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从没觉得楼烨和贾璋柯是一挂的,事实也如此。
这位爷被禁了之后,在国内找不到投资,但有很多广告邀约上门,人家全推了。哪怕他的公司财政难以支撑,连房租都快交不起。
“我的态度就是能活着就ok了,要求不高,艺术片还是可以养活一个导演的。”这是楼烨的原话。
可毕竟公司要运转,艺术家得工作,他便跑去香港的“亚洲电影投资会”,尝试为新片筹资。片名叫亚米娜,是个很神奇的题材,讲巴勒斯坦学生运动以及革命活动的事情。
想想看,一个中国导演拍巴勒斯坦的革命电影,而且打算在耶路撒冷取景再任性的土豪也不会掏一分钱。
所以咧,亚米娜理所当然的扑街。
楼烨还不死心,又鼓捣出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颠颠的来找褚青帮忙。这是部关于男同的电影,充斥着复杂的情感纠葛与病态的自残倾向,一共四男二女。
褚青看完剧本很无语,觉得楼烨有一种越来越疯狂的荷尔蒙宣泄。跟现在相比,苏州河简直温软得飞起。
老朋友的事不能不帮,他跟关金鹏、陈果开的那家公司已经黄了,便转了笔钱给阿关的工作室,又找来戛纳的扶持基金。
于是春风沉醉的夜晚就成了一部香港、法国联合投资的电影。全片采用hd格式拍摄,这种机器比较轻便,不是太惹眼。楼烨将场景选在了金陵,理论上,电影主管部门是可以干预的。
至于演员,褚青先询问了黄宣的意见,人家不在乎什么男同不男同的,爽快答应。然后又找了秦昊,这位是中戏96班出身,有些交情。女角自然是齐曦。这位长腿妹子已经入了眼,甚至有签约的意思。
筹备倒是不急,因为是春风沉醉嘛,必然要在春季开拍。最快也得明年初了。
夜,住宅区。
褚青进了一栋单元楼,上到七层,又核对了下门牌号,才咚咚敲门。
这是刘晔的家。他没怎么来过,俩人一般约在外面,今天不晓得抽啥风,那货非得请他来家里吃饭。
“等会儿!等会儿!”
里面毛毛躁躁的喊了一声,过了几秒钟,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开门,乐道:“一猜就是我哥,特准时!”
“你是刚睡,还是刚醒啊?”他瞅着对方的鸡窝头。
“中午才收工,睡了一会。”
褚青换鞋进屋。刚想问那特么咱俩吃啥,结果从厨房跑出来一个洋妹子。肤白貌美,身材高挑,带有明显的法兰西特征,咔的就把自己抱住,兴奋道:“褚!真的是你,他说要请你来做客,我还不敢相信!”
“呃,我,啥情况这是?”他顿时懵逼。
“哎哎。注意点,注意点!”
刘晔拽她下来,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得瑟感道:“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安娜。这是我亲哥,褚青。”
“啊?”丫石化了。
“我们去年就交往了,还没正式公开”
那货见他面色不善,连忙道:“除了我妈我爸,你是第一个!第一个!”
褚青意外过后,又觉尴尬。抱怨道:“你丫早说啊,我带点礼物来好了。”
“不用不用,你坐!”刘晔把他按下,又挥挥手:“做饭去。”
安娜不以为意,乐颠颠的进了厨房。
他则于心不安,强忍着跟对方聊了几句,得知姑娘是法国自由报的驻京记者,比刘晔小两岁,俩人在酒会上认识,一见钟情。
巴拉巴拉聊了一会,他终于跳起来,道:“哎哟不行,我得去看看。”
许是在家习惯了,他看女人做饭总有种负罪感,结果刚进去就被轰出门,人家说了:我就是不喜欢男人下厨。
擦!这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褚青一时汹涌澎湃,指着那个懈怠货,鄙视道:“就你这孙子,你丫”
好吧,他真没话说。
刘晔还卖乖,叹道:“哥啊,这人比人得死,您甭羡慕。”
“呵呵,我可不羡慕,做饭是我爱好。”
“那是,您二十四孝老公啊!”
不多时,饭菜上桌,两道法国菜,两道中国菜,还开了瓶红酒。安娜的中文尚可,不过跟褚青说英语,刘晔是学渣,听得挠心挠肺。
这姑娘是真不错,文化高,开朗还体贴人,配那货是亏了。所以他一转头,用东北话问:“你是光想处啊,还是来正经的?”
“正经的啊!”
刘晔加重语气,道:“我跟那谁黄了之后吧,心里就没着没落的,直到碰见她,你肯定知道那感觉,哎哟,得劲儿!”
“呵,那到时候我当伴郎。”他笑道。
“必须的啊!哥你也得加紧,这都三十多了,等哪年是个头?”
“嗨,我不着急。”他低头吃菜。
刘晔不便再提,便逗笑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说好了,咱们两家的孩子,男孩儿就是兄弟,女孩儿就是闺蜜,一男一女就是娃娃亲!”
“男孩儿也不一定是兄弟。”
这话安娜听懂了,在旁边幽幽的插了一嘴。
“怎么讲?”那俩货问。
“我看过蓝宇。”
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他总有种古怪的插足感。
饭后已是深夜,褚青自己打车去,一路瞧着闪过的夜色街景,默然不语。他想着刘晔的话,好吧,自己是挺羡慕的。
能看出刘晔和安娜的感情非常用心,并且有一个共同追求的目标:结婚。交往一年就在考虑婚姻大事,这说明俩人没有物质或精神上的冲突点。
而他又想想自己,不禁无可奈何,范小爷的事业心太强,尤其处在娱乐圈中,这强度起码再翻一番。
当初找个圈外的或许会好点他脑中有个念头一晃而过,随即又叹了口气。
八月这天,桂树飘香。
一个以前从未打过交道的女人,忽然来公司拜访。
三十六岁的年纪,瘦削,清爽,声音柔婉,却莫名的有些强势。不是咄咄逼人,也不是声势虚张,而是自然就流露出的一种,很美很大气的东西。
她叫于飞鸿。
褚青略微惊讶,对这个人的印象只停留在牵手和小李飞刀里,范小爷还演过她的丫鬟。
老实说,他以前不觉得对方漂亮,甚至有些土。不过随着年龄增长,有天在电视中偶然一瞥,竟有惊艳之感:
好美!
而此刻,她穿着黑色短袖衫,白色长裤,柔顺的头一撩,波动着毫不遮掩的,只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味道。
话说来找他的同行,无非就两件事,一是约戏,一是蒙钱。
于飞鸿是前一种,非常直接的掏出一个剧本,名字叫爱有来生。褚青没有看,只是客气的跟对方聊天,因为这部戏的导演就是她本人。
演员转做导演,成功的几率本就很小,何况是女导演。这并非性别歧视,圈中风气便是如此。
而以他挑戏的标准,基本不会接演这么一部电影。
于飞鸿知道自己不是很让人信服,便从故事入手,尽量挑动起他的g点。
第一句话是:“他是一个鬼。”
第二句话是:“他还是一个和尚。”
第三句话是:“他等了一个女人五十年。”
三句话,已似唯美,凄怨,人鬼痴缠,前世今生。
“”
褚青只能笑,同时鄙视自己的节操和立场。而他正要详细询问,并打算翻开剧本时,于飞鸿又真诚无比的来了一句:
“只有你点头了,我才能拉到四千万的投资,不然我只有一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