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栋点了点头,这新式军服比起他身上的旧式新军军服要华丽的多,同样地,也多少有些区别。

不过这两日他见识了不少的军政府军官,因此看了一眼领头的两位军官的肩花。

顿时,他的眼睛一凸,脸上微微变了变色。

领头的一个看上去瘦弱的年轻男子一身华丽的新式将官军装,瞧他肩上的肩花,竟然是他并不认识的一种金底一星。不过他虽不清楚这金底一星到底代表的是什么,但是他旁边的那个可是银底三星的将官军服,这两日他有幸见识了一位。时候据管带大人说这银底三星乃是军政府将要大规模装备的标统一级军服肩花。

很显然,能够让一位标统同行的,他旁边的那位极有可能是军政府的某位高层。听说最近军政府连连下发晋升军令,已经有三位标统大人晋升协统,成为了领军一方的军政府大将。张作栋心中万千心思涌动,暗中猜测这人会不会是三位协统大人中的一位。

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汉的副官——陈天祥。

他乃是李汉的副官,虽然乃是临时,不过身上穿的军服却是李汉特别为参谋部处长订做的文职军服,只比协统矮了半级罢了。因此却是要比季雨霖稍高一些。

“陈副官,咱们快些吧,陈帅他们想必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待咱们赶到,这会议就要开始了!”

旁边,精神微微有些萎靡的季雨霖小声提升了一句,他们才刚赶到这孝感,只来得及洗刷了一下,就给大帅催促到这车站开会,而他在后面稍微打理一下,随后就要赶到。

“良轩兄,说了多少次了,叫我伯庸就好了!的确,大帅马上就要过来了,咱们还是快一些吧!”

陈天祥点了点头,旋即一行人加快了脚步,步入车站之中。

“敬礼!”

瞧见一队人走了过来,张作栋慌乱之间匆忙喊了一句,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士兵也学他一般,连忙将武器拄在地上,齐齐敬礼。

“你们也辛苦了!”

陈天祥二人回了一个礼,季雨霖说得没错。因为这两日下雨的原因,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抵达孝感的时候,先行的陈穆坤跟第一标已经到达快一个钟头了,目前第一标、跟第七标的一批士兵都已经开始枕戈待旦。

按照规定,他们中将被挑出来三个营成为军政府第一批北上的编制。

因为运力的不足,其余人将等待火车抵达之后,才能换乘前往。也是多亏了这一场及时雨,否则大军就只能步行北上,一行两百多里路,莫要说一天之内能不能赶到,便是赶到了,没有个几天的休整,这群新兵蛋子组成的大军也没了战力!

根据大帅的计算,鄂中若想应得对南下清军的优势,他们最迟今天晚上必须抵达应山县布置防御。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由于车皮不足,还要腾出两列火车用于运送士兵。因此从汉川卸下来的物资不可能一次运到孝感,如今却是只运来了一小部分,其余还要分次北运。

陈天祥、季雨霖等人赶得凑巧,他们抵达这临时被改成为北上鄂中军队中转站的孝感车站时,刚巧有一列满载物资的火车从汉川驶来。

入了车站季雨霖倒是难得表情认真严肃的巡视了一遍,并且不时视线停留在某处,稍作一会的思索。

比起跟随着李汉一路打拼的陈天祥等,他算是半个外来人。战前一直待在仙桃为军政府训练新兵,直到大战打响之后,他也是随军南下攻城略地,直到最近北方战局不利,这才被调回了应城,准备随军北上的。

说来,对于这个最近才开始大动作不断的鄂中分军政府,以及领导它的那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大帅,他知道的并不多……这一次有机会,自然想要通过军备、物资等方面,间接的了解一下这个颇有些传奇色彩的军政府到底有几分实力。

之前的他其实对于这个最近突然崛起的湖北第二号势力还有些隐隐的敌意。

九年前有感国运不兴、国防暗弱的他弃笔从戎,果断的从了自己的理想加入湖北新军。由于他曾经念过私塾、所以参军没多久就被任命为哨长,后来被保送入湖北将弁学堂学习军事。出来后又先后得湖北提督张彪、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的青眯,直接就任任第八镇十六协三十一标三营督队官,并与刘静庵等组织“日知会”,共谋革命。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五年前参与响应萍浏醴起义而被捕、潜伏到现在以他的能耐便是混上一营管带也不是什么难题。只可惜事后虽有黎元洪等作保,他还是不得不远走他乡,在一方异地为革命奔波。

在外乡多年,季雨霖看了太多、也见识了太多的因政见不合所起的龌龊、明争暗斗。甚至他在河南指挥革命活动的时候,还曾因为自己的鄂人身份,不知遭受过多少次的排挤、刁难。

一晃五年来一事无成,季雨霖心中热血虽未平息,棱角却被磨去了不少,如今的他虽然也曾因为鄂中的不作为而隐隐有了离开的意思,但是在看到了军政府的决心之后,他还是安静的选择了留下来。在这一方即将不比武昌三镇安全多少的第二战场上,为革命的事业而努力。

只因为他,是一个革命者,目的是推翻满清鞑子对于神州大地的封建统治,建立一个富强、民主的新中华,仅此而已!

至于手段跟过程,其实他跟李汉一样,都不在乎!

第三卷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第二百二十章 一场不能输的战役(上)

由于自汉川运来的全部军火物资都在车站内摆放着内,因此季雨霖这一路来暗自关注,倒也真瞧出了不少的有用信息来。

季雨霖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却是开始暗思了起来。他的眼力劲不错,已经入站的不少火炮虽然外面蒙上了炮衣,不过仅看轮廓、大小,他也瞧出了几尊大口径的重炮,看样子至少也是75mm口径的重炮。这种威力的大炮莫要说是湖北新军了,便是国内号称军备第一的北洋六镇也不曾装备几门。

如今在这里看到了几门,怎能令他不心中揣测这个一直摸不清庐山真面目的鄂中到底有几分实力。

毕竟自从‘京山、汉川、鄂中’三府合并之后,省内多出了不少有关李汉这位手握数万大军的年轻大帅的传闻。甚至到处都在传他携带海量的国外侨胞捐款回国投身革命的消息。这一点已经多少得到了些许证实,因为自从离开了武昌之后,湖北军政府便断了李汉一部的补给。如今这一军势头越来越兴、装备也愈加精良,难怪引得省内暗议,这一点连季雨霖自己也弄不明白,不得不往这一方面上多想一些。

两人虽然加快了步伐,不过因为他们跟第八标乃是拍在后卫队列,是三标中最后一个赶到孝感车站的编制。

这一路两人倒是没有耽搁,很快便来到了车站的调度室,在那里第一标标统陈穆坤已经带着第一标跟七标的几个还未转正的军官,坐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敬礼……”

“坐下!”

见到一行人走来,第一标与第七标的一群军官纷纷站了起来,主动敬礼!

陈穆坤跟两人点了点头,他是鄂中军方的老资历了,虽说名义上他如今比已经正了自己副官身份,并且暂时代替马荣成指挥参谋处的陈天祥矮半级。但是长跟在李汉的身边,大家伙都收到了风声,这第一协的协统一直空着呢,若不是这陈穆坤对于指挥实在不太擅长,估计军政府就不是只任命三位协统了,而是四位!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不敢因此自傲,一是性格便是如此,二也是李汉寻常不时敲打一番,他平时最怕这革命未成下面就诞生了山头主义,因此寻常没少敲打几人。

看到两人进来正在调度室里,与几名一标的参谋军官、还有七标的几人谈论着河南北洋军的行动的陈穆坤还是停下来话题,脸上也难得的挂上了一丝笑意。

“来了两位,大帅快到了吧!”

“让陈帅久等了,我二人先行一步赶来,大帅安置一下随后就到!”

回话的是陈天祥,季雨霖微笑同他点了点头,正巧看到不远处有一军官示意与他,这屋内的军官之中他并不是一个不认识。之前在仙桃训练新兵的时候,不少教官团的人他都有交情。一看冲他招手那人顿时脸上欣喜,原来呼唤他的乃是一个留着齐根断发的古铜色皮肤的精壮青年,他叫代慕白、字中泰,说来跟他还算是半个旧识,早年也曾如果湖北陆军学堂,后来跟他一样被分配去了第八镇,而且同在三十一标,只是营号不同罢了。

由于开会来的最低都是各标管带一级的军官,因此相对于这调度站的会议室而言,倒是并不显得拥挤。只见那代慕白身边倒是有几个空位,不过显然坐不下第八标的全部军官。还在他跟旁边的几人说了一声之后,顿时大家一顿帮衬,很快的就腾出了几个位子来。

这第七标是仙桃训练的三个标的编制之中最古怪的一个,因为,无论是第八标还是第九标都选出了标统,虽然至今都还是暂代,但总比没有要好得多,哪像第七标却根本没有。

其实第七标之前也是有那么一个代标统的,只可惜在之前的荆州战场上不幸逝世,成为了军政府至今为止死亡的官衔最大的一位,因此就空出了这么一个位子,暂时等待军政府的任命。

鄂中如今人才之匮乏不仅表现在寻常之政务处理,连军队也是如此。不夸张的说,如今李汉麾下数万军队,竟然连一个合格的军官都挑不出来。虽说他从洋人那里招募了五十多名退役军官,但这一次,大战在即,他却根本来不及为麾下的军官培训一下,匆匆忙忙的便拉上了战场!

第八标跟一直待在李汉身边的几位参谋的到来让会议室显得满了许多,陈天祥与季雨霖的到来让现场气氛更是热烈。由于李汉的特别注意,在座的高级军官中,不少都或多或少的在士官学校、武备学堂的待过一段时间。虽然大家伙的同窗故旧很少,但是因为多数人年纪都很轻,不过二十几、三十几,这也是革命军队中才会出现的特有现象,在北洋军里是绝对看不到这种年轻军官扎堆景象的。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倒也谈得上融洽、热闹。大家纷纷左右三五个围在一起交谈,当然交流最多的还是有关大军北上的消息。

趁着李汉还没到来的这段时间,众人交流了一下对省内局势的看法,多数人坚持认为此次北洋军大举南下肯定要打一场恶仗,不过鄂中也已作好了战争准备,鹿死谁手尚犹不知。

当然的,谈着谈着,就不能提到武昌那边了。

‘黄兴来了!’

尽管李汉一直以来的刻意淡化鄂中党派、阵营的路线小小的取得了些成功,不过在这群年轻的军官心中,孙黄两位早就名满天下的大人物无疑已经成为了革命的旗帜,他们中的一位来到了湖北坐镇,一群人心中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前段时间军政府的某些动作其实再座的不少高层军官都隐隐听到了些风声。也难怪,一下子各部数十位军官被带走,虽然军政府都找了这样、那样的借口,但是想不引起注意是不太可能的。

好在这一批军官都是李汉一手提拔起来了,对于这鄂中军政府的归属感要比武昌那边强烈的多,因此大多数时候大家最多皱皱眉,私下里打听一下事情的起因,却不会像之前的‘铁血革命社’那么极端!

当然了,李汉并没有…也没那个能力跟精力彻底封锁来自武昌三镇的消息,所以干脆不去管顾,只是命人注意下不叫再令‘铁血革命社’那种极端组织出现也就罢了。

如今,军政府拿下来汉川,离三镇的距离又近了一些。每日都有不少一心求财、悍不畏死的商贾往返于两地之间,因此这一群军官对于如今武昌三镇之局势倒是知道不少!

“我听说汉口军政分府军务处长詹大悲等以通敌罪枪决民军汉口前线指挥官张景良,据说武昌那边也没有异议,真是活该这老贼遭难了!这张景良革命之前我曾在他手下当过兵,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鞑子狗腿子…武昌那边到底怎么想的,让他做了汉口前线民军总司令,听说几次都是他阻扰民军支援,才导致汉口刘家庙之失、我民军千余兄弟赴难!”

“就是…就是,这老贼私通清军,置我汉族身份于不顾,果真当诛!”

“据说如今黄先生已经接受军政府任命,就任战时军事总司令了,有他指挥三镇民军反击,想必不需要多久,刘家庙之敌就要败走,我革命阵营夺回汉口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不…在下并不这么认为。知更兄,你我都乃是新军出身,自当知道我湖北新军与北洋新军之间的差距。北洋南下四镇皆是国内第一等的劲旅,鞑子亡我之心不死,一出手便要置我等与死地。其中三镇五协约三万精锐兵锋直指武昌三镇,还不提周围几省聚集之巡防、绿营。军政府仓促举义,如今三镇虽连连颁布征兵令,但受限于局势之不利、人口之掣肘,如今也不过区区三万罢了。何况其中大部为新兵,我革命者虽不畏牺牲,敢效死力,但是到底实力悬殊,除非安徽乱起,断了南下清军的后路,一旁再有江西的同志配合作战,否则断难将清军彻底赶出省内!”

“这……”

“不…不,这位老兄虽然所说在理,但是阁下却忽略了一件事。”

“请指教……”

“指教谈不上,不过在下却有些其他的想法。诸位…诸位,眼下南下清军势大,这一点无可置疑。三镇兵力不足已是制约武昌守住江北两镇的巨大掣肘,这一点我也赞同。只是如今三镇之局势还未到糜烂的不可收拾之时。况且,几位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小小的武昌三镇却是不该。三镇于我湖北虽然重要,却远远不足以掩去省内如今之大好局面,几位或许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夜晚些时候,施南府的几位土司衡量轻重之后,已经劝服了布政司反正,可以说遍观整个湖北十府,已有八府响应我革命。换言之,南下十万清军将面对的不在只是一城一池,而是我整个湖北两千多万同胞,这份力量之大远不是区区三镇北洋新军能够撼动的!”

“……好,说得好。未请教阁下…”

“好说,在下郑秋白、字文章。”

……

第三卷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场不能输的战役(中)

这是讨论的最激烈的一个圈子,有不少的第一标、七标跟八标的军官聚在一起闲聊,时而有些争执、不过因为顾忌一旁没怎么开口的陈穆坤、季雨霖等三人,倒是一直声音不敢太大。

众人正讨论得激烈时,几名同样身着新式军装的魁硕警卫已走进会议室,其中领头的一名军官站在门口喊了一句。

“大帅到!起立!”

会议室里的高级军官们纷纷站起身,面朝门口,其中一些人已举起右手敬礼。

“敬礼!”

门口人影一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袍服,明显精神了许多的李汉已走进了会议室,径直走到会议桌上前,扫了众人一眼,抬手回了一礼。

一些反应慢的军官这时才想起向大帅敬礼,结果有的人已将手放下,而有的人却刚刚抬起手。

看着众人那有些凌乱不堪的动作,李汉一边皱眉一边也是无奈。

现在的鄂中分军政府手上掌握的武装力量不但训练不足,无论军官还是士兵的素质都明显的不合格。莫要说跟什么欧洲强国、东亚强国日本比较,便是国内的北洋新军甚至湖北军政府的校官团,素质都要比他们高上不止一筹。

这也是他缘何一直想要改动军队编制,却只改动了下面基层的原因。

人才,人才的不足已经彻底成为了掣肘军政府继续发展的制约因素了。

刚刚在编制上勉强完成统一,军政府如今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做。新兵与编制的磨合不是短时间里就可以完成的,这需要全体军官的共同努力,更需要他在幕后的软硬手段。

“诸位,时间有限、闲话就不多说了。咱们之中大多数是我从武昌带出来的老兄弟了,当然也有最近才加入的新同志。李某只是凡夫俗子一个,精力到底有限,不敢自称能够认全在座各位,兴许不少也对我并不了解。不过军情如急火、到底不等人,各位见谅了。李某先做个自我介绍,全当本次会议的开局吧。鄙人李汉,字易之。现为鄂中分军政府最高指挥官,我知道各位有不少是文学社出身的,光复会跟共进会的兴许也有,只是,咱们不兴党争、内斗这一套,各位还请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咱们是革命者。”

李汉的开场白简单明了,虎目扫过会场之内,眼中虽无喜无悲看不出一丝异样,却令会场内的每一个人心中一沉,却是品出了最后几句之中浓重的警告意味!

尤其是季雨霖,当李汉最后的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阵的时候,他微微低了低头避了过去。

也是因为心虚吧!

“是,我等谨记于心!”

“很好!”

李汉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到旁边的书记官摊开了纸笔要作会议备案,他连忙喝声止住:“这场会议要求严格保密,所有人不得记录、会后不得泄露会议内容,卢队长,你带人在外面警戒,严谨闲杂人等靠近!”

“是!”

做完了一切准备之后,他方才回过头来,望着下面集中到自己身上的一双双眼睛,经过了这半月多来的磨练,李汉早就已经无视了这种情况。

“坐下吧!”

“是!”

一阵哗啦啦的拉动板凳的声音,得了他的示意之后,一帮军官终于松了口气,全部坐了下来。

“诸位,今日请大家过来的目的各位想必心中都已经有数了。没错,本次会议的内容正是与诸位讨论一下河南信阳-至南阳一线的清军的动向。有情报显示,随着前两日清廷撤免了伪政府陆军部大臣萌昌的钦差大臣头衔,责令其回京续职之后,原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袁世凯重新被清廷启用,任命其为南下抚乱钦差大臣。根据武昌那边的消息显示,清廷委托大英帝国驻华全权公使朱尔典前往河南彰德拜访袁世凯。种种的种种已经表明了,老谋深算又精于战事的袁世凯重新出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静静的看着气氛明显压抑了几分的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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