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她擦干净嘴,手指搅着手帕,“多谢你,只是……”
魏扶危好似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一般,截住她的话头,故意说道:“你若还未摆脱那人,我不着急,反正你我年龄不大,还有时间继续等待,你不用这么拘谨,平日见到我也不用躲,只与我聊几句话便可。”
他又恍然大悟了一般,看着是十分犹豫是否要将这话说出口。
可他还是说了,“还是说那人管得你太严,让你不能同其他郎君说话,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我便不会如此。”
“黛娘子,我们不是还有其他事吗?快些做完回去吧。”
她本早就想赶这魏小郎君走,奈何黛争与他很是熟络,他又总是带着黛争讲话,一时间聊得火热,插不进嘴。
雪嫆嘴巴一瞥,插话道:“这位郎君,黛娘子还有其他安排,先行一步了。”
黛争不免有些尴尬,她冲魏扶危点点头,又怕雪嫆回去跟傅兰萧学,惹的他不快,她也要受罪,“我确实是出来采买,不如今日就先行别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股头晕目眩,她耳边有人在问她话,隐约听着是什么“有没有事”,“怎么回事”,她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最后两眼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黛争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一股药香。
视线摇摆片刻,终于对上面前的雪嫆。
她喜大于忧,正笑着,“娘子醒了!”
魏扶危的表情却不怎么好,脸黑如炭,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见她醒了,却没有犹豫地站起来,去叫外面的郎中。
黛争被雪嫆扶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问:“我这是怎么了,我很少生病的。”
这种忽然在街上昏过去的状况,更是从未有过。
她有不好的预感。
“娘子,你且等一下,让郎中替你再把把脉。”
魏扶危手背拂过门帘,说道:“叫来了。”
来着是一名上了年纪的郎中,一身青衣却看着很干练。
他端过黛争的手,手指点上她的手腕,嘴里还振振有词,“瞧你家夫人衣着鲜亮,并非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岂能让她出来做采买的活。”
黛争这大半年被养的长了肉,更白了一圈,只有手上未曾消去的薄茧在告诉旁人,她之前干过粗活。
“这是小事而已,为什么不能做?”
“夫人,您已经有了身孕,是不能做粗活的。”
“什——?!”
她立时整个人寒毛竖立,胃里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翻涌出来,心脏也狂跳不止,像是要突破自己的胸膛,将自己完全撕裂开。
“看你也是年轻的,怎么照顾的?”郎中扭头就说起魏扶危,“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身孕
“不是……”魏扶危的声调刚刚提起来, 伸手抓住那郎中的衣领,余光看到黛争的面色惨白,又降了下来,手也松开, 问黛争, “筝娘, 你有哪里不舒服?”
黛争面沉如水,她听见有人在问她话, 恍惚地望了一眼魏扶危,伸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 就像是受潮了的木头,即将面临腐朽一般。
“你没事吧,筝娘?”魏扶危看她这副模样, 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他的潜意识里,有身孕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他家, 无论是他母亲, 还是他那些姨娘, 都是希望自己有喜的。
面对自己心悦的娘子,他不希望她有了其他人的孩子,但也不应该是这副悲戚崩溃的神色。
“你还要歇息会吗?”
许是震惊?毕竟筝娘也年轻,但也不至于……
只见黛争总算恢复了点血色,她拼命摇着头, 手指紧紧抓住魏扶危的衣角, 好似这样, 才能让她堪堪正常站住。
倏忽间, 他不知道她哪里使出的力气,一下子将自己推到一旁,冲了出去!
雪嫆感到不妙,她来不及去拦,忙叫着魏扶危,“郎君,拦住娘子!”
魏扶危这才反应过来,侧身从惊魂未定的郎中身边快速略过,从医馆中哀声哉道的人群中穿梭而行,耳边尽是他人的埋怨——
“等了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呢?”
“刚有个娘子冒冒失失地冲出来,也不瞧人!”
“那小娘子爬树做什么!”
“筝娘!”魏扶危眼疾手快地借着树干跨上书,将黛争从树上报了下来,“你做什么?”
黛争嘴里喃喃,“完蛋了……”
“什么?”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必须魏扶危俯身靠近她的唇瓣,才能听到她的呢喃,“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又听见她委屈无助的嘟囔,对上魏扶危的双眸,问他:“我该怎么办?”
“你说会不会是郎中误诊了?”黛争忽而笑了一声,如黑暗中有微弱的火光点燃了希望,“他每日有那么多人需要看诊,若是误诊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筝娘……”
“我觉得应该让他再瞧一次,”黛争的话说到一半,打胃里生出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恶心,挣扎着下地扶着树旁干呕。
看来事已定局。
黛争知道不能再骗自己了。
她缓了缓神,说话时已经瞧着很镇定,只是脸色依旧憔悴。
她不能被压垮。
孩子只有一个月,她还有机会。
“魏小郎君。”她因刚干呕了一场,眼眶里还盈着眼泪,悄悄与他说:“你去帮我开一副滑胎药可以吗?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牠会毁了我的,你就帮帮我,好吗?”
她知道不能把魏扶危牵扯进来,但她也没了办法,现在可以帮她的只有魏扶危。
“你一会偷偷给我就行,我会将雪嫆引开,可以吗?”
魏扶危的表情复杂,但最终以几乎看不见幅度的颔首答应了她:“好。”
“娘子,您别再做傻事了,这明明是好件好事。”雪嫆好不容易从水泄不通的医馆中挤出来,看到黛争好好地站在魏扶危身旁,神情也不似方才的怆然,放下心来。
她敛了表情,可算给了魏扶危好脸色,道过谢后,她又对黛争说:“您好好的,殿下他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是殿下第一个孩子,以后会对娘子更好的。”
黛争扯出一丝冷笑,“那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呢?”
雪嫆也答不上来,只能说:“殿下自有定夺,定不会苦了娘子的。”
她觉得黛争只是一时没有接受,殿下对娘子不差,等孩子大些,娘子就明白了,以黛娘子这样的身份,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看黛争不答,雪嫆咬着唇,说道:“娘子,别在站着了,我扶你到车上,你歇息下,我去拿上安胎药就走。”
黛争点了点头,看见魏扶危已经拐进医馆,才安心地跟雪嫆从后院门出去。
等到魏扶危取了药,敲了敲车门,黛争就对雪嫆说:“我想吃点甜的,可以吗?”
“娘子且忍忍,回了府让府上的师傅给你做出花都行。”
“我现在就想吃,你能去给我买吗?”黛争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贩,说:“我就想吃外面的米糕,用米糕沾糖吃。”
雪嫆知道孕妇难伺候,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子等着,我去去就来。”
雪嫆下了车,发现魏扶危还在车边,“魏郎君,今日的事多亏了你,不过我们娘子要回去了,不能再与你一道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跟筝娘再说两句话,这不行吗?”
雪嫆知道今天得亏有魏扶危帮忙,才没让黛争继续做傻事,对他客气了几分,但还是要警告他:“娘子是殿下的人,还望魏郎君与娘子保持距离。”
“我只知道齐王殿下与阮家退婚了。”
“你……”
“雪嫆,米糕还没买到吗?”
车内传来的声音,让车外剑拔弩张消散了几分,雪嫆没再给魏扶危好脸色,赶忙去买黛争想要的东西了。
魏扶危看她终于不三步一回头,也撩起车帘将方才被郎中念叨许久才开的滑胎药放入了黛争手中。
他又将整盒莲花酥给了黛争,“筝娘,你保重,有什么事来安乐坊找我。”
黛争心里叹了口气,“多谢魏郎君。”
她赶忙塞了一口莲花酥,把滑胎药放进了空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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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黛争着女装,就要从接近后门的一道朱红雕花侧门进出。
她不知道这扇门是一开始就留了这样一个作用,还是临时上任。
总之也没瞧见其他人从这里进出。
黛争进了屋歇下,雪嫆就去叫人通知傅兰萧,隐晦地告知他尽快赶回。
她趁这个时候,将滑胎药藏在角落那个有半人高的花盆底。
她必须要想办法这几日将这副药煎了。
这时宫中正在祭祖,等到傅兰萧得了信,推了接下来的宫宴离场回来,已经到了夜里。
他走得很急,到房前听雪嫆小声地说了几句,纵使平日里沉着不动声色的脸明显露出几分笑意。
乍一进屋,就看到黛争正咬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刚想与他说话,又急急地褪下自己今日祭祖着的正装,才披着寝衣搂住黛争的肩膀。
“我听说了。”
“黛争。”他抚摸着黛争的披在肩上的长发,在尔虞我诈的朝堂间得到了片刻的喘息,“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你很开心吗?”她拂开他的手掌,想从他身边逃离,可他的手如枷锁般坚固,没让她得逞。
“你不开心吗?”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心底的恨意,“我在想。傅兰萧,我次次避子汤都没落下,为何还会怀上孩子?”
“我想到了,后来我在王府住下的时候,那药是不是就换了,我当时只觉得不对,并未怀疑,换成了其他药?”
“那是给你补身子的药,你若次次都喝避子汤,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子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