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药回去已经很晚。
禾筝将医生嘱咐的用药时间跟保姆说了一声,她拿着药,小声收起来便回去睡了。
长辈休息的早。
天才才暗,便去睡了。
接了付韵回来住之后,禾筝哪里都觉得不自在,她从小没感受过什么家庭的爱,现在就连付韵往她碗里夹菜都受宠若惊。
趁她们都睡了。
禾筝才能喘口气,阳台有风,她过去坐了会儿,无端想起在医院时韩执说的那些话。
他说药能治病就好了,何必管来源渠道。
就算是季平舟带来的又怎么样,他也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常理,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她才特别关照,再退一步说,特别关照又怎么样?
对方是前妻,是个人都会特别关照。
可她现在,哪里需要啊。
太晚了。
晚了不止一点点。
就算知道这药是他带来的,免费给她用,她也无悲无喜了。
刚点了下烟,还没抽两口,阳台连接客厅的门便被推开了,禾筝下意识手抖,烟丝絮絮飘落,直接在边上灭了烟。
分明已经这个年纪了。
还有种被家长抓到干坏事的错觉。
付韵在禾筝身旁的竹椅上坐下,还是一副慈母的模样,因为这个病,她每天的容颜都很憔悴,只差没在脸上写将死之人四个字了。
“怎么还不睡?”
她语调很轻,像是柔和的风。
可说柔和又牵强,毕竟风都是带着凉意的。
禾筝不知该怎么回答,“您快去睡吧,不用管我。”
她从小就这样。
一面绵软,一面又冷硬。
不愿意和人接触时便会挂起拒人千里之外的盾牌。
就连身边最亲的人都常常被她伤到。
付韵已知亏欠她许多,这个病,也连累到她,“禾筝,我这个病,是不是让你有很大负担?”
禾筝面色不变,侧眸看了眼付韵。
原来自己母亲已经变成了这幅苍老的面容,发根已经白了好几块,“您以前觉得我是负担吗?”
“不会。”
“嗯。”
算是代替她回答了。
付韵这下才幡然醒悟,她仔仔细细看着禾筝,眼眶越发酸涩,才忽然觉得,好似只有宋闻在的时候她才很爱笑,宋闻走后她便没再看她怎么笑过了。
更别说离婚以后。
“留在燕京不怕遇到季家人吗?”付韵担心的事很多,尤其担心禾筝因为自己而受什么委屈,但现在看来这是无可避免的了,“他们家人还有没有为难你?”
刚才呛人的烟雾已经散了。
禾筝眼眸清明,一丝困意都没有,这里的夜景没有商园好,也没有和风苑好,但看起来,就是要舒服许多。
“怎么才算为难?在我眼里已经没有什么叫为难了。”
只有侮辱。
可好在除了今天的韩执,其余时间她还没有被打扰到。
而季平舟的这位姑父。
也算得上是好好先生了。
很有耐心地跟她说了这个病其中的厉害关系,白血病不是罕见的病,所以每年需要药物的人很多,稀缺又昂贵,想要活命,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个人情绪。
尽管他这样说。
禾筝还是付了这次的药钱,的确昂贵。
这些,足够卖一辆拿得出手的好车了。
可下次,她便不能去了。
-
为了付韵这个病,禾筝必须东奔西走卖掉手上剩余的旧乐曲,都是以前宋闻在时辅导她完成的,其实有些过了时,但好在艺术好似就是越久越有价值。
何况有冯迎辰的引荐。
她能联系的人脉不少,也都是能拿的出高价的。
为了禾筝的安全。
每次冯迎辰都会陪她一起去参加这些不同层次的酒局。
现在于禾筝而言。
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筹钱治病。
好在今晚没有喝酒,意识还是清醒的,跟着一行人出来时还早,冯迎辰在前和别人聊着什么,她慢步走在一旁,拐过角落去乘电梯时迎面遇见一批人。
想来燕京也就这么大。
有名的酒店酒楼也就这么几家靠近市中心,郑琅是纨绔子弟,哪里都熟悉。
在这里遇到。
根本不奇怪。
只是他的眼神,太明晃晃了,禾筝也看得清楚,迎面走近时,他好像只是在看一个陪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