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西裤腿弯处,都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奇怪褶皱,看得出那里至少藏着两柄以上的枪械。他们脸上的皮肤都不算太好,鼻尖、嘴角、额头、颧骨上长满了红得刺眼的青春痘,足以显示出这是三个脾气火爆、性情粗放的江湖中人。

吉普车后面,还停着一辆丰田旅行车,车门紧闭,车窗上拉着黑色的纱帘,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我踏出门口,三个年轻人的眼光同时扫过来,如同三只熊熊燃烧的火炬,带着灼人皮肤的火药味。

白西装男人仰面向我一笑,动作舒缓地拱了拱手:“这位一定就是开罗来的风先生了?孙先生经常提醒我们这群帮里的兄弟,有机会要多向风先生讨教,想不到,是我王十三先有这个荣幸——”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又带着十足的磁性,可见内家功力深厚之至。

这个普普通通的拱手见面的江湖礼节,从他手里做出来,动作舒展大方,节奏感清晰明快,就仿佛是长拳高手现场表演一般,只是简简单单的起手势便已经令全场震撼、鸦雀无声。他的手上戴着一副薄薄的白色羊皮手套,与白色西装相配之极。

我走下台阶,还了个同样的抱拳礼节。

江湖中人见面,很少用现代人的握手礼仪。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高手,越是对任何人保持着足够的戒心。

王江南是个五官端正、中规中矩的男人,无论说话做事,处处表现得很有分寸。要知道“神枪会”从中国山东起家、势力慢慢向全球各国渗透,这种庞大的潜移默化的计划,非得需要网罗各行各业的精英人马才行。

“十三鹰”里的每个人都有两个以上的硕士学位,并且具有五年以上跨国经商的管理经验,他们的表面身份全部是合法的商人,至少担任着两家以上的公司董事长。其中几个人目前已经进入了世界商业五百强的核心高管行列——这些人,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孙龙提出的“黑社会合法化”路线,一直在暗中跟全球范围内的黑手党、山口组等大型恐怖组织较劲。

对于孙龙的为人,我不想多说,至少江湖上的人对他毁誉参半,便能说明问题。

我跟王江南并肩进入客厅,关宝铃已经支撑着坐起来,正在双手拢着头发,向洗手间方向走过去。

既然有陌生人进来,她当然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这是任何人的正常反应。王江南也在看她,男人见到漂亮女孩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就是这两个看似“正常”的反应,令王江南轻轻“啊”了一声,拉着萧可冷的那只手突然紧张发力,令萧可冷痛苦地大叫起来:“哎呀——哎呀!十三哥,你干什么?”

他们的目光对视之后,关宝铃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洗手间,王江南的神情却突然间变得迷惘万分,顾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扭头向萧可冷问:“她……她是谁?她是谁……”

一个三十岁的中年男人,冒然表现出这种巨大的失态,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被关宝铃的美貌直接击中了。

我理解王江南的心情,方才关宝铃慵懒地扭头向门口看的时候,我的心也同样被触动了,只不过有了心理排斥的因素在里面,不像王江南表现得这么厉害。

“那是香港影星关宝铃小姐,十三哥不认识吗?”萧可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低声回答,神情也变得紧张了。

以前心理学家曾经说过经典的一句话:中年男人的爱情一旦被勾起来,就像着了火的老房子,根本没办法救,直到烧得片瓦不存为止。

王江南“哦”了一声,愣怔在门口,面露痴痴的笑容。他不可能不知道关宝铃的大名,也肯定知道关宝铃与大亨叶洪升是什么关系,或许这一刻,他心里什么都没想,魂魄早就随着关宝铃的脚步一起飞到洗手间里去了。

他的身高跟我相当,但体格要比我矫健壮硕得多,正处在男人最年富力强的黄金年龄。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请他去沙发上坐。现在,我对关宝铃已经抛开了私心杂念,不知道王江南能不能有这种巨大的智慧和觉悟——看他的眼神,我能读得懂:“他已经被关宝铃吸引住了!并且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萧可冷急得拚命挠头,短头发立刻蓬乱无比。

跟随我们一起进来的三个年轻人最明白王江南的心思,其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地笑着:“十三爷,您看上那个女孩子了?这件事让我们来办,保证——”一看到漂亮女孩子,他们脸上的青春痘似乎都颗颗鼓涨起来,显出十足的青春冲动。

萧可冷的话脱口而出:“你们……住嘴!住嘴!胡说八道,想找死了是不是?”

她是女孩子,不会被关宝铃的美丽魔法迷惑,也只有如此才会时时刻刻清醒记着大亨的辣手。

王江南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又愣了半天,忽然仰面向着屋顶的水晶吊灯,长叹三声:“我知道,她是大亨的女人……我知道……我知道……”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神色一凛,刚才的迷茫困惑一扫而空,全部消失了。

他的果决,真的令我钦佩,若是换了我,只怕无法在一瞬间就能挥慧剑斩情丝,当机立断地抛开一切绮念。只是萧可冷看到王江南表情恢复正常后,自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王江南的话开门见山:“风先生,拿走地图的人,虽然是甲贺派忍者,但现在他们隶属于另外一家组织。我已经安排人去查询那家组织的最终后台老板,如果查实是与渡边城有关,我会请示孙先生,采取进一步激化的大规模行动,把渡边城的爪牙一笔扫清。”

萧可冷比我更清楚黑衣人“黑色眼镜蛇”的身份,刚刚已经迅速向王江南做了介绍。

神枪会日本分会这次共派出了三十余人,除了外面旅行车里的十六个,还有十四个已经悄悄分布在寻福园四周,准备日夜潜伏,紧密联络,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变化。抢夺地图,只是觊觎寻福园的势力的牛刀小试,很可能有后续的残酷手段。

别墅里的事暂且可以交给神枪会和王江南来安排,那三个年轻人外号叫做“火象三英”,是王江南麾下的得力干将。在他们头头是道的安排下,根本没有我插嘴的地方。

在院子里踱了几圈后,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座巍峨的宝塔之上。为了避开关宝铃的身影,我决定趁这个空当,去拜访一次枫割寺。

如果传说中的“海底神墓”就在亡灵之塔下面,那么,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偏偏没有人能参悟进入“海底神墓”的秘密?那个神秘的空间到底是真的存在呢?还是像所谓“天堂”一样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当中?

昏迷的藤迦身上,带着层层谜团,如果能顺利清醒过来,我心口上的一块大石头就算搬开了。

萧可冷对我的决定连连叹气,不安地抚摸着鬓边的短发,偷偷倒吸冷气。

我不理会她的异样——做大事不拘小节,越是别人觉得不该做、不敢做的事,越得迎着刀锋闯,才可能发现真相。

“风先生,关于枫割寺、通灵之井、亡灵之塔……我想最好能等苏伦姐过来,大家一起研究些详细计划再决定如何做……毕竟、毕竟……你知道的,北海道一带一直流传着一个‘獠牙魔’的鬼怪传说……”

她的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了,我知道每次她心里对某些事犹豫不决、努力思考时就会表现出这个样子。

我笑了:“是,我知道‘獠牙魔’的故事,但中国鬼怪传说里,比‘獠牙魔’恐怖一万倍的故事比比皆是。怪力乱神的事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别为我担心。”

那座乳白色的尖塔姿态矫健地直刺天空,于我而言,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一旦做了决定,我会立刻行动,绝无更改。

萧可冷欲言又止,长叹一声,打电话命令安子开车过来,又送我出了大厅。

阳光晴好,但空气温度比较低,这种天气状态是北海道所独有的,更是出家人清修的最爱。我相信枫割寺的老少僧人们一定会抓住这样的好天气,在阳光下打坐念经,辛苦静修。

不知为什么,萧可冷一直心事重重,皱着眉低头不语。

我们走到一棵白桦树下站住,沉默地等安子开车过来。

回望别墅的主楼,“九头鸟挣命”的风水格局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楚,而凶险万状的“一箭穿心局”更是令人彻底怀疑当时的建造者到底懂不懂风水?抑或是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风水师在误人前程?

“风先生,我有个不祥的预感……十三哥完了……他陷进去了……”

萧可冷吞吞吐吐地开口,跟我的隐约预感不谋而合。王江南真的陷入了一见钟情的漩涡,就像我三天之内被关宝铃打动一样,他只用了一天、只一眼就成了关宝铃的俘虏,并且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我耸耸肩膀,无奈地摇头:“小萧,外国哲人说过,唯爱与咳嗽无法忍耐。他陷进去是他的自由,别人谁能管得了?”

萧可冷抬头,眸子又在闪闪发亮,仿佛有些颤慄不安地苦笑着:“风先生,难道你感觉不到,关宝铃有点不同寻常的邪门?”她不安地轮番踢着脚下的枯草,草叶乱飞,空气里渐渐有了干草的特殊香味。

我反问:“邪门?你指什么?反正我没有感觉出来。”

同样是漂亮的女孩子,我知道任何微小的嫉妒都会破坏萧可冷的判断力,但我不想明说,以免让她面子上过不去。

萧可冷有些犹豫不决地向南眺望着,目光穿过大门口,一直望出去。

向南两公里之后,公路会出现一个不规则的三岔路口,那条向西北的分岔便通向“神头镇”方向,然后转向正北,沿盘山公路攀升后,斜向东北,到达枫割寺的山门。等于说是公路绕了一个小小的弧圈之后,才能曲线进寺,而我们寻福园这边的别墅群已经呈合围之势把木碗舟山包裹住。

如果能把“神头镇”的地盘也拿下来,整个木碗舟山便全部处于寻福园的怀抱中了。

“她那么令男人着迷,这本身就是一种邪门。我不能不想到‘黑巫术’里面的某些特异环节,至少有超过三十种方法,是被年轻女孩子们用来下咒迷住自己心上人的。如果只是您表现出异常也倒罢了,十三哥一直是帮会里的正派男人的代表,从不出入红灯区或者色情架步,而且他练的武功,走的是纯厚阴柔的一面,就算见到再漂亮的女孩子,也绝对不会表现得像刚才那样失魂落魄……”

萧可冷的话题打开之后,一直娓娓而谈,让我无法插嘴。

“黑巫术”的神秘之处,我也曾涉猎过,但那种蛊惑人心的下咒方法,最起码得经过某种简单的仪式,或者取得受诅人的身体毛发之类,不可能凭空下咒。像关宝铃这样的仪态万方、美丽绝伦的国际影星,本身就是引人注目、被全球千万男人视为梦中情人的,往往一出场就能令崇拜者们大声尖叫、狂吹口哨——那么,这种女孩子里的顶尖人物,一见面就吸引我、吸引王江南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并不同意萧可冷的推论,大亨已经受够的黑巫术的折磨,岂能再弄个懂得施咒的黑巫术传人留在是身边?像大亨那种身份的男人,在跟一个女孩子亲近之前,肯定要派人做十二万分精细的调查。他都不加怀疑,我们还有必要怀疑吗?

“你太相信王江南了!其实,男人有时候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就算修炼童子功的男人,也会有瞬间萌生爱情的机会,是不是?”我缓缓摇头,否定了她的推论。

王江南算得上神枪会里的英雄人物,他能跟我喜欢同一个女孩子,眼光一致,可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本来就无可厚非。需要担心的,只是他如何能跟大亨叶洪升对抗的问题,做为“十三鹰”里的人物,他的身份与大亨相比,还是差了好几层级别。

第二部 亡灵之塔

第七章 特异功能大师张百森

萧可冷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摊开掌心,露出一枚黑银戒指,急促而懊恼地喘息着:“风先生,我……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你看这是什么?是什么……”

这的确是一枚如假包换的黑银戒指,也就是危地马拉黑巫术的标志性饰物。身怀这种饰物的,就算不是黑巫术部族里的巫女,也得是身份极为特殊的族人,否则,根本没有得到它的机会,就算勉强偷来,也会遭受巫术的诅咒而死。

我一下子愣住了:“在她身上发现的?真的?”

戒指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上面嵌着的黄色琥珀石不断地反射着无比澄澈的光彩,让我觉得略微有些眼熟。当我把戒指捏在指尖上,看到琥珀石里嵌着的微型啄木鸟的时候,突然明白过来:“飞机上的瑞茜卡……瑞茜卡也戴着这种戒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戒指……怎么回事?难道世界上存在着两只一模一样的黑银戒指?”

这些纯手工制做的东西,根本不存在完全相同的时候,并且要寻找嵌着相同图案的琥珀石,十几年里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对。

萧可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她……是身怀‘黑巫术’的妖人……对不对?”

像她这么坚强勇敢的女孩子,竟然在正午的阳光下,害怕如斯,足见“黑巫术”在她心里已经造成了巨大的无形压力。

传说中,被“黑巫术”所左右的人,生不如死、痛苦难当,并且会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诡异举动,比如生食腐肉、午夜梦游、狗血涂脸、鬼哭狼嚎……等等等等。

“她……她说过的关于……海底宫殿的话……不就是午夜梦游……”萧可冷几乎站不住了,伸手扶住旁边的白桦树干。短发下面,她的额头上满是晶莹的冷汗,幸好现在是白天,而且有王江南的人马在此壮胆,否则这么大的庄园,真的到处都是鬼气森森。

对关宝铃说过的话,我一直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因为我也数次听到了水泡声。如果水泡声真实存在,关宝铃经历的,当然也有可能真实存在。

我把戒指托在掌心里,看阳光在琥珀石的各个棱面上反射着晶莹剔透的闪光,觉得它很可能就是瑞茜卡戴着的那一枚:“可是,它怎么会从瑞茜卡手上到了关宝铃身上?”

萧可冷极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风先生,别怪我对关小姐无礼,我只是顺手碰到了她的衣袋,才找到了这个……”

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是,萧可冷对关宝铃产生了怀疑,便进行了极为隐秘的贴身搜索,偷到了戒指。苏伦、萧可冷这伙人的身份,介乎于正当市民与黑道人物之间,偶尔采取些非常手段,对她们而言,根本是寻常小事,毫无“犯法、侵权”的概念。

戒指沉甸甸的,那只微缩的啄木鸟形神毕肖,连最细微处的指爪都保存得完完整整,毫无缺失,真不知道“黑巫术”教派的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竟然能把一只硕大的啄木鸟变化为比花生米更小的微缩景观?

引擎轰鸣声响在门外,安子架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自达旅行车开到了门口,向我挥手打招呼,神采飞扬。

萧可冷愣了愣,低声嘟囔着:“咦?这小姑娘干吗?春心萌动了?”她向我瞟了一眼,满脸都是似笑非笑的鬼鬼祟祟的表情。

我故作不知,但安子才换的另一套崭新的火红色运动装已经毫不客气地填满了我的视线。这是她第三次换装了,一次比一次热烈,仿佛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跟萧可冷小步向大门口走过去,并且把那枚戒指谨慎地用手帕包起来,放进衣袋里。记得瑞茜卡说过要去枫割寺的,如果在那里可以碰巧遇到她,顺便询问一下关于戒指的事情。

走到安子的车边,萧可冷又忐忑不安地叮嘱:“风先生,我已经电话联络枫割寺那边的对外接待人员,您可以尽情参观,但有一点,千万在晚饭前回来,不可以留宿在寺里,知道吗?因为——”

我扬扬眉毛笑着:“因为‘獠牙魔’?你相信那东西真的存在?”

安子附和着笑起来,半长的黑发在肩头跳跃着,予人以“心情大好、眉飞色舞”的感觉。

萧可冷微微有些恼怒,瞪了安子一眼:“笑什么?陪风先生过去,如果有一丝差池,小心你的……”她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在裤袋里,斜着眼睛看我,似乎是在怪我“不识好歹”。

“遵命!”安子大声答应着,脸上笑意不绝,踩下油门,车子急冲向前。

车子是向南面三岔口方向疾驰而去的,从车内的后视镜里,我看到萧可冷一直站在大门口,凝视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同时,关宝铃也从别墅的大厅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向这边眺望着,一个小小的镜面里,同时映着她们两个的身影,让我心里猛然一动……

我并不是一个太擅于跟女孩子打交道的“好色男”,特别是目前的状况下,全部心思几乎都在追查大哥杨天下落这件事上,根本顾不得领会女孩子们隐秘的情感——只有关宝铃例外。以前在流光溢彩的电视屏幕上远远看着她,她是万人空巷的明星,与众不同、光华闪烁;现在近距离接触,虽然只有短短三天,她身体里与生俱来的柔弱无助就已经非常深刻地打动了我……

“风先生——”安子扭动了一下后视镜,萧可冷与关宝铃都不见了,镜面上只反映着安子亮晶晶的眼睛。她精心妆扮过,眼睫毛乌黑上翘,每一扑扇都像日本广告片里的青春美少女般靓丽妩媚。

她从后视镜里盯着我,眉眼弯弯地笑着:“枫割寺是北海道最有名的旅游胜地,我非常荣幸可以做您的私人导游,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我会尽心尽力让您有宾至如归之感。”

虽然是日本人,但她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想必是经萧可冷天天调教的结果。

我“唔”了一声,冷淡地点点头。

如果说自己可能对日本女孩子感兴趣的话,藤迦可能是唯一的一个,但“感兴趣”三个字也仅限于她身上蕴藏着的巨大秘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暧昧想法。

安子得寸进尺地转过头来,大胆而热烈地忽闪着大眼睛:“风先生,希望我能让您觉得北海道之行愉悦浪漫——本地的温泉汤浴是整个日本最有名的,或许我们可以……”此时车子在疾驰中,她的驾驶技术很好,竟然能够不看路面,仅凭感觉把握方向。

这种露骨的表白让我起了淡淡的反感,我扭过脸,向右面的荒野望着,根本不打算跟安子深谈。

日本的温泉以“男女混浴”全球闻名,对于这种“高级享受”我暂时还没什么兴趣,而且我跟安子之间不过只有寥寥几天的断续接触,我不以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会产生什么真正的感情。刚刚想正色拒绝她的纠缠,陡然间,前面三岔路口上转出一辆乳白色的丰田中巴车,速度也是快到了极点。

中巴车是从东面拐弯过来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啸与急促刹车声响成一片——安子的反应不算不灵敏,几乎是第一时间踩刹车、向左扭方向盘,但两车相互看到对方时,距离已经仅剩不足十米,再灵敏的刹车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令车子停止。

眼看一场惨烈的车祸就要发生——

对面车上驾驶员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双拳自侧窗里伸出来,呼地凌空向我们的车子击出。

第一眼看到中年人的相貌,我心里迅速弹起了一个人的名字:“张百森!”一个在大陆民众心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特殊人物。

安子突然“呀”的一声尖叫,双手上扬松开方向盘,接着我也发现这辆马自达旅行车正在急促后退,仿佛有十几个彪形大汉同时发力,将车子向后推一样。几秒钟时间,车子倒退了七八米的样子,对面那中巴车也尖锐地急踩刹车停了下来。

此时安子的手仍旧高举着,像是“投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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