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那为首的追兵,怕两人不死,砍了无数刀,最后才满意而归……

彼时是夏日,周良鱼就那么瞧着那些尸体流下来的血一滴滴从缝隙里落下去。

他往前走,蹲在尸坑上,透过几乎察觉不到的缝隙,瞧见那泪眼朦胧的孩童捂着嘴,浑身被一滴滴的血染红,从额头滑落眼角,仿佛流出来的都是……血泪。

周良鱼被吓醒了,他坐起身,急促的喘息着,在黑夜里极为清晰。

赵誉城立刻醒了:“鱼鱼?怎么了?”

“没……没事儿……就、就是做了个噩梦……”周良鱼此时脑海里还残留着孩童绝望的血目,与后来赵誉城的模样融合在一起,让他的心揪疼不已。

为了防止赵誉城看到他眼底的疼惜,周良鱼直接将脑袋整个埋进了赵誉城的怀里。

赵誉城本来还急,瞧见周良鱼这般扑人的动作,忍不住嘴角弯了弯,将人揽着:“你多大了?”

周良鱼的声音隔着衣服闷闷的,故意凶巴巴的:“你管我!我睡不着,你给我将话本里书生小姐的故事……”

赵誉城无奈:“你俗不俗?”

“我爱听……你管得着么?说不说?不说以后就……就分房睡!”周良鱼仿佛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松了一口气。

果然,赵誉城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无奈,却倒是认真想了想,开始缓缓讲了起来。

周良鱼听着,脑子里却空空的,全部都是先前梦到的场景,他终于知道为何赵誉城会厌女了,他哪里是厌女,根本就是……厌人。

或者说……是怕与人接触,因为他,在尸堆里,与那么多的尸体待了这么久,从上方留下来的血,将他全身都布满了血,甚至还有他双亲的,想想该有多绝望。

可他不能喊不能说,只能那么忍着……因为他要活着,给死去的那些人报仇。

周良鱼记起来当时佳佳说过的,当时“誉世子”被救回来,就极为怕人,很久都未能有人近身。后来还是赵王看不下去,直接将人带去了军营……

军营都是男子,怕是当时赵王硬是逼着赵誉城接触那些人,怕是时间久了,接触的时间长了,改掉了赵誉城惧怕男子的毛病。

可这种情绪,却保留了一半。

却成了所谓的……“厌女”。

他不是厌,而是怕……怕接触到人,男人女人,就会让他想起当年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

周良鱼心疼坏了,可脑海里却莫名存了一个疑惑,为什么他会做梦梦到这一切?那么真实,仿佛他当年就站在那里,亲眼所见的一般?

还有平白无故出现在脑海里的所谓的《宠妃》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赵誉城明显感觉到了周良鱼的心不在焉,慢慢停了下来,果然怀里的人并未发现。

他将人的头抬起,周良鱼怕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圈,迅速抬起手,遮住了他的眼,随即难得主动地亲了上去。

赵誉城挑眉:“这么热情?”

周良鱼咕哝一声:“废什么话?你是不是不行?”

赵誉城:“……不行?”很、好。

慢半拍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周良鱼:“……”他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91章 赵誉城:这么听话?

厉王一家遇害, 因着一模一样的尸坑与被杀手段, 百姓起了疑问,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们怀疑什么。

赵誉城的目的也不是百姓,而是那些文武大臣。

他们在朝中这么多年, 对局势远比百姓看得通透, 自然能想到那里面的弯弯绕绕。

而这些朝臣才是重点,只要他们信了,赵誉城先前这两步也算是成功了。

赵誉城这两招也的确奏效了,文武百官生了疑,虽然不敢多言,可到底还是在早朝的时候, 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燕帝每日坐在龙椅上, 将台下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自然也察觉到了, 加上入夜之后的噩梦, 燕帝迅速憔悴了下来。

晚上睡不着,白日里脾气愈发的暴躁,导致宫里人心惶惶, 仿佛被乌云笼罩。

坊间的传闻五花八门的, 越来越多,燕云峥自然有所耳闻, 刚开始是不在意,后来听得多了,他也觉得不对劲, 干脆进宫去见了燕帝。

只是还未开口,燕帝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吓得燕云峥默默垂眼,没敢再开口。

这几个月,自从良公主死后,他整个性子沉了下来,不开口的时候,表情阴郁,与燕帝像极了。

燕帝自然知道燕云峥进宫是干嘛的,可他不想听,也不想解释,就算是如今,对于当年杀了那么多人,他也不后悔。至少,他坐稳了这个皇位足足十七年,他为何要后悔?

可最近发生的事让他焦头烂额,苦无办法。

他这儿子竟然还敢来问,真是……

燕帝怒意上涌,刚想将燕云峥给赶出去,可余光一瞥,视线扫见站在一旁垂着眼不说话的燕云峥,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燕帝眯着眼,紧盯着燕云峥,眼底精光大亮。

燕云峥被燕帝这么瞧得极为不舒服,却没敢表现出来:“父皇,若是无事,儿臣先……”

“等等。”燕帝亲自站起身,走到燕云峥面前,绕着走了一圈,拍了拍他的肩膀:“云儿啊,父皇老了,你可想当太子?”

燕云峥脸色一变,迅速跪了下来,以为燕帝是在试探他:“儿臣不敢!”

燕帝却是大笑了起来,只是眼神却阴鸷凶狠:“可朕想让你当!”

燕云峥不知燕帝何意,本以为眼底只是开玩笑,可翌日,燕帝直接还真就在早朝的时候,将他年纪大了,有意立储的消息说了出来。

燕帝的主意很简单,他想用立储这件事,将最近的几桩事都压下去。有什么能比一国储君的事更大的?果然,他立储的意思一出,所有的文武大臣都惊呆了。

皇上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立储了?过去几年,他们一直在等着皇上立储,可皇上就是不立,如今这么……

众人对视一眼,却不敢当这第一个出头鸟。

与此同时,心底的疑惑也迅速扩大了。本来他们刚开始还只是怀疑,可皇上这来这么一出,他们仔细想了想,觉得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立储,怕是想将最近对皇上不利的消息压下去。可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为何要压下去?

还有厉王一家出事,皇上竟是没继续派人差?难道……其实皇上根本不在乎厉王一家人的性命?

虽然厉王这些年比较胡闹,那尚佳郡主也……但到底是当年跟着燕亲王南征北战的王爷,皇上如此做,莫不是让人心寒?

先前那个念头再次闪过,让文武百官心里咯噔一下。

燕帝不顾一半朝臣的不认同,执意要立储,可他不直接说储君人选,让众人提议……直到消息传出,周良鱼懵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赵誉城竟也在储君的名单里。

“这……这是为何?”周良鱼摸不着头脑,为何那些大臣竟然还有提议赵誉城的?

“鱼鱼以为为何燕帝要这般针对我?当初我父王……”赵誉城垂下眼,“就是燕亲王当年觉得这江山不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是以觉得当这个皇帝其余几个异姓王都可,可当时他极得人心,也就一开始应了下来,不过为了公平,他主动提出这一任无论是谁当这个皇帝,下一任其余的异姓王的子嗣也可当储君,能者居之。他当初本意是好的,却不知……他最终因为母妃没当上皇帝,让燕帝当了,对方记住了这句话,以后十多载,对几位异姓王的子嗣或打压或……斩草除根。”

周良鱼听完了傻了眼:“我说燕帝怎么就跟你过不去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你手握兵权,感情还有这一出啊,那厉王……”他琢磨了一下,他觉得厉王大概是察觉到什么,燕亲王一家都死了,赵王妃也死了,“誉世子”差点废了,他这哪里还敢生?

赵誉城点头,证明了周良鱼心中所想。

周良鱼蔫了,趴在桌子上,歪头去看赵誉城:“那万一……提议你当储君,万一为了压消息,燕帝真的立你怎么办?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又要被推到风头浪尖上?”要是再被怀疑,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赵誉城笑了:“夫君我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周良鱼本来还担心,被赵誉城这个词给迅速秒用手臂挡住了头:“……”神特么夫君,要脸不?

赵誉城捏了捏他发红的耳朵:“鱼鱼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羞了?当初是谁最先喊本王‘夫君’的?嗯?”

周良鱼:“…………”果然人不能作死,否则这么久了还会被拉出来鞭!

他迅速扭过头,眯着眼瞅着赵誉城,瞅着瞅着突然就笑了,呲着一口小白牙,突然凑过去,乖巧喊了声:“夫君。”

赵誉城愣住了:“???”这么乖?

周良鱼坐直了,朝赵誉城看了眼:“夫君你知道,我喊了你夫君,你应该喊我什么吗?”

赵誉城犹疑了一下:“夫人?”不过是情趣,其实喊什么都无所谓,不过这小东西不是一直不乐意的么?

周良鱼摇头:“诶~不是,王爷想知道你应该喊我什么吗?”

赵誉城摇头:“什么?”

周良鱼一本正经的慢慢吐出两个字:“老公。”

赵誉城:“……”

周良鱼搓着手,期待地眨巴着眼瞅着他:“来,喊一声我听听?”

赵誉城:“……”他无奈叹息一声:“鱼鱼啊,你是不是当我傻?虽然不知这称呼为何这般奇怪,但明显‘公’这个字……怕是与夫君同义吧?”

周良鱼:“…………”你为什么!不能傻!一次!

为什么他每次智商都会被碾压,这厮就是不会!喊一声怎么了?

虽然赵誉城胜了一筹,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周良鱼被欺负了一通之后突然就埋头装睡,死活不继续了,不是自诩智商高么?爷不奉陪了,有本事自己玩儿自己去!

不过,某人突然凑近了,喊了一声……周良鱼迅速满血复活,玩玩玩!玩什么都奉陪!

结果等翌日蔫哒哒趴在那里,掰着手指头越想越不对劲,特么的,赵誉城喊他一声那啥,他这腰都要断了,这是不是……不怎么划算啊?鬼要听什么那啥啊?有本事也让他那啥一次啊。

周良鱼默默捶床:“……”啊啊啊总觉得又被套路了!亏了!

燕帝要立储君的消息说出去之后,给了众人几日的时间考虑,然后让上折子递他们觉得适合的名单,赵誉城赫然在列,气得燕帝差点炸了,却并未多言,也没露出别的表情。

赵誉城刚救了他一命,他不便出手,否则,太过寡情。

最后下来,誉王与云王呼声最高,其余的几个皇子可以忽略不计。

过了些时日,赵誉城伤势恢复了大半,上了朝,第一件事,却是请求将他从储君的人选中划掉。

燕帝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誉王,这可就不对了,当年前燕亲王说过,异姓王之子嗣也可当下一任储君,朕不是那般迂腐之人,非要立自己皇子,能者居之,朕铭记于心。”

燕帝这话给自己拉了一波好感,朝臣点头,觉得誉王的确比云王合适。

不过赵誉城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愣住了。赵誉城道:“皇上,臣并非谦让,而是……臣当初娶了如今的王妃,但大婚当晚醉酒胡闹,伤害到了王妃,为了让大虞国安心,臣曾写过一封保证书,诺只娶一妃。王妃是男子,如此,臣以后不会有子嗣,并不适合继承大统,还望皇上三思。”

燕帝听到这句话,心底大喜,很快推拒过三之后,就答应了下来。

众人听完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心底却沉甸甸的:誉王这是从未打过皇位一丝一毫的主意啊,可皇上呢?忌惮誉王这么久,还不惜伤害誉王,甚至很可能当初下药,就是为了逼誉王写下这封所谓的保证书?让誉王不能再有机会继承皇位?厉王一家也死了……如此看来,当年的异姓王竟是一个都没活着的了,甚至,除了誉王,竟是没留下一个子嗣。

誉王娶了男妃,也不会有子嗣了,竟是……所有的异姓王都绝了后。

皇上……您的心,可真够狠的啊。

赵誉城上了一次朝,翌日又以身体还未痊愈又请了病假,周良鱼知晓宫里发生的一切之后,差点笑喷了,燕帝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岂不知,这完全就是给他暗地里戳刀子啊。

不过……

“王爷你玩这么大,万一玩脱了怎么办?等你反了燕帝,难道还要将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人不成?”周良鱼比较好奇这一点。

赵誉城嘴角弯了弯:“鱼鱼你这就不知道了,那些老狐狸精着呢,如今是有更合适的人选,燕帝还在,他们自然不会太过考虑我。可到时候,没了合适的人选,即使有这封信,他们也会想:等我当了皇帝,见多了美人,怎么可能只娶一妃?他们会求着我当这个皇帝。”可他……到时候自然会强调不会有子嗣,那些人只会觉得他不过是推辞,等当了皇帝,再逼迫,他继续拿出那封保证书。到时候……

周良鱼目瞪口呆的听着:“…………”王爷你这么贼,真的好吗?他突然有些同情那些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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