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因为拒绝别人的邀请显得她心里有鬼。
不过她也只是觉得与怀孕的静妃待在凉亭那种危险的地方很不妙,才要跑路的,顶多算是恶意揣度。
从结果来看,她的怀疑并非没有根据。
秦玉逢点头,让她继续。
“之后嫔妾又推拒了几句,静妃娘娘仍旧执意让我与她一同进凉亭,拽着我的手不肯放开。然后……”
秋贵人停顿了会儿,加重语气说道:“臣妾抽回手的时候,明明扶住静妃娘娘了,结果一转身她就摔到栏杆上了。”
“你很谨慎啊。”秦玉逢递过去耐人寻味的眼神。
像秋贵人这样的,放宫斗剧里,是有资质活到大结局的。
秋贵人低头避开:“嫔妾也只是担心伤到静妃娘娘的……胎儿,没成想还是出了事。”
“也是蛮稀奇的,静妃这一胎怀了跟没怀一样。”
其他人:“……”
您居然记得静妃是怀孕的人。
但凡是真怀了,都能被您那一下打流产。
瑾修仪想到此处,察觉到不对。
难不成,华妃其实早就知道静妃是假怀孕?
她看向床边的华妃。
秦玉逢端起茶,悠闲地喝了口,夸奖秋贵人的茶别有一番清香。
“茶叶只是寻常的茶叶,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用百花露水煮的。”
据说秋贵人与皇帝在御花园偶遇的时候,她正在小心地收集露水,没有注意到对方。
她惊慌失措地告罪,皇帝温柔地将她扶起,然后跟着她回了乐芙馆。
算是引领了嫔妃逛御花园的风潮。
秦玉逢:“很好,很风雅。”
瑾修仪:“……”
怎么会有人断案到一半,夸嫌疑人的茶好喝的?
“接下来,就是等太医的诊断,看看静妃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有了伤情鉴定,再请圣上和皇后娘娘定夺。”
秦玉逢还真就把事情搁置了。
躺在床上,刚刚整理好心情的静妃正打算醒过来,又煎熬地闭上眼睛。
为今之计,她也只能等皇上来为自己收尾。
而华妃似乎将注意力放到了秋贵人身上,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就算秦玉逢自入宫以来,没有明确地跟谁起过矛盾,平日也是一副端水的模样,但霸道蛮横的性格仍旧未改。
失宠的她面对受宠的低位嫔妃,当真不会想着去刁难?
果真如她所料,华妃一开口就是十分犀利的话。
秦玉逢:“秋贵人知道本宫最看不上什么的人么?”
秋贵人怯怯地看了她一眼,飞快收回目光:“嫔妾不知,若说猜测,嫔妾觉得华妃娘娘应当不喜欢虚伪歹毒之人。”
“不不不,完全错了。”秦玉逢摇头,“当人必须要达到一个目的时,虚伪和歹毒都只是手段。”
“在本宫看来,人可以虚伪,阴险,下流甚至是下贱,唯独不能没有人性。”
世道如此,她并不会去苛责使用手段的人,真想做什么的时候,也不会吝惜手段。
前提是手段没有用在无辜者的身上。
静妃拿假孕的事情钓鱼可以,但不该栽赃给极力避让的秋贵人。
匆匆赶来的皇帝站在门外,听到此言,沉默良久。
他记得自己听说华妃进御花园的窃喜,也记得听到华妃当众拆穿静妃怀孕的怒意,在此刻,这两种情绪化为思索。
静妃的事情是他默许和帮忙遮掩的。
华妃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选择忤逆他。
明知道他们此时的关系不同以往亲密,也明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会给自己招来祸事,她依然去做了。
是因为她本就是如此光明坦荡之人。
也因为……
她看出他对静妃的纵容正在带来不好的影响,想及时阻止。
今天没有华妃在场,他很可能就信了“秋贵人受皇后指使要故意害静妃”的说法,发作皇后和秋贵人。
静妃凭借他的愧疚之心,如皇后一般戕害无辜之人,他其实也是不愿意的。
他或许,正需要华妃这样的人提醒自己。
“参见圣上。”
迈步走进去,屋中人跪了一地。
皇帝一眼看到正中的华妃。
盛装打扮,美丽夺目。
他当即觉得华妃确实是奔着能遇到他去的御花园,遇到静妃她们只是巧合。
“几位爱妃请起。”他牵着秦玉逢,一同坐在床边。
“静妃的情况如何了?”
秦玉逢:“太医还未曾来。”
盯着他们交握双手的瑾修仪收回目光:“早在静妃第一次昏迷的时候,就派人去请太医了,不知为何,圣上都到了,太医还没来。”
守在床另外一侧的宫女眼神一变,意识到不对。
帮静妃“养胎”的是一位姓张的太医。
张太医是她的人,又得过皇帝的默许,替她将假孕的事情遮掩。
她请太医,只会也只能请张太医。
静妃今日要选一位倒霉蛋来背陷害自己怀孕的锅,早早就嘱咐张太医在太医院等候。
结果现在人还没到。
秦玉逢也察觉到不对,凉凉地说:“怎么,今天太医院是全请假了,还是结伴出游了?”
皇帝:“赵海德,你去瞧瞧,请不到张太医,就请太医令来。”
静妃一听,就知道皇帝不知为何,不对华妃生气反倒生她的气,心中暗叫糟糕。
她抓紧被子,咳嗽两声,缓缓睁开眼。
秦玉逢:“当真是医学奇迹,在短短一个时辰内,静妃就能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两昏两醒。”
其他人:“……”
忍住,不能笑。
秦玉逢:“不过静妃分明没有撞到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却能昏过去,也算是医学怪谈了。”
皇帝没忍住,勾了勾唇。
静妃做戏的水准大约是最符合“孩子”的一点。
天知道他过去配合对方演出,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静妃感觉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嘲笑讽刺的,心中恼怒,不由怨念地说:“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妹妹,竟叫你说出这么多让我难堪的话来。”
“本宫与静妃同年出生,早先不知,喊过你好几次姐姐,你都欣然接受。结果上回我生辰的时候才知道你今年还没有过生辰,分明是比我小的。”
秦玉逢学着静妃往日的神态,胡搅蛮缠道:“白白叫你占了这么久的便宜,怎么不算得罪?况且本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静妃:“……以本宫在宫中的资历,让你喊一声姐姐很过分?”
宫中向来以资历论长。赵海德也没比皇帝大几岁,还不是被太监们喊“爷爷”?
“好吧,静妃姐姐。”谁料华妃从善如流地改口。
“太医等了这么久还没来,我的好姐姐,不妨你自己说说,你这一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孩子,到底是血肉做的,还是布料做的呢?”
静妃僵硬地转过脸,去看皇帝。
正望入他深沉不见底的眼,让她如坠冰窖。
第36章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
静妃突然笑了, 捂着自己的脸说:“我想要有个孩子,是什么做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妾身在最好的春日里怀上孩子,等他出生的时候, 该是满天飞雪的冬日,启春而落冬,多好的寓意啊,他的一生该比这还要长的。”
她不是在说这一次假孕。
而是在说曾经。
她曾经在春天怀上过一个孩子,战战兢兢, 拼尽一切地保护他,即使几度险些一尸两命,也绝不考虑舍弃对方而求己活。
在一个下大雪的日子, 她生下了那个孩子。
可是别人却告诉她,那是一个死胎。
尽管她的夫君说孩子确实出生之前就死了, 但静妃依然认为孩子是皇后杀的。
从那个时候起, 静妃就再也没有一丝少女的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