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大臣们依旧震惊在崔文卿的言语中无法自拔。
在他们看来,登闻鼓那玩意儿乃是朝廷专门为那些告状无路的老百姓所设,所针对的也是没权没势的阶级所开设。
而且形式上的作用多余实际上的功效。
毕竟在洛阳府尹包拯的治下,许多入京告御状的老百姓想找的也是包拯这位青天大老爷了。
眼前这个崔文卿虽然非是朝廷显贵重臣,然好歹也为七品骑都尉,且又为振武军大都督折昭的夫君,他有什么理由,前来鸣响登闻鼓呢?有什么冤屈难道还是折昭不能摆平的么?
心念及此,大臣们更是陷入了深深的不解当中。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王安石当先反映了过来,皱着眉头开口道:“文卿,何能如此胡闹!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容本相为你做主。”
此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句“文卿”之称更是表明了王安石与崔文卿关系可是不浅。
而且王安石能够当着众大臣的面向崔文卿作出为他做主的保证,无异于表明将会为崔文卿出头,不管他想要禀告的是何等冤屈,王安石都不会置之不理。
想通了这一切,众大臣全都一副了然之色。
能够得到当朝第一人如此承诺,崔文卿总该满意了吧!
还鸣什么登闻鼓,安石相公摆明了是为他开后门啊!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面对王安石的承诺,崔文卿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言道:“安石相公,这件事可有点棘手,你管不了!”
此话一处,众人皆惊,王安石更是一阵惊诧,半响方才哭笑不得的言道:“崔文卿,本相乃当朝尚书令,执政事笔,这天底下的事情,没有我管不了的。”
的确,即便是官家陈宏不肖,在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齐,王安石也能够摆出师长架子,规劝陈宏一番。
没想到,崔文卿依旧还是摇头,苦笑道:“安石相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我不能给你带来麻烦。”
王安石一怔,本想开口询问,然明白崔文卿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想了想索性也不继续劝说,看他如何行事。
“敢问苏大人,不知登闻鼓所在何处?”崔文卿又是问出了刚才同样的问题。
苏洵看了王安石一眼,见他再没有开口劝阻之后,这才无奈一笑,转身指着城门旁边言道:“就在城门不远处。”
崔文卿点点头,对着司马薇、种谊等人正容言道:“走吧,咱们过去。”
司马薇看也不看司马光已经逐渐变得铁青的眼神,微微颔首,跟随着崔文卿一道朝着城门边而去。
众大臣相互目询,迟疑了一下,不少人均是相随而去,想看看崔文卿究竟意欲何为。
不消几步路,崔文卿便来到了端门城门之前,可见离城门不过五六丈之地,立着一面高大的牛皮大鼓,两名卫士把守在此,倍显威风凛凛。
见状,崔文卿深深吸了一口粗气,快步走上前,从鼓架上拿起了那两只包裹着红布的鼓槌,屏息而待。
谢君豪心头一阵乱跳,上前咬牙切齿的怒问道:“崔文卿,你当真决定这么做?!一点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呢?”
崔文卿见他脸膛涨红,神情愤怒,终是忍不住笑了,乐呵呵的回答道:“是谢相公起先不愿意与我商量,怪我咯!”
说完之后,他一声嗤笑,凝神定气紧接着猛然发力,轮圆胳膊便用手中的鼓槌朝着牛皮鼓面上狠狠擂去。
“咚咚咚咚……”
一声声的鼓声犹如浪潮一般从城门口喧嚣来开,恰如冬雷平地而起震撼天地,老远就能听见。
所有大臣全都默默然的看着崔文卿,静静的看着他擂鼓不息。
足足擂得数十下,崔文卿额头冒出了豆粒般的汗珠,胳膊也是酸疼不止,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终于,登闻鼓院掌事的官员脚步匆匆的出现了。
这掌事不过一六品官儿,依照他往常的尿性,人还未至就会拖长声调矜持一声:何人擂鼓,有何冤情相报诸类云云。
而且每当见到那些擂鼓鸣冤的老百姓,从他们脸上看到那种无奈无助的凄然模样,鼓院掌事就觉得自己说不出的伟大,宛若上天派来解救这些百姓的活神仙。
然而今天,看到登闻鼓面前的架势,可见鼓架周围站着尚书令王安石、中书令司马光、枢密院副使谢君豪、兵部尚书苏洵、吏部尚书欧阳修等诸多大佬,鼓院掌事差点直接吓尿了。
不容多想,他连忙撩起衣袂,疾步匆匆的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看了这些朝廷大佬们一眼之后,犹如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般开口问道:“何人鸣鼓?所为何事?”
“我!崔文卿鸣鼓!”崔文卿收拢鼓槌转过身来,亢声一句,一脸正容。
鼓院掌事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击鼓鸣冤者,一时之间又惊又奇。
然见到诸多大佬都没有开口训斥此人无礼,鼓院掌事只得压住了心头的好奇,好声好气的询问道:“不知阁下状告何人?”
崔文卿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扯开喉咙高声言道:“在下崔文卿,在此击鼓鸣冤,状告当朝宰相、枢密院副使、羽林卫上将军谢君豪,纵容妻弟行凶绑架国子监学子高能,请登闻鼓院诸位大人为在下做主!”说完之后,他对着登闻鼓院掌事深深一躬,权作谢礼。
此话犹如萧瑟寒风掠过,冰封霜冻了一切,偌大宽阔广场,骤然死一般沉寂。
所有人的表情也都是通通凝固在了脸上,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鼓院掌事官小位卑,听了崔文卿这番铿锵有力的话已是懵懂了,脸色发青,两眼笔直,不禁哆嗦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说你状,状告谁?”
崔文卿再次清晰重复:“状告宰相谢君豪纵容妻弟高仕雨绑人行凶!”
确定他当真是状告谢君豪的时候,鼓院掌事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惊慌,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