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位次的问题再一次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但事情的发展很让人扫兴——西梁百里昂驹主动地带着自己的队伍走到东边坐了下来,于是北燕的皇子也就不声不响地带着自己的人坐到了西边。

居然连吵都没吵一句,更不用说打架了。

苏轻鸢闷闷地敲着茶碗,为没有看到好戏而感到十分惋惜。

看样子,这次来的两位皇子都挺沉得住气的。由此也可见,当今的局势怕是容不得掉以轻心呢!

众人落座之后,苏轻鸢才得以细细地向北燕的使臣队伍看了两眼。

北燕带队的是三皇子,秦皎。

让人意外的是,这位三皇子居然生得十分秀气: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竟像个小姑娘一样娇美。

幸亏他身后坐着的和靖公主更是弱柳扶风、含羞带怯,一派小女儿模样——若非如此,恐怕少不得有眼拙的莽汉要把堂堂北燕三皇子误认作是公主了。

许是苏轻鸢的目光太过直白了,秦皎抬起头来,回应她一个友善的微笑。

陆离轻咳一声,端起了酒盏:“贵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南越略备薄酒,还请开怀畅饮,莫要拘束才是。”

百官同时举杯,两国使臣也举起酒盏,遥遥相祝。

百里昂驹向苏轻鸢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太后娘娘,我们又见……”

“你就是西梁的那个六皇子?”静敏郡主忽然高声开口,打断了百里昂驹的话。

苏轻鸢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侥幸”。

陆离不动声色,指尖轻轻地在桌沿上点了点,示意她安心。

苏轻鸢不能安心,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只见百里昂驹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后恢复了微笑:“正是。不知这位娘娘如何称呼?”

静敏郡主“哼”地一声,一脸不屑:“也不过如此嘛!我就知道,西梁皇帝纵使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皇子,也必定舍不得过继给昌黎王,果然挑了你这样一个歪瓜裂枣过去!照我说,昌黎王的年纪也不甚老,他还不如再加把劲儿自己生几个儿子出来呢,何苦要捡旁人不要的!”

这番话说出口,人人相顾失色。

满殿君臣之中,最平静的竟是百里昂驹本人了。他微微一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位牙尖嘴利的娘娘,想必就是静敏郡主——也即是南越贵妃娘娘了吧?”

“你知道我?”静敏郡主有些诧异,又似乎很得意。

百里昂驹从容微笑:“我自然知道。”

苏轻鸢满心疑惑,只得抬头看向陆离。

陆离却已经转过头去同秦皎说话了。

苏轻鸢百无聊赖,只得细细地观察着两国使臣,以及下方坐着的七个属国的使者。一开始倒觉得有些趣味,渐渐地也就看腻了。

苏青鸾偏过头来,向苏轻鸢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苏轻鸢懂得她的意思,却不想理会,只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苏青鸾却是不肯安顿的。

趁着殿中说话的声音低下来的时候,她清了清嗓子,高声笑问:“西梁六皇子殿下来过咱们南越吗?您似乎认识太后,也知道贵妃姐姐……”

百里昂驹眉梢微挑:“这位是?”

苏轻鸢用长长的护甲套在桌沿上敲了两下,微笑道:“六皇子聪明过人,难道猜不出么?”

百里昂驹跟着笑了笑,颔首道:“想必是南越淑妃娘娘吧?”

苏轻鸢摊了摊手,向苏青鸾笑道:“看见了吧?西梁六皇子见闻广博,初次见面便能猜得到你的身份——又何必一定要来过南越?”

北燕那边,秦皎微微皱眉,向这边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

陆离转过脸来,冷冷地向苏青鸾剜了一眼。

苏青鸾打了个寒颤,求救地看向苏轻鸢。

苏轻鸢沉着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苏青鸾咬住唇角,低下了头。

陆离抬起头,向旁边的小太监吩咐道:“换支热闹些的曲子吧。”

百里昂驹忙站起身来,微笑拱手:“南越歌舞美妙舒缓,适合酒足饭饱之后闲闲观赏。此刻嘉朋满座,该是纵情欢乐的时候才对!我西梁歌舞最适宜劝酒助兴,不如让雁儿献丑一曲,博君一笑如何?”

陆离略一沉吟,皱眉道:“西梁公主亦是今日席上嘉宾,如何能屈尊降贵献舞助兴?此议不妥。”

百里昂驹微笑道:“我西梁儿女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宴席之上,不拘皇后、妃嫔还是公主,起舞助兴乃是常事,并无不妥——雁儿,还不快来!”

百里云雁低着头,缓缓地站起身来,满脸上都写着“不情愿”三个字。

经过苏轻鸢身边的时候,她略顿了顿脚步,迟疑了一下。

苏轻鸢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坐着吧,不差你一支舞。”

百里云雁瞪大了眼睛。

苏轻鸢吩咐小太监添了一张椅子,拉着百里云雁坐在了她的身边。

“太后娘娘,这是何意?”百里昂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苏轻鸢。

苏轻鸢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六皇子殿下大概还不明白,女人也是人,不是宴席上供你取乐的玩物!你那么喜欢舞,不如自己跳一支来给我们助兴?”

“太后此言,是不是欺人太甚了?!”西梁使团中的一个老臣站了起来。

苏轻鸢发出一声冷笑:“我说请六皇子跳一支舞,你们说我欺人太甚;你们自己逼迫云雁公主跳舞,为什么不说是你们自己欺人太甚?难道只有皇子尊贵,公主就不尊贵了不成?”

百里昂驹挥手让那老臣坐下,又向苏轻鸢笑道:“昂驹本是好意,没料到太后不喜欢,是我西梁唐突了。只是……西梁习俗本来如此,太后能照料雁儿一时,怕也不能照料她一世!”

苏轻鸢攥住百里云雁的手,抿嘴微笑:“照料她一世,那也不难——公主,留下来做我的儿媳妇如何?”

百里云雁看看苏轻鸢,再悄悄地抬头看看脸色瞬间转黑的陆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差没在脸上写上“惹不起”三个字了。

这时,正在一旁埋头啃鸡腿的陆钧诺忽然抬起了头:“母后,你想让我娶她?可是我觉得她有点老耶!好吧,要我娶她也可以,不过——我要看西梁六皇子跳舞!”

这小子嘴皮子溜,旁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口气说完了。

陆离的脸色由阴转晴,恢复了看好戏的姿态。

苏轻鸢是完全愣住了。

这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到六岁的小屁孩,居然就这么急着娶媳妇了?

这才断奶几天啊?

百里昂驹的脸色渐渐地难看起来。

听这小娃娃的意思,西梁公主想嫁到南越,还得堂堂皇子献舞助兴才能求来这样的殊荣?

西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西梁的公主什么时候这么愁嫁了?

简直混账!金尊玉贵的西梁公主,他的宝贝妹妹——就算南越想娶,他还舍不得给呢!

百里昂驹气得摔了酒盏,却在听到那一声脆响之后,清晰地在自己的心中察觉到了一种名为“如释重负”的情绪。

他居然……是舍不得把云雁嫁出去的!

百里昂驹抬头看着坐在苏轻鸢身边一脸哀戚的女子,神色复杂。

陆钧诺看看苏轻鸢,再看看百里昂驹:“怎么不跳舞?不会吗?”

百里昂驹勉强挤出两分笑容:“王爷见谅,昂驹连日舟车劳顿,筋骨酸痛,不便舞蹈。”

陆钧诺扮了个鬼脸:“我看你分明就是不会!要说‘舟车劳顿’,你妹妹也跟你一样舟车劳顿啊,凭什么你自己筋骨酸痛,却逼着她跳舞?难道她就没有‘舟车劳顿’了?”

百里昂驹一时竟无言以对。

北燕那边,秦皎忽然笑了起来:“南越定安王真是个妙人!小小年纪,竟如此怜香惜玉——西梁公主若能嫁予这样一位王爷,倒也是一段佳话。”

“休想坑我!西梁六皇子不跳舞,我就不娶!”陆钧诺把筷子一摔,正色道。

秦皎拍了两下巴掌,“呵呵”地笑了起来。

百里昂驹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百里云雁低着头,眼圈微微发红,唇角抿得很紧。

今日她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南越的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她是冲着南越皇后的位子来的,可是南越皇帝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半道上杀出一个小娃娃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她当成是看一支舞的赠品——这样的羞辱,确实欺人太甚!

可是,她怎么能怪南越?分明是西梁自己、是她的六皇兄羞辱她在先啊!

西梁自己已经轻贱了她,怎么能指望在南越求得爱重?

经过今日这场闹剧,她已经成了全天下的笑料,婚事上怕是很难有好结局了。

幸好,她自己也并没有打算嫁。

百里云雁缓缓地抬起头来,勾起了唇角。

嫁不掉也好。这一次,可不能怪她了。

百里昂驹的目光一直落在百里云雁的身上,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秦皎站起身来,向陆离拱手道:“北燕恭喜南越皇帝登基,预祝两国世世交好、永不征战。”

陆离拱手还礼:“北燕、南越两国世代交好,今后自当将这份友谊沿袭下去。”

秦皎微微躬身,又继续道:“临行前,我国皇太后反复叮嘱,泣问南越故旧康宁,并嘱托我等带来玉器百件、宝刀一口,恭祝南越皇帝福寿安康。”

陆离神色严肃,拱手为谢:“请三皇子归国之后,代朕谢过端和大长公主厚赐,并问候她老人家玉体安泰、福寿绵长。”

说着,小太监们也把南越的回礼拿了出来,无非是些绸缎或者金银器皿之类,另有两套瓷器是特地说明了要献给“端和大长公主”的。

苏轻鸢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南越的端和大长公主多年前嫁到了北燕,想必秦皎口中的“皇太后”,也就是她了。

这样论起来,陆离跟这位北燕皇子也沾了点儿亲,只不知道辈分算是怎样的。

表兄弟?还是表叔侄?一时算不清楚,苏轻鸢倒也不打算费心思。

秦皎吩咐从人收下了南越的回礼,又笑道:“除了玉器和宝刀,北燕还有一件厚礼,请南越皇帝笑纳。”

陆离眯起眼睛,没有接话。

秦皎向后一伸手,把缩在影子里的和靖公主拖了出来:“我国皇太后思念故国,一直盼着能同故乡亲人团聚,只可惜路途迢迢,不能如愿。这两年太后凤体渐渐衰弱,又忧心两国这几代人的情分日渐疏远,便想着再添一桩姻缘,算作个亲上加亲。这是我国和靖公主,乃父皇与大妃所生,出身尊贵,自幼由皇太后教养,熟读诗书,能通南越言语,性情和顺,愿同南越联姻——此乃皇太后夙愿,请南越皇帝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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