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会在今天带肖彻回家,姜旭不得不临时去外面买了些新鲜食材。
冯公公在肖府,姜秀兰带着小安子在庄子上。
家里没人。
肖彻进屋后,往圈椅上一坐,望向姜旭,“你做?”
一脸质疑的表情。
姜旭颔首,“厨艺不及我娘,只能委屈厂公了。”
他是个没爹的孩子,小时候随姜秀兰住在庄子上,没有小伙伴,无聊就跟着学了烧饭。
生火烧水给肖彻泡了杯茶,姜旭把竹筐里的鱼取出来,去了厨房,动作利落地宰杀刮鳞。
饭菜上桌后,姜旭把碗筷放到肖彻跟前,自己转身要出去,准备到厨房吃。
肖彻问他,“饭菜有毒?”
“厂公说笑了。”姜旭道:“谁敢给您下毒?”
“那便坐下,一起吃。”
姜旭回头看他一眼,最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肖彻捏着筷子,却没动,深邃的视线投向他这边,“你那天说,毒从口入,什么意思?”
姜旭很想告诉他,有人隔段时间就会给他下毒,但这个时候的肖彻对老爷子万分信任,自己若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贸然说出来,不仅起不到提醒作用,还会引起厂公的质疑。
思及此,姜旭笑道:“意思就是,接下来的三个月,厂公只能吃我做的饭,东厂和肖府的水,能不喝,最好别喝。偏方都在我做的吃食里,这三个月内,厂公若是饮用了其他地方的水,亦或者吃了其他地方的东西,一旦毒发,我不负责任。”
肖彻望着桌上的菜肴沉思片刻,眸光幽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姜旭到底是活过一世的人,面对肖彻强大的气场还能保持着镇定,“前些日子厂公毒发,我问了我娘几句,得知苗老暂时还没研制出能彻底清除厂公体内毒素的解药,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毒,能潜伏在人体内那么多年,并且保持隔段时间发作而不致死?
按理说,毒这种东西,潜伏在人体内的时间越长,毒性就越强,就算不致死,每次发作的症状也该是越来越严重才对。
然而厂公中毒十来年,不仅没死,每次毒发的严重程度还都差不多,所以我在想,会不会跟厂公平时的饮食习惯有关?
让厂公来我家吃饭,就是为了改一改你以前的习惯,食材我买,做什么你吃什么,在约定期限内,你不能吃外面一口东西,不能喝外面一口水。”
……
约定生效后,姜旭每天一到时辰就下衙,去接肖彻之前先买好菜,回家直接生火烧饭。
冯公公一开始还纳闷儿,为什么厂公最近都不回府吃饭了,直到某天他回家,看到肖彻坐在自己家饭厅里,姜旭正在给他盛饭。
冯公公:“……”
事后,他把姜旭叫到一旁训话,“你怎么把厂公给领家来了?”
“吃饭呢。”姜旭道。
“你做的?”冯公公狐疑地瞅着他。
姜旭笑了笑,“其实我厨艺还可以,不然厂公也不能每天来。”
“你这不瞎胡闹吗?”冯公公直接皱眉,“肖府的食材,那都是庄子上自己养出来种出来的,你去外边儿买,厂公能吃得惯吗?”
姜旭乐了,“那厂公在龙脊山十五年都吃什么?”
冯公公被他噎住,但很快又戳他脑袋,“你什么身份,厂公什么身份,这都分不清楚?”
姜旭直翻白眼,“随您怎么说吧,反正厂公他爱吃,他也爱来,您就是想管,也管不到他头上去。”
……
回肖府后,冯公公小心翼翼地劝肖彻,“厂公,府上有那么好的厨子,食材也都是新鲜的,您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就是了,别跟着旭哥儿瞎胡闹。”
一面说,一面给他倒茶。
肖彻接过,却没喝,只搁在桌上,跟着便随手拿了本书翻着,“若无旁的事,先退下吧。”
冯公公也不知自己劝的到底起没起作用,退下后,去了德荣堂。
老爷子问他,“彻儿最近怎么没回府吃饭?”
冯公公如实道:“厂公去了我们家。”
老爷子眯起眼,“你们家不是没人在吗?”
“旭哥儿在,旭哥儿给厂公烧的饭。”
老爷子垂下眼皮,拨了拨玉扳指,“去,跟彻儿说一声,让他明儿来我院里用饭。”
……
隔天,姜旭照例去东厂接肖彻。
“今日不去你家。”肖彻上马后,缓缓说了句。
姜旭急了,“那你去哪?”
“肖府。”
“哎,我不是不让你回府吃饭吗?”
肖彻看他一眼,眼神很淡,“义父有请。”
“你都快坚持半个月了。”姜旭苦口婆心地劝,“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肖彻没听,策马要走。
“厂公!”姜旭打马追上去,“我是真心希望您能坚持完这三个月。”
见他纠缠不休,肖彻嗤啦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过后,横在姜旭脖子上,眼神冰冷无绪,“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姜旭握紧手指,“只要坚持完三个月,很多东西自然就能浮出水面……”
没等他说完,肖彻手上力道加重,锋利的剑刃在姜旭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姜旭感觉到了疼,但目光仍旧坚定,“厂公,我没有任何恶意。”
“你没有恶意,但你居心不良。”肖彻收回剑,“念在你娘和义父为东厂做事的份上,本座饶你一次,不管你是谁的人,想了什么招数来对付本座,最好是尽快歇了这份心思,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姜旭拳头捏得越发紧,“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相信我?”
“为什么要相信你?”肖彻看着他,眼神冷得刺骨,“府上谁都知道,我每个月至少有两天会陪义父吃饭,然而你却定了三月之约,三个月,近百天,不能吃肖府和东厂任何东西,你这是在变相挑拨本座与义父的关系!
万一刚好就有那么巧,这三个月我都没有毒发,你是不是还得告诉我,是义父给我下的毒?”
姜旭心神一震,“厂公,难道你就没想过……”
“住嘴!”
……
目送着肖彻策马离开,姜旭转道去了庄子上。
姜秀兰见他手上拎着食材,觉得奇怪,“庄子上要什么没有,你怎么还往外面买东西?”
姜旭说路过,瞧着新鲜买的。
话完要去里间看小宝。
“旭哥儿,你们衙门里最近是不是挺忙?”姜秀兰接过菜,“我看你之前来得挺勤,最近都没影儿了。”
姜旭嗯了声,说衙门里有事,最近这段日子不得空,就没来。
姜秀兰听着他说话,觉出不对劲来,“你怎么无精打采的,碰上事儿了?”
“开春了,盗贼活动频繁,打家劫舍的多,每天都能碰上案子。”姜旭坐在鼓腿凳上,给小宝换尿布。
小家伙好像很高兴他来,咧着嘴啊啊啊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姜秀兰一听,急了,“我可跟你说啊,你之前就挨了一刀,这会儿伤口才痊愈没多久呢,可千万别再逞强了,娘就你这么个儿子,你要出点什么事儿,还让我怎么活?”
“娘放心吧。”姜旭道:“我会保护好自己。”
……
隔天,姜旭又去东厂堵肖彻。
肖彻直接无视他,翻身骑上马就要走。
“厂公!”姜旭喊他,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您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么还记仇呢?我昨天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肖彻问他,“有事?”
姜旭挑眉,“怎么说也给你烧了半个月的饭,你请我吃一顿不过分吧?”
肖彻沉默了会儿,“哪家酒楼?”
“哪家酒楼都不去,就去肖府。”
……
一炷香的工夫后,姜旭跟着肖彻回了肖府,直奔修慎院。
元竺元奎见着姜旭,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姜旭道:“厂公今儿请我吃饭,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统统拿上来。”
元竺元奎面面相觑之后,看向主位上的肖彻。
肖彻道:“你倒是不客气。”
“谁让我脸皮厚来着?”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姜旭觉得自己用错了策略,直接让肖彻怀疑老爷子是不可能的,就算证据摆在眼前,肖彻都不一定会信,毕竟是二十一年的养育之恩,哪能因为旁人的三两句挑唆就心生疑窦?
所以,他决定先把自己和肖彻的关系拉近。
对付肖彻这样刀枪不入的,除了脸皮厚,没别的法子。
……
晚饭很丰盛,几乎都是照着姜旭的要求上的,什么珍贵上什么。
“没酒吗?”姜旭看了看那一桌子的菜。
元竺犹豫道:“厂公不宜饮酒。”
姜旭笑了,“他不宜,我宜,酒来!”
元竺不敢擅做主张,又看向肖彻。
肖彻吩咐:“去酒窖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