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被她吓了一跳,忙问,“姑娘,怎么了?”
姜妙蹙眉道:“如果老爷子是为了保护我,就不可能把元竺元奎他们调走,但从午后到现在,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府上下人是不是少了很多?”
“姑娘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青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按理,元竺元奎都是厂公身边的人,他们俩应该留下来保护姑娘才对,怎么会出去的?而且,小安子也不见了。”
姜妙想起早上去见老爷子,苗老在他院里,说是天气冷了,老爷子腿脚不利索,他来给老爷子按摩按摩疏通筋骨。
腿脚不利索的人还出去带兵造反?
越想越不对,姜妙急匆匆出了妙言轩,前往苗老的院子,然后就发现,院里空无一人,苗老早就不知去哪了。
“糟了!”
姜妙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苗老的方子明明已经调回来,肖彻却老是不见好,是不是他在方子里动了什么手脚。
然而因着苗老是跟了肖彻多年的人,自己又没有切实证据,这些疑惑,她只得闷在心里。
但现在,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方子有问题!
而且,按照厂公的计划,他是准备等着太子造反再坐收渔利的,可今日,早上孙贵妃才因着“意图谋反”的罪名被抓,下晌皇城方向就传来攻城的打斗声,也就是说,下晌就起兵了。
那可是十来万大军啊,需要花费好长时间来集结的,然而,肖彻这几日一下衙就回家,并没有去城外五军营。
那他是怎么点的兵?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老爷子点的,而且是提前就点好的。
老爷子把起兵的日子严格控制在了今日。
所以,孙贵妃被抓也在计划之内。
那么,肖彻就是在仓促之下被迫起兵!
所以……他们是在利用肖彻么?
想到有这种可能,姜妙急出一身冷汗,她再度回到妙言轩,换了身简便的衣裳,跟青杏青莲两个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姑娘,都这么晚了,您一个人怎么出去?”青杏不同意。
青莲也皱着眉,“是啊姑娘,而且现在外头那么多士兵把守,没得老爷子松口,咱们出不去的。”
正在低头玩九连环的小宝忽然抬起头来,伸手指了指北墙方向,软糯糯地道了声,“狗洞~”
姜妙:“……”
她院子里啥时候多了个狗洞的?她怎么不知道?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望向青莲青杏,“你们俩……”
青杏当即明白她的意思,苦着小脸,“天地良心,姑娘,奴婢是怎么来您跟前儿的,您最清楚了,就算是死,奴婢也一定会看好小公子。只是,这么晚了,您一个人怎么出去?也没个马车什么的。”
姜妙抿了抿唇,“我骑马。”
肖府西院有演武场,她之前闲着无聊,去学过几天,还不是很会,但眼下这个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再犹豫了。
“娘亲,小宝也要去。”小家伙听出不对劲来了,爹爹不是谋反吗?这个时候应该登基称帝了的,娘亲怎么还着急忙慌地要出去找?
“小宝乖。”姜妙系好斗篷,上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你就乖乖留在家里等娘亲回来,到时候买好多好多的烟花和爆竹,马上要除夕了,美美的放给你看,好不好?”
小宝嘟着小嘴。
“娘亲没时间了,你乖乖的啊!”姜妙依依不舍地松开他,一转身出了正屋,去耳房后的墙边扒拉开被雪覆盖住的草丛,找到小家伙说的那个狗洞。
还好,她够瘦,能勉强挪出去。
费劲爬出狗洞,姜妙偷偷摸去了马厩,趁着包围肖府的士兵们不注意,牵走了一匹马,等走出去好远才敢骑。
然而她骑术不好,马儿才扬起蹄子,就把她给甩了下来。
姜妙胳膊擦伤,她顾不上,再一次骑上去,没多久又摔下来,不知摔到了哪,喉咙口一阵腥甜。
不过,两次摔马,她大概掌握了些技巧,第三次艰难地翻上去,就再也没摔下来。
忍着疼痛,握紧缰绳,顶着凛冽的寒风,姜妙纵马驰骋在大战过后空寂无人的街道上,直奔紫禁城方向。
刚到东华门外,就见个孤孤单单的身影走出来,他褪下了黄金战甲,身上衣袍单薄。
夫妻这么久,总会心有灵犀,得见这一幕,很多事已经不言而喻,姜妙直接泪崩,马上翻身下马,飞奔向他。
肖彻没料到她会来,面上一改先前的颓丧与痛苦,尽量地扯出一抹笑容,“怎么来了?”
说着,双臂将她搂入怀里,紧紧箍着。
“别怕……你还有我,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了,我还要你的,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姜妙一面说,一面用手心去捂住他心脏的位置,像是想把自己身上的所有温度都传到那个地方去,眼泪一个劲往下落,声音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好久才说全。
肖彻一听,便知她猜到了真相。
她那么聪明,会这么早猜到不足为奇。
垂下眼眸,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叹息,“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姜妙直摇头,“你不会一无所有的,你有我,有小宝,我们将来还会有小小宝。”
说着,拉过他的手,“我带你回家。”
话音刚落,东华门内就传来铁骑踏破风雪的声音。
果然,他没料错,孙贵妃所说的厚待,便是让他们一家三口死在一块儿吧?
眼神一厉,肖彻来不及解释,抱着姜妙飞身上马。
姜妙坐稳后,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她心思灵敏,一眼就看出不对,“他们是不是来追杀你?”
肖彻怕她担心,没直接回答,轻声道:“我先送你回去。”
“别!来不及了!”姜妙喘着气,“而且,我不想离开你。”
“听话,儿子还在家,你先回去,我……”
话说到一半,肖彻突然眼前一黑,随即躬下身,头疼欲裂,攥着缰绳的手力道大到恨不能把绳子碎成粉末。
竟然在这种时候毒发了!
姜妙脸色大变,“果然,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控毒,难怪你治了那么多年,哪怕是方子改善,仍旧一点儿成效都没有。”
身后是追兵,这种时候没办法停了,姜妙知道他双眼已经看不见,她心里也慌,但这种时候必须保持着理智,她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朝着北城门方向而去。
“妙娘……”肖彻摸索着握住她攥着缰绳的手,“你听我说,待会儿你骑马回府,修慎院有一条密道,机括就在我床下,你带着小宝躲进去,里面有充足的食物,足够撑好几天的,你们先躲上几天,等风头过去,再顺着密道出城。”
“那你呢?”姜妙死死咬着牙,喉咙像被沙子磨过,疼到险些说不出话。
“他们的目标是我,咱们分开走。”肖彻说顿了下,“顺利出城后,不必再等我了,欠你的,下辈子还。”
“今生欠下的债,凭什么下辈子还?”姜妙不听,反而越发加快马儿速度,“我就要你这辈子还完!”
“你……”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甩脱我的!”姜妙道:“北城门外二十里有一处藏身之地,我带你去那儿。”
顿了下,她又说,“你带回来的地志,我都有认真看的,那么聪明又听话的媳妇儿,肖彻,你好意思不要么?”
肖彻突然轻笑,“娶了你,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啊,你得这么想,你不是不幸,你只是为我花光了所有的运气而已,上天是公平的,他堵了你所有的路,必定会送你一个长得美还聪明的媳妇儿。”
冷风灌入口中,姜妙说话都有些艰难了,耳边隐约听得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城门到现在都还没关。
姜妙一手搂着被毒发疼痛折磨得满身冷汗的肖彻,另外一只手攥着缰绳,径直出了城。
然而,她骑术不精,追兵们很快就跟上来。
肖彻听到了拉弓上弦的声音,他一咬牙,拔下头上的白玉簪,狠狠刺在马脖子上,之后一个翻身滚下去。
马儿驮着姜妙一下子飞奔出去好远。
风中似乎飘着他虚弱无力的一句话,“妙娘,今生欠你的,我下辈子一定记得加倍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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