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是你害了她吗?”男人声音冷冰冰的。
姜琬笑了笑:“傅姑娘最后都幡然醒悟, 不料聪明如济宁侯, 竟然持刀相对……您这般举动, 难道不是认为我是害了傅姑娘的凶手吗?”
他肯定一直在查这件事, 所以才会显得很安静, 没有什么动作, 而今突然出现, 肯定是有结果了。
在姜琬看来,傅英绝不是一个傻子,不然不可能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 而以往的举动,也处处体现出了他的阴险,今日也是一样。定是趁着中秋她去宫里, 暗卫也不在杨家, 他提前躲进了她屋里,潜伏到现在, 不然等她回来, 身边的暗卫不可能让他接近自己。
“倘若侯爷真觉得我是凶手, 你就来个痛快好了。”姜琬缩回手, 略抬起下颌, “将我杀了,反正侯爷你也逃不走, 我们鱼死网破,就是将来遇到傅姑娘, 不知她会如何的伤心……侯爷身死, 而害她的人还在逍遥自在着呢。”
烛光下,她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看起来,眉眼间的妍丽更是浓艳了,好像闪亮的宝石。傅英目光落下,细看才发现她只着一件中衣,淡淡的粉色包裹着玲珑的曲线,非常勾人。
若是以前,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扑上去,但妹妹说的话萦绕耳边,好像针刺着他的心。
傅英移开匕首,在她中衣的袖子上擦了擦,低声道:“妹妹早前收到过一封信,我听丫环说,她很激动,后来把信撕了,之后,她去了莫家……”
“那信是我写的。”姜琬不等他逼问,坦诚道,“傅姑娘当日毒害我,我左思右想与她并无仇怨,倒是莫政君处心积虑想对付我,而傅姑娘单纯天真,很信任莫政君。有一日在清平侯府,就被她挑拨,让傅姑娘误以为我勾引卫公子,而傅姑娘正好喜欢卫公子,至此对我产生了怨恨。”
“你信里便是说了这些?”
“是,其实也是推测,但傅姑娘很聪明,她后来去莫家,应该是为试探莫政君……”
“但她很快就被抓了。”傅英突然又一把揪住她衣襟,恶狠狠的道,“她身边的丫环将她供了出来,可也是你的主意?亦或是萧耀的?”
“她因此而死!”
原来还在这里等着她。
姜琬心头一阵恐惧。
“你怎么不说话了?”傅英质问。
整个人一下被提起,紧勒的衣襟让她觉得濒临死亡,傅英看她脸色越来越是苍白,略微松开了手。
姜琬呼吸到空气,渐渐缓过来,低语道:“侯爷问这事儿,真的有点可笑了……这就好像杀人犯的家人要向被杀者一家索命,匪盗的家人要打断被盗者的腿,欺凌人者的家人向被欺凌者要求仁爱,如此,天道何存,王法何在?侯爷自幼应也饱读诗书……知晓善恶,而今却因令妹以身试法,得到惩处,便要将人伦德行都抛弃吗?如此,你自可以杀了我,杀了二殿下,再去杀天牢诸多衙役,再去杀皇上……”
“你将天下人都杀了,你自以为大仇得报,你再去与令妹团聚,可听她会说什么,会替你击掌道好,还是……”
“你给我闭嘴!”傅英脸色变了数变,只觉心头翻江倒海,恍若看见妹妹惨死之状,猛地把姜琬往后一推,她径直撞到了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知是不是因为墙壁的震动,外面登时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喝:“姜姑娘!”
引到暗卫了。
姜琬朝外道:“无事,我不小心碰到东西,你们不用管。”
她不慌不忙的将案几上的茶盅,砚台,笔架摆好。
那人听得会儿,转身离开。
傅英冷笑了声:“你怎么不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因为我不想与侯爷为敌。”姜琬转过身,“傅姑娘之死我也很惋惜,因她是被奸人所诱,误入歧途,我对她毫无怨恨,不然也不会写信告知……”
“在我面前不用遮掩,你写信不过是为让妹妹去对付莫政君,一石二鸟。”傅英脸色阴冷,“可惜她这件事做得太错了,已经没有回头路。”
“但侯爷还是有回头路,希望您不要做傻事。傅姑娘在天牢自绝,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侯爷,她其实很关心您,有次为了侯爷来见我……”
“你不是仍没有答应吗?”傅英盯着她动人的眉眼,突然走上来,将她逼得贴在墙上。
姜琬浑身一僵:“我还是可以叫护卫的。”
“护卫来之前,我就能要了你。”傅英抚在她脸颊上,摸了摸她的秀眉,想到第一次在嘉州相见,仍是有些说不出的后悔,“我以前对你太仁慈了,你说是不是?”
“说明侯爷你人不坏,本心良善。”
傅英低笑了声:“你嘴很甜,是不是跟萧耀也是这样说话的?所以让他不择手段的非得要娶你?我听说,皇上马上就要赐婚了?”
她对萧耀真没有怎么甜过,他娶她,或许是因为两人亲过,或许是因为她这张脸,谁又知道呢?她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问过他。姜琬道:“我是要嫁给二殿下了,所以还请侯爷能成全。”
亲口听她说这句话,傅英心头免不得一阵失落,他盯着她的唇,有种想亲吻的念头,可真亲了更放不开了,那妹妹在天之灵也不会心安。傅英退开两步,坐在椅子上:“我要待到天亮再走。”
姜琬一惊:“什么?”
“现在出去肯定会被发现,你是不是想让萧耀知道我在你闺房里待过?”他也不介意,就是免不了要跟萧耀打一架了,或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一晚上也太危险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姜琬眼睛转了转道:“我可以引开暗卫,这样你就能走了。”
“如何引?”
“我去妹妹那里。”姜琬将外衣披在身上,“那些暗卫会跟过来的。”
大晚上的出门,他们肯定会很警醒。
她吹灭灯,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傅英一眼:“侯爷打算如何对付莫政君?”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然会让她尝到恶果。”妹妹是傻,又冲动,可没有莫政君,她绝不会对姜琬动手,妹妹虽然醒悟了,但大错已经铸成,她痛恨莫政君,曾经最信赖的人利用背叛了她,在衙门便想将莫政君拉下水,只可惜没有得逞。他现在能为妹妹做的,就是将她的心愿完成了。
男人站在黑暗里,眸子映射着星光,微微闪动。
姜琬轻声道:“侯爷保重。”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傅英立在窗口,看见她慢慢行到院中,往西边的厢房走了去,瞬时,好几个身影悄无声息跟在她后面,有些则在屋顶上走动,渐渐离开了这里。
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空茫,蓦然发现案几上有她刚才脱下外衣时留下的荷包,曾经她将他送得金珠放在里面,他抓起来收在袖中,走了出去。
姜琬将那些暗卫尽数引了方才敲姜琰的门。
姜琰很快就出来了,见到姜琬,惊讶道:“姐姐,你还没有睡吗?”
“突然睡不着……”
“那进来说话,我也没睡着呢。”她嘻嘻一笑,将姜琬拉到床上坐着,“我在想兵书的事情,姐姐,我往前念得书少,不晓得能不能看明白。”
“你不是让卫公子带浅显易懂的兵书来吗,怕什么?”
“但以后还是不行的,我在想,我要不要跟绪儿一起念书,听少夫人说,绪儿要请西席了呢。”杨绪今年四岁,杨学浩觉得该让他开始学习了。
“这主意不错。”姜琬揉揉她的小脑袋,“到时候我跟干娘说一下,他们请的西席肯定学识渊博,你不止可以多学些知识,字也可以练练好,看你给卫公子写得请帖,歪歪扭扭的。小姑娘啊,是不应该只练武,琴棋书画也该精通,要不,你再跟我学琴?我的琴艺,是该有个传人了。”
“你这是要我的命!”姜琰大叫道,“我只是想多认识几个字,不是当大家闺秀。”
她严词拒绝。
姜琬扑哧笑起来:“好了,好了,你先少学一点。”
“这还差不多,”姜琰依偎在她身边问道,“姐姐,你想好烧什么菜了吗?想好了,我明日跟娘去集市买菜,好好感谢下卫公子。”
“啊,不晓得卫公子喜欢吃什么呢。”姜琬才想起来,“会不会我烧了,他不喜欢吃?”
“不会,卫公子这人看起来就不挑食。”
姜琬道:“……好吧。”
她报了十几个菜名,姜琰记下了,两个人又说得一阵子话,姜琬起身回去。
此时木桶里的水早已凉了,夜已深,她脱了外衣,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辰时方才起床。要了温水洗澡,边想起卫凌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如今对莫政君是什么想法。
说起来,这莫政君真正是好手段,能让卫凌沉溺至此,以至于她嫁给萧耀了都没有死心,一直未娶,但愿这一世他能醒悟。
姜琬换上干净的裙衫,梳好头,又去案几上拿荷包,可竟没有找到。
那荷包她用了好几年,乃母亲亲手所做,绣了野姜花,一朵朵白如雪很是独特,她很喜欢一直不舍得换掉,没想到却不见了……可昨日她明明放在此处,想着心头一惊,突然意识到它落在了谁的手里。
定是傅英离开时顺走的。
姜琬咬了咬牙,居然还做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