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公子要来,智庵这边疏忽了准备,大公子莫怪!”赵秉钧刚才出来见礼袁克定一扬手,又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知事非寻常,慌忙把后边的话咽下,赶紧把袁克定引到书房内,又屏退全部下人,还未坐定,这位公子便抢先开了口:“赵叔,小侄今天来的匆忙,还望赵叔勿见怪。”
“不敢!”赵秉钧连叫不敢。这袁克定自达去年骑马时把腿摔坏,落下了跛腿的毛病之后被大总统狠狠管教了一番,好多以前的坏毛病都没了,但是就是这个心高气傲改不掉。尤其袁世凯身边还有不少的前朝旧臣,时间长了在下面的奉承下,总是以为父亲是大总统,自己就是皇太子,傲气得紧。
“不知道大公子今天匆忙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情?”
“有,而且这件事情只有赵叔才能办成!”
书房内生有火炉取暖,袁克定方才走得急,这一会功夫已是一身大汗,连忙将头上的海獭皮帽摘下,又松了松领口的扣子,这才继续道:“小侄收到消息,宋教仁要来北京了!”
他的脸上十分气恼,袁克定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加上又有下面的奉承,一直都以为父亲之后,这民国早晚都是袁家的,他就是后面的第二任总统。可没想到如今那个在各地演讲时经常激烈攻击袁世凯的宋教仁要北上了。对这个软硬不吃,金钱美女都无法打动的国民党新贵。不仅他的父亲头痛的紧,他也十分痛恨。尤其这宋教仁竞选的时候总是揪着大总统的权力指责袁世凯弄权,扬言日后一旦组阁第一件事便是限制大总统的权力。袁世凯最近没有举动,他几次暗示父亲做掉了他都给袁世凯断然拒绝了,昨天他又提起时父亲气急了还给了他一巴掌,道:“你这逆子如此不求上进,让我日后如何敢把家产与你。你且将那天下之人都看做与你一般愚蠢,可知道我本能在大选之初便杀死他,为什么早不杀死晚不杀死,偏偏在这个时候大选落幕才杀?他如今要出事,举国民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袁某人,因为他死了我得到的好处最多。而且,你当那国民党一点准备都没有?国民党有三元老,那黄克强如今一心归隐,孙大炮也到处跑着搞他的铁路,但是两人威望都在他宋遁初之上,一旦出了事情,立刻便能站出来接过国民党的大旗。你啊,别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免得中了别人的挑拨!”
不错,袁世凯虽然已经对国民党十分不耐,并且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趟平了它赖之为依仗的地方四都督——豫皖赣粤!如今刚巧四省都有不同把柄抓在他的手上,解决了地方四位都督之后,他宋教仁跟国民党没了依仗还不是任他揉捏。
可是他实在是太小看了自己的长子袁克定了,今天由受到某些人的挑拨之后,顿时忍不住来见赵秉钧,要他想个办法!
“这……”赵秉钧不傻,登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只是,那宋教仁如今乃是国会第一大党的领袖,这位‘大爷’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吃的药,竟然要去动他,他就不怕真动了之后,被国民党的口水淹死吗?
顿时以沉默应万变!
袁克定见赵秉钧不说话,急忙又说道:“我刚从梁卓如那里过来,他如今多番奔走,也不过占去了两百四十多位内阁席位,远远比不得他国民党。四月初国会就要召开了,咱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赵叔,若让这个不识抬举地东西来京组阁。到那时,他登上国务总理的宝座,你就得卷铺盖,我父亲即使在位,也只能是个徒有虚名的大总统。咱们老北洋的天下就算完了。”
“唉,这个梁山宋江,年纪不大,手腕倒是挺厉害的,真他妈的厉害!”赵秉钧心中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袁克定过来是不是得了那位的暗示。毕竟北方政府的脏东西都在他手上掌握着呢,要真要使些手段,来找他是最合适的。为表示效忠大总统,他也跟着骂了几声,但似乎这话只是说给对面的袁克定听的。
“总统总统,就要统管天下。手上无权,听人使唤是决计不行的。如果当总统是受人摆布,仅仅是用来当聋子的耳朵——摆设,这样地总统,还要来作何。”
“那是,那是。”赵秉钧连忙奉承着。
袁克定见时机已经有几分成熟,便伸手从内襟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轻轻地放在漆木桌上,沉着脸说:“这也是为了父亲跟赵叔您的位子,我从结拜兄弟汪兆铭那里得知,宋教仁定在二十日晚北上,这里有张汇丰银行的本票,共计五十万元。赵叔,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万元重赏。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全权负责,你可愿意!”
赵秉钧听罢,犹如当头挨了一棒,脑子发胀,手脚发麻。他苦着脸看着袁克定,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的确,他宋教仁来了自己这个内阁总理做不成了,可是,自己现在这个空架子内阁总理做跟不做有何区别?可是这事情他要真点了头,日后一旦出了事情,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
半天等不到他回话,袁克定这位大爷脸上顿时难看起来,声音也跟着不耐烦了!
“赵叔,你跟我父亲这么多年了。莫非我袁家还有亏待你的时候吗?”
赵秉钧看了看袁克定的脸色,知道坏事只好硬着头皮道:“大总统待我恩重如山,公子放心,智庵这就安排人手准备!”
这才应付了满意而归的袁克定。
一个人回到书房,视线一触及到桌上的支票,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无力地坐在太师椅上,哀叹一声,垂首沉思起来!
这件事情他已经确定了应该不是那位的意思了,因为若是他根本不会使用这样的拙劣手段来。比起这位大爷,那位真要动的乃是国民党,并且就算是要对付宋教仁,也不可能这么冒冒失失,完全不顾及这位国会第一大党党魁被杀会引起什么影响的。
这真是个苦差事!
赵秉钧苦笑,一边吩咐下人去把他的心腹内务部秘书长洪述祖叫来,一边推敲整件事情。
这事情若是告诉了袁世凯,他就得罪了袁克定,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若是不告诉他又犯了欺君罪,只怕现在的日子就要难受了;而且那个宋教仁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暗杀是机密事,不挑选心腹是不行的,暗杀宋教仁更是机密中的机密,不但人选要能干,而且要绝对可靠。
反反复复想着这里面的道道,知道书房外下人呼唤了他几次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打开了门,他的心腹洪述祖已经到了。
“大人您突然叫我来,可是有什么急事?”洪字荫之,人称“洪杀胚”,江苏常州人,早年当过刘铭传地幕僚,后来又当过湖南巡抚俞廉三地幕僚。因法军劫军火事件收受法军2000两白银,被判三年监禁,而后洪述祖又买通狱卒,越狱逃至武昌。不久后又因为在汉口租界勾结洋人伪造地契卖给洋人,造成外事交涉。时任湖广总督张之洞下令缉拿,洪述祖又通过世交时任清警部侍郎赵秉钧向张之洞求情,才得以罢休。民国后充当内务部秘书长,实际上是赵秉钧指挥下的侦探头目。
“是啊!”赵秉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洪述祖小心翼翼地试探,能让赵秉钧发愁成这样的,肯定不是小事。
“我有一桩惊天的大事,做完之后我亲自做主许你二十万元,你敢做吗?”
“我?”现在轮到洪述祖发愣了,他咬咬牙说道:“大人请讲,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且将过来听好了!”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三十一章 刺宋案
3月19日,在梁启超的不辞辛苦的奔走,加上袁世凯从善后大借款中拨出160万元作为拉拢统一、民社等组织联合组党的活动经费,银弹战术威力果然令人吃了一惊,这一次连李汉都猜错了局势变化了,统一党党魁章太炎竟然同意了统一党并入梁启超的民主党内。
黎元洪的民社妥协倒是不引人奇怪,毕竟黎本人跟袁世凯走近,他这个副总统如今全赖袁大总统的扶持,会默许他那个已经只得到了十来个议员席位的民社并入民主党内倒是毫不引人奇怪。至于统一党为什么最终跟梁启超走到了一起去,只能说李汉太小看了人心二字。章太炎是骂的袁世凯最凶,可是统一党又不是他一个人的组织,里面的成员虽然多数都是光复会成员,可是不乏江浙名流,加上章太炎虽然经常骂袁世凯弄权,却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强人政治,倒也半推半就的,最后接受了梁启超的合并劝说。几方势力合并后地新党拟举梁启超为总理,袁世凯志在总统,当然不会跟他去争内阁总理的位子。谈妥了合并条件之后,梁启超决定于3月19日入京,然后正式发表。
但不等梁启超的合并宣言发表,上海发生了惊天的大案……
3月20日,天空阴沉沉地,毛毛细雨从清早开始一直不停地下着。晚上6点钟,黄兴、廖仲恺、于右任等在饭店为宋教仁设宴饯行。酒过三巡,有好友提醒宋教仁提防“些许小人”对他有“不测之危险”,但宋教仁笑说:“无妨,吾此行统一全局,调和南北,正正堂堂,何足畏惧?”
黄兴不放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宋教仁严肃地说:“即使不是谣言、为国家大计,我也不能因此而懈怠责任。”
听了他的话,大家虽然仍不放心,但无不佩服。
然而,想要他宋教仁项上首级的人跟势力太多了。
晚上宴毕后,宋教仁在黄兴、廖仲恺、陈其美、于右任陪同下,乘上一辆马车赶赴上海沪宁车站。宋教仁刚进入月台入口,突于宋教仁背后队伍之中挤出一人来,等候检票的队伍不悦,以为有人插队纷纷大骂,不想那人根本不做理会,一路往宋教仁处挤来。正是洪述祖委托江苏巡查总长——应桂馨代为收买的刺客——武士英!借着夜色加上车站混乱的局面,武士英很快便摸到了宋教仁身旁不远,手枪连发三次。第一次中宋教仁右肋,斜入腹部;第二次向黄兴那边掠过;第三出从吴颂华胯下而过,幸未伤人。
宋教仁惊喊道:“啊!”
话音刚落,他的行囊“啪”地一声从手里掉到地上。双手捂住腰部,随即栽倒在地上,鲜血从衣服里汩汩地流出来。黄兴等四人见势不妙,随即将他送进附近的铁道医院,至于凶手是谁,根本就没功夫去追击。
火车站内警笛四起。巡捕们发现一个持手枪地人,正趁站内秩序大乱之机。慌慌张张夺路而逃。巡捕断定此人就是凶手。便跟踪紧迫。凶手是个矮个子,穿的倒是寻常,不过跑得太快,一转脸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火车站内一队队的巡捕跟着骂娘!
宋教仁由于被子弹击伤肾脏、大肠,手术后虽将子弹头取出,但因弹头带有剧毒,即便子弹取出之后整个人也是时醒时昏的,意识都不清醒了!
“刺宋”消息传开后,舆论大哗。
宋教仁案发生时,孙中山正在访问日本。3月21日孙中山中止访问,立刻回国,按行程最迟五日便能回到国内。
消息传到北边袁世凯的耳中,此君先是脸色大变,立刻派府上家丁将正在外面跟一些权臣子弟游戏的长子袁克定招了回来,随后不久之后赵秉钧被他请进府内,直到天已经完全黑透的时候,才有人见到一脸苍白虚脱的赵秉钧从大总统府内走出,还是在下人的搀扶下才上了马车,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上海火车站地两颗子弹,葬送了妄图有所作为的青年政治家宋教仁的性命,也为本已不平静的民国政坛投下了重磅炸弹。北方政府在第一时间由内阁总理赵秉钧出面,责令上海方面尽快缉拿真凶归案!
应桂馨在得手后,很是庆幸了一番,觉得大功名和富贵都在眼前,但铺天盖地而来的舆论风暴让这个老江湖嗅出了一丝不对劲,他觉得留着武士英太危险了,必须将此人除去。特别是听说对方到处宣扬发了横财的事迹,置他要求迅速离沪的要求于不顾,他更是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其实,现在要从上海走也没那么容易了,由于命令严厉,上海全面搜捕,水路交通尤其盘查的紧,很难混出去。既然无法让其跑路,应桂馨就谋划着如何物色人选除掉武士英。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案情就急转直下。23日宋教仁于医院不治而亡,消息传出举国有志之士震怒。国民党更是悬赏数万缉拿真凶。当天午后,公共租界巡捕房来了一个人,称有极重要的事报告,非要见巡长不可。站岗的印度阿三只得入内通报,不一会,那人被带进巡长卜罗斯的办公室。
此人自称名叫王阿发,乃是来自河南的一名古董商,随后道:“几天前我在文元坊应桂馨家里兜售古董,因为应桂馨是我的老主顾,平素很熟。应桂馨这天突然拿出一张照片,叫我在某时某地把这个人暗杀掉,许以事成之后给我一千元做报仇。我因为只懂得做买卖从未杀过人,因此不敢承担这事。当时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今天我在报纸上看到宋先生的照片,正是应桂馨让我杀掉的人。我相信若是能够找到应桂馨,便可以找到凶手!”
根据王阿发的举报,卜罗斯巡长决定拘捕应桂馨。考虑到应宅在法租界内,便把法租界巡长蓝弗埃请来,会商了周密的行动方案。深夜1点,两位巡长带领众多探捕,包围了应桂馨的住宅,一个中方探捕上前叫门。看门老头披着衣服出来回话:“先生下午就去了青和坊,至今没有回来。”
众探捕兵分两路,一路由卜罗斯带领去青和坊,其余由蓝弗埃带领看守应宅,不准任何人进出。不久应桂馨于胡翠云处被抓,巡捕于应宅中搜出应与内阁总理秘书张洪述祖及内阁总理赵秉钧有关之文电多件。24日宋案凶手武士英(吴福铭)在上海公共租界被捕。
至此,人证物证俱全、杀害宋教仁地主谋,正式被打上了袁世凯三个大字,同谋犯是赵秉钧和洪述祖。具体策划是应桂馨,凶手是武土英。
甚至更有激进报纸如民立报刊登‘刺宋案相关人物报表’上面还贴上了袁世凯、赵秉钧、洪述祖、应桂馨、武士英照片。
武昌跟国内其它地方一样,都在密切关注此件事情。
“什么?这么快就查到是袁大总统下的黑手了?”二十五日清晨李汉本来在巡检总署处理文件,冷不防收到这个消息,“确实吗?”
“消息确实,我这里还有上海那边传过来的民立报,上面都刊登出来了,您请看……”蔡庆对他地反应倒不惊讶,毕竟这事情相当重大。
李汉点头接过报纸,民立报因为在去年的旗人案中骂的最凶,接过如今被他封杀了在西部五省内印刷的权力,为此他没少被民立报骂军阀、骂独裁、骂做混入革命党中的投机者。
“好,我知道了,你留意一下各方地公函、电文,应该会有不少发到我们这里来的。”
“是!”
李东来紧接着急匆匆地来了:“先生,上海那边已经确定了,是北边那位动的手脚。不过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宋教仁的身份十分特殊,而且李汉似乎曾经对他有些想法,情报司一直有安排人员跟在他身边盯梢。上海鱼龙混杂,一直都是情报司重点布局建设的分支,目前仅从本部派往上海的人员就高达一百多人,这还不包括在上海本地发展的外线等!
“哦?说来听听!”
“据上海站那边的消息,我们的人跟着那刺客一路到了一处住宅,盯了他大半夜之后才发现他悄悄换了一身衣物在城中七绕八绕的,最后的确查到了应桂馨那里。不过您可知道应桂馨被抓的那天晚上在大牢中大吵大骂,不断骂着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因为这个人他才免了皮肉之苦,如今还在大牢中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甚至连大烟都有人按时给他送去!”
李汉若有所思,“这个人想必在上海颇有些势力跟影响力吧?”
“正如您所想的那样,这应桂馨骂的不是旁人,乃是跟咱们有些‘交情’的陈其美。据卑职安排混进大牢中打听的手下打听到的消息,这应桂馨曾经破口大骂过陈其美出卖他,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李汉会意一笑,的确耐人寻味!
事实上,历史上宋案的确遗留下得了太多的疑点,以至于李汉对此也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
比方说,主流说法是宋教仁死于袁世凯的阴谋之下,他们的证据则是宋案爆发两日后即宋教仁死亡的当天,黄兴陈其美联名致电上海闸北总局跟上海租界总巡捕,请其尽快破案。当时的上海电报局局长吴佩黄乃是陈其美早前的心腹,并且私底下也负责为陈其美收集整个上海地面上的所有情报。这人立刻便向黄兴告发说掌握了一些相关证据,提到案发前几日北边有人密集往上海拍发电报往来。随后就有一个神秘人物浮出水面,此人自称名叫‘王阿发’乃是河南古董商人。他几乎在吴佩黄向黄兴告发的同时,也主动向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报案,称几天前老主顾应桂馨拿了一张照片让其杀人,许诺事成后给1000元酬劳,但王阿发没有答应。王阿发指认,应桂馨当时所示照片之人就是宋教仁。
这里面疑点很多,第一,袁世凯作为一个玩弄政治的高手,岂会在宋教仁来京组阁之际派人刺杀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另外,此案于1913年3月发生,而后孙文发动二次革命,于9月失败逃亡日本,而应桂馨与赵秉钧皆于1914年袁世凯掌控中国之后被害,此时袁世凯既然已经脱掉了宪政的外衣,明目张胆的实行独裁,且当时举国舆论都认定他是幕后凶手,实无杀人灭口的必要了。
第二,应桂馨跟陈其美同为上海青帮大佬,并且早前还曾经是陈其美的心腹。为什么赵秉钧要选他这个人来做暗杀宋教仁的中间人呢?
第三,上海、北京两个城市地位特殊,寻常每日往来电报数目惊人,陈其美的心腹吴佩黄如何能够确定就是北方下的命令?
第四,神秘的举报人王阿发到底是谁?他在口供中是这么说得,“几天前我在文元坊应桂馨家里兜售古董,因为应桂馨是我的老主顾,平素很熟。应桂馨这天突然拿出一张照片,叫我在某时某地把这个人暗杀掉,许以事成之后给我一千元做报仇。我因为只懂得做买卖从未杀过人,因此不敢承担这事。当时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今天我在报纸上看到宋先生的照片,正是应桂馨让我杀掉的人。我相信若是能够找到应桂馨,便可以找到凶手!”
前三条都不说了,单单只是第四条那个王阿发的话里面的毛病就很多。青帮大佬应桂馨要找杀手手下小弟多少,即便是为了避嫌,也可以利用其它关系找人,为什么要找他一个‘从未杀过人’的古董商人。而且,国会大选几个月,宋教仁的照片天天见报,他竟然称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宋教仁,这句推脱的话已经泄露了不少的信息。最最让人怀疑的还是最后一句话,为什么他那么急促的让巡捕去捉拿应桂馨,怎么看都有种硬要将屎盆子扣在他脑袋上的感觉!
而这又牵扯到了后世的另一桩说法了!即宋教仁为陈其美秉承孙文命令,与同为共进会成员的应桂馨合谋杀害。当时,宋教仁在国民党中的声望与实际权力的确远超孙文与黄兴,从权力角度来说,孙文作为同盟会或者说是国民党的领袖,其权力已被宋教仁所蚕食。且宋与孙理念不同,宋期望与袁世凯达成某种交易或是合作,以较为缓和的方式来逐渐夺取政权,而孙文则一直期望以武力来解决当前国内两派之间的矛盾。再来看看陈其美,陈其美一直混迹于上海黑帮,去年元月派蒋介石刺杀与孙文素有积怨的陶成章,上海总督的身份掉了之后他便一直为了夺回上海总督位子的事情奔走着,只是他跟宋教仁之间的矛盾不浅,以至于很多时候都需要有其他元老调和,两人才能一起公事。宋、陈两人的矛盾激发还是在去年由宋教仁提议成立国民党之后。
国民党成立大会上选出九名理事,组成国民党的领导核心——理事会。由于孙中山、黄兴宣布退出政坛未上任,实际理事只有七名。他们是宋教仁、王宠惠、王人文、王芝祥、吴景濂、李烈钧及蒙古人贡桑诺尔布。陈其美本来没指望自己能够当选理事,因此虽然递了名字最后没见到也并没有多感觉到意外。只是他本以为凭借自己在党内的威望完全可以竞争国民党参议的,谁料到最后的名单中还是没有他的名字。后来一去询问先生,才知道是宋教仁跟拦了下来,借口是‘刺陶案’影响不好,其本人不适宜担任参议。也因此两人之间关系便恶了下来,陈其美甚至多次在醉酒时怒道早晚有天要收拾了他。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差,但是陈其美却在宋教仁离沪之前为他召开宴会。不过在宴会上两人闹得十分不开心之后,他却又在宋被刺之后他表现的更加反常,竟然一反常态的积极为他奔走,还在他过世之后自己掏钱为他购买棺材、张罗后事。这里面的若是没有古怪,说给谁听谁都不相信。
这种种的不和谐,直到情报司结合北京站发回来的一些情报之后,才有了一个猜测。幕后主使人即便不是袁世凯,也必然跟他脱离不了关系。只是这一处暗杀计划虽然做的隐蔽,但是北边却没发现他们犯了几处漏洞。第一陈其美跟洪述祖、应桂馨早年便认识了,洪述祖在接到赵秉钧的暗杀任务之后,便联络上了青帮大佬应桂馨,应桂馨知道陈其美跟宋教仁不合,极有可能从他身上下手,拿到宋的第一手行动情报,而陈其美也不是省油的灯,未尝不能发现里面的猫腻。第二便是那武士英为人桀骜,暗杀了宋教仁之后并没有如之前计划的立刻逃出上海,反而带着应桂馨付给他的酬劳在上海花天酒地。第三应桂馨担心销毁了与北边的联系电报之后,万一事后案发查到了自己没人保他,于是自作主张的留下了跟北方之间的联络电函。
可叹一代英杰最终却死在了政客跟投机者的阴谋之下,在北边跟国民党内势力的联合绞杀下死亡,当真让他感慨!
命人以他的名义,向宋教仁家中捐献一万元聊表心意。李东来走了之后,他将自己关在屋内子,一个静静的待着。最近李汉发现自己已经愈发有了政客的冷血与阴狠,比如那宋教仁他便能救,但是非但没有安排下面救他,甚至提前几个月便派出精锐杀手跟在他身边,至于要做什么,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安。
没办法,如今的国内政局已经安定了太久,导致无论是他还有北边的那位都没了扩张的机会了。所以,为了自己能够更快的走上这个国家最高独裁者的位子上,宋教仁必须得死!
接下来,又到了洗牌的时候了!
眼睛微微眯起~~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三十二章 倒袁风起
应桂馨、武士英二人落案之后,局势越发对赵秉钧跟袁世凯二人不利,举国上下除了西部五省还算安静之外,到处都是指责谩骂之声。
刺宋案袁世凯本下令移交给江苏都督徐绍桢负责审查的,这徐绍桢已经投靠了他,如果由他接手,毫无疑问结果自然要对他更加有利。不过他太高看了徐绍桢这个人了,其本人生性软弱,一遇到大事便显得犹犹豫豫。刺宋案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敢有胆接手。果然,南京城中传出激进革命党人张贴的布告,公然挑衅道:“若徐固卿敢接手宋案,为那国贼辩护,我等当效仿英烈,诛杀老贼!”
这般杀气腾腾的言论当真吓到了徐绍桢,他一边下令南京加紧戒备,一边又往北京致电推辞,言道:“民间多有激愤者,不愿案件远离上海到我江宁审理。更有顽固收买洋人,不许证物移交与我。固卿虽有心为宋案沉冤昭雪,奈何民心不许,只能作罢!”
随后27日,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下令先后将应桂馨、武士英二犯解交上海地方当局。此时,此时孙中山已从日本归来,在其跟国民党的强烈要求之下,上海当局下令将查获地函电证据公诸于世,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最确切地证据就是那些往来函电。
如果说前几日百姓们在看着报纸上的谩骂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之前为了保护证据,那些报社记者们也只是从巡捕房的口中得到了消息而已。如今这些确凿的宋案证据公布后,舆论哗然、举国哗然。证据再明白不过地暴露了袁世凯是暗杀宋教仁的幕后元凶。在孙中山、黄兴地要求和舆论的压力下,江苏民政总长应德闳未请示袁世凯便在公布宋案证据的同时,以案件牵涉到内阁总理赵秉钧为由,提出组织特别法庭审理此案。国民党人强烈要求传讯赵秉钓,逮捕洪述祖,追究主名,他们所说地“主名”指的自然就是袁世凯。
4月3日,赵秉钧在北京《新纪元报》上发表谈话,言到宋教仁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感情融洽,自己不会杀宋,企图为自己做辩护。
孙中山于宋案发生后看清了袁世凯的反革命真面目,坚决主张非去袁不可。事实上他从三月中旬突然往日本便是跟日本军政商界磋商,希望能够获得一批军火支援。因为,河南的局势已经越发的不利于唐牺支等。种种情报都显示了,在豫南、豫西到处烧杀掠夺的匪类背后都有势力支持的影子。比如河南陆军缴获了一些枪支,虽然杂乱却都是早年老北洋使用的旧枪,很明显是北洋军淘汰下来的武器。在他看来,袁世凯插手河南这个他安排在北方的革命桥头堡已经是十分危险的警告了,这表明了袁世凯已经做好了不惜威力统一全国的决心。如今又随着宋教仁的被暗杀和政党政治的破产,他们这些革命党人同袁世凯北洋集团的矛盾已公开激化,刀枪相见只是时间问题。当然,他不放弃最后一丝努力。和黄兴于4月6日联名通电,要求严究宋案主使人。
于此同时,齐聚北方的国会议员也随着站出来声援宋案,其中多以国民党籍议员最是激愤,结果导致原本袁世凯已经准备押后的国会被迫于孙黄合电两日之后原本规定的时间在北京召开。
4月8日,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开幕典礼在北京新落成的众议院议场举行。这天风和日暖,街市通悬国旗,自上午9时起。议员们身着特制礼服陆续齐集会场。其中有参议员一百七十九人。众议员五百零三人,内阁总理及各部总长皆列席。其他内外观礼代表千余人,每个人都喜气洋洋。但细心的人可以看出,出席的内阁总理赵秉钧虽然衣冠楚楚,但注意力似乎不太集中,仿佛老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10时,当筹备国会事务局委员赵正耀宣布典礼开始,拱卫军鸣礼炮一百零八响以致敬的时候,赵秉钧似乎才刚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反应稍微有些大,这样重大的日子,总理居然是这种反应,不得不让人玩味思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