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郁容花了两日的功夫先行研究系统制药书里的片剂制备手法,为了少走弯路,避免思维进入误区,舍得散去大半的贡献度, 在虚拟空间里“选修”了一门制药实践课。

认真学习,反复尝试, 尝试失败, 总结经验,再重新开始……郁容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终于在端午之后, 自觉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便叫上学徒在旁协助处理药材,用蒸锅对制药器具进行消毒,随即开始了中药片剂的首次制备。

银翘解毒片的主要成分有九味。

先用粉药机粉碎金银花、桔梗等药材。依靠渗漉器,白酒为溶剂,对金银花、连翘及淡豆豉进行浸出;同时利用回流提取装备,萃取淡竹叶、甘草与牛蒡子的药液,滤去药渣,将浸出液与萃取液融合,以蜂蜜为黏合剂,高温蒸发之后,浓缩药液成稠膏,再加入滑石粉,混匀、冷却。

郁容搬出了系统奖励的脚踩式压片机,对中药软材滚压、冲压,制成圆片状……银翘解毒片初步成形。

尚未结束。

片剂的药物包衣是其特色,亦是制备过程中的一道关键工序。

同时,包衣分为诸多不同的情况,根据材料分为糖衣与薄膜衣等类型,薄膜衣依照水溶性的不同又分胃溶型、肠溶型、水不溶型等多种类别。

当下条件有限,工艺水准不足,郁容只能采取从系统那学到的手法,进行包衣制作——选取甘草,制成细粉,附着于药片之上,炼制树脂得以提取天然甘油,在药片外层形成一层保护衣。

至此,所有的工序完成。

郁容终于制成了银翘解毒片……成功与否,想是成功的,就是不知药效如何了。

果断请系统进行鉴定,“三丁”的评分比当初制作六味地黄丸时要低了不少,亦即,制成的药片能吃,且有一定的药效,至少,不担心吃坏身体,勉勉强强算合格水准。

郁容却是心满意足,毕竟,他没有一点制备片剂的经验,其中遇到的种种困难,全靠着自己摸索,通过反复试验,终究攻克了一个个难关……不过,也不会就此自满,到底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才能勉强达到这个成绩,需要学习、并加以改进的地方还有太多。

跟前次制作六味地黄丸一样,郁容在其后的半个月里,陆陆续续又制作出七八批次的中药片剂。

在匡英再度上门前一天,他制成的最新一批药片,终于勉强达到了良好的标准……投入市场流通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说,这些药片的包装与保存问题,全权交由匡万春堂负责,不在他的思考之内。

青瓷小碟上,棕褐色的药片,精薄小巧,跟市面上出现过的所有成药,截然不一样,玲珑可爱,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匡英脸上如面具般的微笑,不免有些皲裂,唰地一下合上扇子,目露惊奇:“小郁大夫,这就是银翘解毒片?”

郁容矜持颔首:“是以金银花、连翘为君药,佐以薄荷、荆芥……”

这边他话还没说完,那头的人却坐不住了,竟是拿起一枚药片,细嗅了少刻,猝不及防就塞入嘴里咽下了。

郁容囧了。

难得见到这位匡大东家如此失态,倒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激动之情……可是,药不能乱吃啊!

幸而,银翘解毒片的药性还算温和,没病吃一粒也没什么大要紧。

才这样想着,就见,匡英服食完了第一粒药片,复又拿起第二粒。

郁容连忙阻止:“匡大东家不可,凡药皆有几分毒……”

匡英表示:“小郁大夫尽可安心。”毫不迟疑便将药片塞入嘴中。

郁容:“……”

好在,这一回匡英没将药片吞入肚中,反是在齿牙之间细细咀嚼着,面露思索之色,半晌以茶汤漱口,吐去了嘴里的药末。

郁容无语地看着这位大东家,激动得难以自抑,来回踱着步子,嘴里念念有词。

“小小药片,着实神奇,吞咽之间便已入腹……若是……”

匡英喃喃低语,倏而止步,冲郁容歉意一笑:“失礼了,小郁大夫。”

郁容微摇头表示不在意。

“不知……”匡英问道,“此类片剂,比之丸剂,是易制或难制?”

郁容回答:“制备起来太过琐细,仅以一人之力,不若丸剂好做。”

“如此吗?”匡英沉吟了片刻,遂是语气一转,道,“劳烦小郁大夫继续制备此一类药片,不拘数量,亦不拘品类,勿论多少我匡万春堂皆能吃得下……”

郁容自然颔首同意了,医不离药,且他对制药一道本就挺感兴趣的,若在提升自己水准的同时,还能带来附加的经济价值,确是两全其美。

两人就着制药一事又说了一会儿话。

自从试吃了银翘解毒片之后,匡英便有些心神不宁,没多久,拿着郁容制好的一瓶数十粒的药片,匆忙告辞了。

郁容不由失笑,暗道这位匡大东家也是性情之人……旋即回到药室,满心想着继续研制他的片剂,制备银翘解毒片已经很顺手了,不免又惦记起其他的药物。

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女贞片。

跟银翘解毒片一样,女贞片亦是天朝第一批推出的中药片剂,其功效在于强心保肝,补肾滋阴,增强免疫力什么不说,郁容想制备这一种药品,主要目的是为了服务广大的妇女同志——也不是说男人就不能吃了——到底,在相对保守的古代,女性看病有些麻烦。

女贞片专补元阴,有调理激素之效,大概就像六味地黄丸对男性的作用,女贞片算是专为女性量身定制的补益良药……当然,不管什么药都不能乱吃。

蒲月郁蒸。

用药瓶装好压片机才压成的百多粒药片,郁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渍,偏头看到窗外的日光,心里忽是一动,将药瓶小心存放妥当。

走到檐廊下,满目郁郁葱葱,看得人心旷神怡。

不经意间,转眼即是夏初。

郁容琢磨了片刻,陡然发现,自己除了几次出诊,这两个月几乎没怎么出过大门……便是囧了,宅成他这样的当真少见。

眯着眼,他仰头看着清湛湛的天空,忽是一阵心血来潮,便毫无迟疑,径直去了卧室,换了一身轻便易于出行的装束,遂拿了药篓,里头放上镰刀与铲子,决心出去采药……

名为“采药”,实际是踏青。

这一回没去山里,而是跑到南河边,过了渡口,西南岸有一大片野地,附近农家寻常没事时,喜欢来这儿挖些野菜,或者割小鸡草、狗爪草,打猪草什么的。

这样的野地,不乏一些常用的野生药材,蒲公英、金银花这种常见的不说,在河滩土埂上,甚至长满了葛根,可惜现在不是采收的好时节。除此,大片大片的是黄花蒿——干燥地面以上部位在中医学上又名“青蒿”,大名鼎鼎的“青蒿素”便是由此萃取的。

郁容边游玩,边挑些感兴趣的草药采挖,没半个下午,药篓子便差不多装满了。

正想着要不要回家了,忽闻土埂西面,远远地传来一阵阵旋律奇妙的歌声。

起了好奇心,郁容果断翻过大埂,站在上面往西眺望。

约莫在半里之外,水连着水,是一大片的大塘,满眼都是荷叶。

郁容想了想,也朝那边走去。

年轻的男女小孩们,俱是撑着船,穿行在荷叶之间。

荷花初打苞,按理说,还不到采摘莲蓬的时候,郁容对那么多人聚集一起感到奇怪,想不出所以然也懒得深究,心里琢磨着荷叶也是一味药,打算采摘一些回去晒制,不提入药,不久便是盛夏,荷叶自制凉茶,可堪祛暑圣品。

“喂——”

有人在背后叫唤着,没指名道姓。

郁容却是认出了嗓音主人,转头看过去,名叫阿若的少年郎挎着竹篮站在土埂高处。

阿若劈头问道:“你往那边跑干啥?”

郁容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正待开口,却听对方又说:“你要去相亲?”

诶?相亲?

第55章

经由阿若的解说, 郁容知道了今天是青帘乃至附近方圆十几里的镇乡“相亲日”。

——当然,明面上说是纪念荷花化身的“水华娘娘”之诞辰。

在当地传说中, 水华娘娘主管男女姻缘, 于是久而久之,其诞辰变成了年轻男女们的相亲节了……是唯一被认可的“无媒之约”。

春末夏初的荷叶塘,年轻男女心照不宣去采菱, 乘坐在不同的木船上,若是看对了眼,女方会采一朵荷花苞赠与男方,男方为了表明自己的能干,往往是送上一桶自己捕到的鱼虾。

郁容特别囧, 第一反应是,怪不得这里一片接一片的全是荷叶塘, 否则怕是荷花根本不够采摘吧, 转而又想,菱角不是夏末秋初才成熟的吗,这个时候采菱真的没毛病?

“不事生产!”阿若听到他不自觉问出口的问题,白了他一眼, “谁说采菱角了,那玩意儿又不好吃……这时候正好摘菱角菜啊, 你不会不知道吧?”

郁容愣了下, 旋即反应过来,此时的菱角跟现代人熟悉的品种不太一样,是野菱角吧, 他倒不认同阿若说的不好吃,就是壳太硬了,四角直刺尖锐,吃的时候很难处理,风味却是上佳,不仅可作美食,补脾健胃,入药亦有解毒清热之效。

至于菱角菜……

扒拉着久远的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道野味,掐叶留海绵气囊附近的柄茎,切得细细的,拌上蒜子,撒一点盐腌制,烧饭时蒸上,放点油和辣椒,可是比什么酸豆角、腌芥根更好吃、易下饭。

阿若会出现在这儿,便是打算去采菱角菜的。

“你呢,要一起吗?”

郁容默默地望了一眼荷叶塘那男男女女的好热闹的场面,脑海里莫名跳出某个男人的面容,转而又是那人脱衣后的画面……咳咳,打住!

阿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扬声道:“不去荷叶塘那边,太闹了,而且没什么菱角菜。”

想着难得出这一趟门,天色又还早,现在白昼越来越长了,郁容便应下了阿若的邀请。

荷叶塘往北,走上一两里的路,便是许多个小水凼缀成的一大片湿地,其中飘满了菱角菜不提,长了许多的芦苇,香蒲葱郁,靠岸还有少许的野茭白。

远远看到这般的景致,莫名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心旷神怡。郁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只觉这春末夏初的新安府真真漂亮极了。

阿若自带嘲讽的嗓音再度飘来:“你是怕踩死蚂蚁吗?”

“……”

郁容遂加快了脚步,跟上走在前面不耐烦的少年郎。

菱角是水生藤蔓植物,站在岸边捞到一根藤子,就能将附近水面整片的菱角全拉到跟前。

郁容学着阿若,扯上一大堆的菱藤放在埂上,摘去叶子,掐下鲜嫩的叶柄……便可作菱角菜了。摘完了菱角菜,再把藤子什么的丢回水里,根茎还是活着的,日后可以继续长菱角。

很简单的一件事,做起来却是有些遭罪。

和采挖野菜不一样,掐菱角菜关键在于“掐”字,一碗菱角菜掐完了,大拇指指甲与食指指腹是生疼生疼的。

郁容默然,怪不得自己不记得这一样大自然馈赠的美味,弄起来实在有点麻烦,这不是问题,关键在于菱角的汁液渗入皮肤肌理,黑乎乎的非常难洗掉。

无论是药皂,洗发水,或者直接拿无患子砸碎的药液,都没法子彻底洗掉指甲表面那一层暗褐色,脏兮兮的,着实难看。

“郁哥哥……”小河小跑到水井边,眼睛明亮,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精神极好,“哥哥说,桑臣要生小猫了。”

郁容擦洗指甲的动作一顿:“钟哥儿确定了?”

“嗯,”小河说道,“哥哥以前养过猫,对生小猫的事很熟悉。”

郁容囧了囧。

好吧,他这个大夫果然不是好兽医,也不是称职的铲屎官,居然没发觉到桑臣的异常,昨天抱着她,发现又重了,肚子圆了一圈……因为是橘猫,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桑臣发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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