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钟泽平和李学斌两人使尽浑身解数,红脸白脸唱尽,终于以一台总价便宜了一万块钱的价格购买了两台立式小型加工中心机床。
二人在其间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有当看到麦文舟听到最终价格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默认,二人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能总价砍下两万,这两人看得出来还是有点用处的。麦文舟心里比较满意,面上没有表情主要是他觉得有点遗憾,要是一台砍两万才好呢。
“你们,以后要跟他们说,成本还是要降低下来的。”麦文舟道,“跟他们讲,我们秦威以后发展会越来越好,需求量越来越大,他们要从长远来看问题,不要贪图眼前的小便宜,所以,下次价格一定还要压下来,压到我们满意为止。”
钟李两人苦着脸应下来了,这位麦总口气真大,你就买两台而已,真把自己当成不可或缺的大客户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麦文舟现在在厂里是说了算的,把他惹恼了,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数日后,两台数控机床运进了厂区,瞬间全厂的人都被他的大手笔给惊爆了,50多万啊,说花就花了,这主是真拿钱不当钱。
还有人心里有些抵触,我们都是些老师傅,技术没得说,有现在的这些机床难道不够我们用吗?但是管你抵触不抵触,接下来,整整一周,全厂人员都得接受设备厂家培训,对方来了一个技术人员,讲授怎么使用数控机床,并进行实践操作,大家很快服气了,这玩意儿确实灵,比手工车床要强多了,又准又快。
但让所有人苦闷的是,麦文舟下了死规定,所有跟技术口相关的人员,都必须要进行考试,笔试加实践操作,采取人人过关的模式,考不过的给两次复考机会,但是考不过,第一次,降级处理,部长降为科长,科长降为组长,技术工降级,二级降为一级,依此类推。第二次考不过,直接都降为普通职工。第三次考不过,对不起,打包走人。
这把众人坑惨了。
本来有人想滥竽充数的,结果不得不在培训的时候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来听,人人记笔记的时候都是运笔如飞。
实机操作的时候更是不敢怠慢,处处小心谨慎,别人操作的时候都在围观学习借鉴经验教训。
不得不说,大热天的,这么热心学习,挺费脑子的。
有些人本来基础就不扎实,来培训学习更是费力不堪,最后考试的时候,真有少数几人考了三次都没过关的,也没真被打发走人,只是哭丧着脸被打发到了周之雅手下管起来,正好厂里还缺清洁卫生工人,还有后勤食堂帮工伙计,以及门卫保安。
临时用起来,挺顺手。
那几个人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周之雅说了,不服从组织安排,是有权扣工资的,还有,麦总说过了,什么时候他们能够把技术搞懂了,考试过关了,什么时候就能重回技术岗位。还说了,当逃兵是可耻的,之前桥厂快倒闭了他们没走,足见忠诚,现在桥厂眼看就要翻身了,却想走,可悲可叹。
一番连哄带骗,把这几个人留下来了……
这都是小插曲,对麦文舟来说,当前最紧要的大事就是车桥的装配,半个月后,终于从颜苿那边传来消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研究、调试和零配件的补充,试制的斯太尔车桥马上就可以装配完毕。
听到这个消息,麦文舟十分兴奋,马上就来到了研发处,这里翟红武带着核心技术骨干们,正在和颜苿讨论最后的攻关。
成品桥其实翟红武以前不是没有见过,甚至也拆解过,但是真正全新自己重新组装试制摸索工艺流程,这还是头次。
这桥与从前的旧桥几乎可以说是不可同日而语,老翟之前就曾经给大家科普过相关的基础知识,这段时间,摸索试制,众人也掌握了一定的经验。
此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接近成形的斯太尔车桥,全套的桥壳,减壳,轮毂,制动鼓,制动蹄,轮边减壳,齿轮副,轴承,油封都已经齐备。
翟红武对着后到的麦文舟道:“你来得正好!我们忙了这么久,终于快成型了。我们最后准备装配起来了。”
压抑着激动的心理,麦文舟点了点头,“你们开始吧,我在旁边看着。”
翟红武点了点,指着长长的桥壳说,“上次大家从仓库里找出来的,这个桥壳是现成的,本来就很有讲究,以后大家要做桥壳加工就得明白这个桥壳是怎么做出来的,这跟我们之前加班加点做的桥壳有很大的不同,据我所知呢,斯太尔的桥壳分铸造和冲焊,铸造就是直接铸出来的桥壳毛坯,一般是铸钢的,也有冲焊桥壳,冲焊的好处是因为重量轻,一般冲焊桥壳有10个大件,左右桥壳半壳,后盖,轴头,垫板,压板,上推力杆支座。而铸钢的桥壳则是毛坯一次铸好直接送机加。这呢,是我了解到的情况。”
这个参与试制的人员都已经了解过的知识,倒是麦文舟一直忙于各种琐碎事务,对此了解不多,因此,翟红武实质就是讲给他一个人听的。
“还有,看,这是减壳,就是主减速器壳,也有两类,一类是后桥的,比较简单,另一类是中桥的,上面还多了一个过桥箱,结构复杂的多,由于斯太尔桥主动锥齿轮是单悬臂结构,所以对主锥轴承孔的精度要求很高,同轴度和圆度要求都在1丝以内。具体怎么做以后再说,你了解一下就行了。”
麦文舟认真点头。
“还有,这个是制动鼓,这个是轮毂,这个是轮边减壳,这是轴承,这是油封,都不用细说了,你大概都知道它的功能,像这个轴承,主要是轮毂和主动锥齿轮上用的,承力能力强,还后面深沟球轴承是贯通轴和过桥箱圆柱齿用的,这个油封,轮毂油封,双唇口带保持架的迷宫结构,挺有意思的,我们越研究越觉得这里面学问很大。”
众皆点头,反复都钻研研究过了,要说全部都搞明白,却是不可能的,现在能够达到模仿的地步就不错了,有些原理都闹不明白,未来要做只能照葫芦画瓢了。
“接下来呢,我们就要进行最后的装配了,有些讲究,需要花点时间,你就站在旁边耐心地等着看吧。”
说着翟红武就不再搭理麦文舟了,带着一帮技术人员开始捣鼓装配起来。
颜苿也在参与讨论,因为她的钻研比众人更深一些,尤其是“纸上谈兵”的功夫比谁都要做得多,因此她的意见非常重要,不时发言指点一些关键性的步骤,一群老技术员都频频点头,连冯疯子都半句话没有多嘴,对于颜苿,冯疯子觉得如果自己是假疯,那么颜工是真的疯狂那种,表面的冷静不代表什么。
但是具体到需要动手的力气活,一群男技工说什么也不让颜苿参与了,让她在一旁和麦文舟待着去。
颜苿也不生气,径直站起身子,走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家干活。
然后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这次装配没有成功,问题很大。
大家发现试装最大的难点是压装油封,由于油封是橡胶件,压的力量过大保持架变型会漏油,压的力量过小压不到位也会漏油,所以用多大的力量,用什么样的工装锥度,压装到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试装的时候压装屡屡出现油封单侧变形问题。
光这个问题,解决就花了数天的时间。
最后还是颜苿提出了问题所在,那就是是压装的时候工装歪了,没有正正的压下去导致的,随后这个问题才得以解决。
这天,在车间。
麦文舟厚着脸皮蹭了过来,“嘿,颜苿,这次辛苦你们了。”
哪怕身着一身工装,油污遍地,也掩不住颜苿身上传来的微弱、淡淡清香。麦文舟闭上眼睛轻轻嗅着,有些陶醉。
颜苿侧首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买计算机和软件?”
这一句话把麦文舟给噎住了,他没有想到颜苿这么直接,他迟疑了一下,“你想买什么?去列个清单吧,现代生产总是要的,我们不能总是手工作业。回头,让周之雅跑一趟,还有各部门办公用的现代化电脑等设备、软件,也都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引进来。”
颜苿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忍不住,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却怕影响正在装配车桥的众人,死命地压低了声音。
麦文舟心生万千怜惜,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紧盯着颜苿的脸,“你,没休息好吧?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不能累垮了身体。不然的话,我真的,会痛恨自己……”
颜苿放下手,脸上憋得有点红润,倔强地摇头,“我不用休息,你也不用痛恨自己,再说,你痛恨什么?”
麦文舟心情激荡,却低声道,“颜苿,我想跟你好好聊一次,有时间么?”
“没有。”
看见麦文舟脸上失落无限。
颜苿却又微微一笑,“想聊随时聊,只是最近太忙,等我们把新桥搞完,或者我会有时间。”
麦文舟心中大喜,一瞬间,有些沉闷的车间办公室,仿佛四处紫薇花开,明艳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