刃斋。

找到了帖子与画卷。

跟郁容猜想的大差不差。

杜析在帖子上寄语,其代表名花大会的评鉴希望他竞选花名……帖子就是报名“邀请函”。

言辞真诚,态度恳切。

然而郁容不为所动,他可不想哪天人家不喊他郁容了,唤什么牡丹芍药的,雷死人了好麽!

不过杜析的心是好的,回信是为必需,婉拒用词也得说些好听的。

搁下帖子,郁容的目光投向了画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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