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有恙,无法前去。”江子渊平静道。
“哪怕是重伤在身,亲传弟子也不能推卸肩上的责任!宗主,这是宗规!享资源者战前线,除非身死魂消,否则亲传弟子绝不可退缩!”廖不直双眼圆瞪,双颊因为激动而憋得通红。
江子渊瞥了他一眼,嘴唇微动,一道密语传入耳中。
他停顿了片刻,安抚道:“并非逃避责任,只是需要时间,今日之后,她的伤就差不多了,养好伤再上前线,事倍功半。”
廖不直依旧不太赞同,什么伤今日便能好却还需呆在袅清宫里?既然如此,就不能在路上养一养吗?
但是违背宗主的意思让古灵上前线已经把他所有的激动都用光了,再看江子渊时,廖不直身体不由得摆出一个恭敬的姿态,那如神般淡然冷漠的气质,让廖不直不自觉压下了反驳的话。
只是一日而已。
廖不直梗着脖子,僵硬地退下了。
闵尊心底却是一惊。
什么叫做明日古灵的伤便好了?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为什么刚好是明日?是他复生的时候?
——没错,闵尊真正复生的时间,其实不在后日,而在明日。
他骗了谢衡和江子渊,这两人虽说一个有奴印,一个被他改造成了药材库,但是保不齐有什么后招,闵尊不可能将主动权交给对方。
因为谢衡能够清晰地感知自己的恢复情况,所以闵尊也不能随意胡诌,复生的时间与真实时间只相差了一日,但是也只需一日。
一旦他复生,其实只需半日的时间,他便能与身体彻底融合,那具身体的修为也能再上一个台阶,届时大乘期的他,能发挥出堪比渡劫期的力量,加上两人为他所制,只需半日,他便能将两人从身到魂,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
届时仙魔两道魁首皆在他手,而凭借他万年前的名声和神魔大战的契机,他有把握一统仙魔两道。
到时候莫说是魔族,便是人族也是掌中之物,谢衡的那个承诺,他也算做到了。
但是如今看来,这两个人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了什么应对的招数?
闵尊能从万年前活到现在,谨慎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江子渊随口一说的“明日”二字,便让他产生了无尽怀疑,他决不相信,这两个字只是敷衍之语。
闵尊心里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开始仔细思索自己复生计划里的漏洞。
但是不及闵尊思考出来,那不详的预感,很快成真了。
第86章 出不来  “你都没有考虑过,魔纹不是我……
魔族大军, 很快占领了绯阳山脉以西的一大半地盘。
“垂阳!你为何停下!前方是你的敌人,后方是你要护佑的师门!继续前进!”跟随大军来到前线的蜀阴宗长老气急败坏道。
“不,前方是我的族人。抱歉, 长老,”垂阳撩起了从未束起过的额前长发,紫色的魔纹闪闪发亮。
那魔纹太小,以至于完全隐藏在这么一小截长发之中,但是这并不能让长老的震惊减少一星半点。
魔族的魔纹,从不以大小见长,相反,紫色的魔纹,属于仅次红色魔纹的魔族嫡系血脉了。
成元宗。
被任为将领的大长老首席弟子拿着震天戟正准备直取敌手,刀光闪烁间,大弟子的身影已经到了半空。
——然后他就被打了下来。
“裴师弟!你又失误了?”面对在法术上永远缺一根筋的小师弟, 成轩又急又气, 却不忍心过多责怪,枪锋一转,正欲重新冲杀上去。
——却被一个定身法术死死捆住。
“抱歉, 这次不是失误。”裴锦素来严肃可爱的包子脸第一次有如此丰富的表情,他含着眼泪,将施了定身术与禁言术的师兄扶在怀里,一面走一面喊道:“师兄被一个不知名法术击倒了, 医修快过来看看。你们先别上去, 以免再中那种奇怪的法术!”
失去指挥的冲锋小队顿时茫然踌躇在地,在裴锦的指挥中慢慢脱离了中心战场。
襄明宗。
作为统领的大长老带着众弟子左突右进,一路越过众多魔族小队,弟子们不明所以地错过许多次交锋机会, 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长老,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大长老稳重而严肃地道:“脱离战场。”
说着,众人回头一看,距离中路大军已经有好一段距离,就连魔族分散到这里的小队,见到他们都一副想要划水的样子。
众人:……他们以为长老又想搞奇袭。
发生这样事情的宗族远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几乎大半个抗魔大军的宗门,都出现了潜伏期至少长达三十年以上的紫级魔族。
主力军的逸溃导致后方跟上来的宗门普通弟子没了方向,很快被魔族大军冲击得七零八落。
众宗门:像筛子一样……这些宗门都是傻逼吗放那么多魔族进来!
然而并没有卵用,少数几个保留住了尊严的宗门,因为队友的拉胯,很快溃不成军。
唯一能感到欣慰的,是魔族似乎一反占领沿海陆地时的残暴杀戮,面对如此松散的人族大军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用各种暂时控制其行动力的法诀或药物,将人族的抗魔大军从西面横扫开来,迅速占据了大半个战场。
史上第二次神魔大战——
为期半天,宣告结束。
中间有一般时间是用来清扫战场,将人族俘虏一个个打上独有的印记扔回绯阳山脉以东,大战开始前,被称为养老的地方。
如果月关情在这里,会很欣慰,因为很多人都有了和她一样的印记。
因为印记的存在,也因为魔族的按兵不动,人族大军踌躇不前。
双方各占一半大陆,僵持不下。
袅清宫。
顾不得忌讳,长老直接在月关情的带领下来了袅清宫,将这个荒唐的结果告知了目前人族的最高掌权人——作为神穹宗宗主的江子渊。
古灵听得目瞪口呆。
然而听到这个结果最激动的人,却不是她。
“怎么……可能!”刺耳的女声带着惊愕与怨恨,尖锐地在袅清宫内响起。
长老惊愕地看着袅清宫和曦殿内,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人,一个被神穹宗打为叛徒,逐出宗门的人。
最重要的是——一个男人。
“宗宗宗、宗主,他、他他……”长老看看一脸淡定的宗主,在看看顶着男人脸发出女声的谢衡,不知道该先惊讶什么。
一旁的月关情倒是还好,早在昨天,她来和曦殿汇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谢衡,这个往她肩上拍了一朵彼岸花印记的魔族,正站在师尊打坐的石床旁,一只手按在古灵肩膀上,目测是在送灵力。
月关情不知道原本是由师尊进行的活动为什么落在了谢衡身上,也不敢问,也不敢猜。
只是落在古灵背影上的眼神,多了三分敬仰和五分崇拜。
师尊和谢衡。
正道与魔道。
圣洁与妖冶。
——师妹,永远滴神。
“谢衡……原来如此,你们每日的交谈,都是在商量这件事情吧!”谢衡的眼神平静中带着熟悉的阴郁,口中却发出了清晰的女声。
长老震惊到无法言语,江子渊看了一眼,右手微张,送了一个瓷瓶过去。
“这是什么药丸?”长老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江子渊给的是幻觉解药,本能吞了下去。
然后就倒地了。
月关情很有眼色地将人扶起来退了出去,临走前看着古灵的背影又多了几分畏惧。
是她想错了,除了师尊和谢衡,还有一个女人。
古灵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天,她成了月关情眼中,和江子渊一样的存在。
江子渊无情,而她——
变态。
和曦殿内,刺耳的女声已经平复下来,声音细听上去还有些妖精般的诱惑低哑,妩媚至极。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你太天真了!你们太天真了!你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荒远时代!”
大殿内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狂风,除却袅清宫本身存在的动植物,各种器具皆在肆虐的狂风粉碎成齑粉,连一丝碰撞声响也无。
袅清宫上空,阴云迅速聚集,电光如蛇穿梭云间,轰隆雷声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谢衡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双拳紧握却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额前的红色魔纹像盛开的花瓣一般舒展着线条,妖异至极。
古灵的身体陡然站起,在惊愕的双目中,僵硬地朝着半跪在地的谢衡走去。
江子渊周身灵力激荡起来,形成一股与狂风不相上下的灵力漩涡,绷断了头上的发簪和长带,墨发倾洒而下,被灵力漩涡吹得飘扬而起。
而他自己则嘴唇微抿,一双银灰色眸子罕见有了波澜,眉头微皱,仿佛怎么也控制不住这股急欲透体而出的灵力潮。
血液仿佛自身体各个部位逆流而上,在心脏处汇集,激烈地敲打着胸腔,江子渊慢慢捂住了胸口,眉宇间浮现一丝痛苦。
“来来来……我的仙魔体、我的渡劫期修为……来吧……都过来……与吾之魂魄——合而为一!”
谢衡的眸中爆发出惊天火意,有红色的彼岸在瞳孔中绽放,唇角也不再板直平正,而是流露出一丝惊人妩媚的微笑。
天空中雷声愈发频繁,仿佛千百年来的雷劫尽数在今天落下。
这动静甚至引得远离神穹宗的各宗门长老纷纷相望,看天上劫雷这千年难遇的恐怖声势,猜测是不是已渡过地劫的江子渊正在尝试渡天劫成仙。
雷声一直在持续,众宗门一直在观望。
雷声还在持续,众宗门还在观望。
雷声依旧在持续,众宗门……看累了。
“长老,渡雷劫需要等这么久吗?”有弟子忍不住问已经两次挑战人劫失败的准渡劫期长老。
“人劫不需要。”已经有过两次雷劈经验的长老肯定道。
“地劫也不需要。”看过江子渊渡劫的某宗宗主沉吟道。
“哦……天劫原来这么慎重吗?”该弟子再度向神穹宗劫云聚集的方向看去,深感敬佩。
袅清宫。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不去!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