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遂是“扑哧”笑出了声,郁容被自己的脑补给逗乐了。

聂昕之闻声,抬目看着他家容儿,黑沉沉的眸子里似若透着些许疑问。

郁容轻步走到他身旁坐下,语调温温柔柔:“劳兄长费神了,精心准备了这些夏衣,我很欢喜,赶明儿就换穿上身如何?”

透明装的亵衣且不提,另外那些件外衣,摸一摸布料质感,想想就知穿在身上别是凉爽,正合度暑之用……不得不说,兄长确实有心了。

聂昕之静静凝视。

郁容笑了笑,继续说着:“不过这亵衣,怕是要辜负兄长的‘美意’,我却是不会穿了。”

就算是贴身穿在内里,别人看不到,就算这衣服料子丝滑冰凉的,夏天穿着忒舒适……羞耻感爆棚,他根本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好麽!

所以,还是直言,好让兄长尽快打消不适宜的期待吧!

聂昕之默然,少刻,嘴中应了一声,没多说。

郁容暗自好笑,却丝毫不松口风。

原则问题,哪怕对方是兄长,也绝不能轻易妥协。

·

新衣轻薄透气,凉而不冰,轻贴着皮肤,阵阵清爽似能沁润腠理,令人心感熨帖。

穿着这样的一身,人便是待在高温燃烧的炉前,好像也能纾解些许的烦热。

再如何热,该做的事不能搁置。

炉上烧着的是珍珠,极是奢侈,如此种矿物类药材,便去药局购买,往往也难买得品质极好的,价格之高昂却是毋庸置疑。

故而,郁容一般都是在自己空暇时,自个儿亲手制备。

想想嗣王府库存那堆如土的珍珠,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物尽其用,咳。

珍珠粉的制备,常规办法就是洗净晾干,研末再以水飞,取得细粉。

当然了,粉质越细腻,其药用效果越好。

因此,郁容在制备珍珠粉时,如是时间比较充裕,就喜好多费几道工序,比如先浸水以武火猛烧,再加入一些辅料,文火慢热,等等,以此获取更精细的珠粉。

珍珠粉制好,再从药局购得现成的滑石粉,以薄荷提取薄荷脑,配伍冰片,加龙涎香香精,俱数混匀,阴晾之后过筛,即得冰霜痱子粉。

珍珠解毒生肌、清热息风,滑石粉本就用以治痱子、湿疹等,薄荷脑以及冰片等,消炎止痒什么的,效果无需赘言,龙涎香活血利气,解神昏气闷……

制备而成的痱子粉,真真如其名,敷于皮肤,如触冰霜,清凉爽心,针对痱子,除湿止痒,坚持扑擦,使痱子消解。

只有五味药材,制备工序的繁琐不下于那些丸剂、膏剂,毕竟无论是薄荷脑,或者龙涎香香精,以现有的条件,提取过程十分麻烦。

而,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心力,弄出甚么冰霜痱子粉,不是郁容突发奇想,当真闲着无事做。

不过是……

聂昕之的脚脖子处起了一些痱子。

不知为何,郁容觉得挺囧的,感觉兄长也忒……接地气了。

其实是这男人有几分“自作自受”。

都什么节气了,居然一直穿着劳什子玄螭靴,尽管这玩意儿是逆鸧卫的“标配”用鞋,可勿论说起来再怎么“高大上”,哪怕用的是极透气的材质,靴子它就是靴子,每日从早捂到晚,能不起痱子吗?

再看看其他郎卫……

好吧,跟聂昕之一个德行,一个个穿得紧紧实实的,看着倒是挺威武霸气的,和着光要风度不顾温度了吗!

郁容无语之下,不免有些小心疼,唯有再度发挥专长。

清凉油什么的制备了几大料还不够,其并非主治痱子,再者这玩意儿油腻腻的,擦在皮肤上,再套上衣服未免有些不适。

他便翻了一通药典,从诸多针对痱子、热疮等的方子里,选了这一冰霜痱子粉。

至于说,一个大男人扑粉会不会显得奇怪……反正这个时代,男性傅粉戴花是很正常的现象。

郁容拿着棉纱,交错叠起,卷成一个临时粉扑,蘸了些才制好的痱子粉,扑擦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感受了一下效果。

粉质还算细腻,足具润滑感……

整体上感觉不错,就是气味有些,奇特。

主要是龙涎香本身的味儿,带着一股古怪的甘土气,混合薄荷脑与冰片的芳香,闻起来殊异诡妙,有些冲鼻。

好在,粉散扑在皮肤上,气味没那么浓烈,闻久了也不算难闻。

郁容将自制的痱子粉分装入药瓶,再存放入药柜上,随手拿了一小瓶,转身朝外走去。

准备去找兄长,让他试用试用,看这冰霜痱子粉的效果是否如药典所说的那般好用。

出了门,就见一郎卫候在那。

“苏力士,你这是?”

郁容疑惑地看向他,目光遂被其手中的折子吸引了。

郎卫回着他的话,同时将折子递向前:“您吩咐我等探寻之事,业已查明。”

郁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下意识地接过折子翻开。

遂是恍然大悟。

就是在客店遇到的,那位男扮女装的“夫人”之事。

大致浏览着折子,郁容不由得哑然,当是又遇到什么鬼蜮阴谋,不承想,不过是无意间撞到了一桩奇葩的故事。

许是三观碎的次数太频繁了,他居然相当淡定地看完了折子上的内容,没了什么少见多怪的惊奇感。

那位“夫人”本名陈双,他尚在娘胎时,家里来过一个什么高人,说其胎中带病,待到出世,必得当女孩教养才可能避免夭折。

等到他出生,果然瘦小病弱,其父母完全信了高人的话,就将他当女儿养大。

结果,这一养就到了十六七岁婚配年龄,便有几分不好收场。

除了自家人,所有人都以为陈双是女孩,遂有不少媒人上门牵线搭桥。

本来,这种情况找个合适的机会,对外表露下真正的性别,即能解决,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

没想到,偏巧这时,他在花会上被当地豪绅,也就是对郁容吆五喝六的胖子,给相中了。

便是派人到陈家说亲,聘礼十分优厚,同时态度也是几分强势……带着强娶的意味。

更不巧的是,陈双家遭逢大难,其弟不小心被搅入一桩案子里,虽不至于有性命危机,但说不准就得受个几年牢狱,急需有人疏通关系,以及大量银钱打点。

胖子豪绅这时出面了,于是,原本不想屈从,不愿“嫁”儿子的陈家父母,无奈之下征询了陈双的意见,便认命地将儿子送上了花轿。

事实上,通过郎卫的调查,郁容得知,自小被当女儿养的陈双,该是出现了性别认知倒错。

其自知本为男性,在心理上,认为自己合该是女儿身,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到了适婚年龄,自然而然地……特别想嫁人,甚者跟那些与同性结契之人不一样,他就是想做个女人。

可以说,在胖子豪绅强娶一事上,陈双本人是有几分隐秘的欢喜的。

对此,郁容觉得难以理解。

性别倒错也没什么,但在选对象时好歹得挑一挑吧?那位豪绅,除了有些家资,或者在当地有点儿背景,有什么能入眼的?

当然,郁容只是在心里瞎想想。

作为看脸派的,他首先就看不上那胖子的颜值,咳。

反正,事实就是,胖子豪绅娶到了“如花美眷”,陈双如愿当上了新嫁娘,陈家也化解了一桩灾祸……几全其美。

那么,作为一个男人,陈双如何让他的官人笃行他有孕在身,乃至一不小心动了胎气,正好被郁容撞个正着?

原来其自知真实性别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便收服一名被胖子破瓜了的私奴。

——私奴一般是罪奴的后代,明面上鲜少有直接买卖的,但私底下的交换、转手等,种种情况实为寻常。

每次夜里,陈双与胖子豪绅行房时,皆以生性害羞为借口,熄灭蜡烛,黑灯瞎火的,在关键时刻,就让那名私奴替代自己。

郁容:“……”

琢磨了半天,他实在想不出这到底是如何操作的?

以及,那胖子情商不咋地,智商忒低了,这豪绅怎么当上的……哦,不对,这个时代家业可是一代代积攒的。

尽管“生性害羞”吧,陈双除却生理上确实无法迎合其夫,在处理后宅庶务,以及讨好胖子欢心,诸事方方面面,手段挺高竿,便在夫家彻底立稳了脚跟。

唯一遗憾的是,成婚三年一直没能怀上,胖子豪绅本就是泼皮本性,再没个一男半女的,他在家里的地位怕不得动摇了。

郁容无语,不由自主地吐槽——

能怀上孩子才是见了鬼!

话又说回来,就算男人能怀孕,陈双与其夫好像没真正地行过房,精子总不可能自行钻入其肚子里吧?

连行房都能作假,怀孕如何伪装不得?

陈双十分“机智”,花了不小的功夫,调理与他合谋的那位私奴的身子,待其有了孕,便假装有喜。

总觉得这做法,太容易漏破绽了!

郁容嘀咕。一不留神,他将陈双与其夫的故事,真的当成“故事”来看了。

……算是猎奇向宅斗?

边吐槽着,他忍不住想,待到私奴肚子大起来了怎么办,等到生孩子的时候又如何处置?再则,私奴虽堪比畜产,但事实上其亦为人,是人就有心,那陈双又凭什么自信能把握别人的心?

可惜,“故事”尚未来得及进行到那个阶段。

接下来如何,郁容不得而知。

唯一确定的是,那位“夫人”简直是在玩火。

远的不提,就拿这回“动胎气”说事。

陈双原是吃错了东西,加之身子骨本就不好,出现了食滞,进而引发了呕吐、腹痛难忍等症状,看在胖子豪绅眼里,以为是动了胎气,大惊失色,当即遣派人去请大夫。

由于事发突然,又不是在自家里,陈双根本来不及做万全的应对。

很“不幸”的,遇到了识破他性别的郁容。

“幸运”的是那胖子倒是挺信任他,将可能会揭穿其身份的郁容给赶出门了。

郁容看了折子上调查的情况,后续不知陈双想出什么应对法子,反正胖子豪绅依旧没有怀疑他的性别,以及怀孕真假一事上。

默默地合上折子还给了苏力士。

“小郁大夫可有甚么吩咐?”郎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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