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宫宴

念珠见应辞不说话,又用那圆圆的杏眼去觑她。

应辞抗不过,只叹了口气,拉着念珠的手道:“念珠,太子殿下赏你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念珠低声重复了一遍,想了想,撑着头道,“要想什么,殿下赏给我们这些婢子东西,自然是该高兴的,感怀在心。”

“当真如此?你就没有一点别的感觉?”应辞分明看见,念珠在说那句话时眼神闪烁,显然是还有别的想法。

念珠摸了摸手指,摇头。

“那你想想,大人有如此频繁的赏赐你东西吗?或者,你有见过大人何时这样子赏赐她人的侍女?”应辞声音轻柔,一点点引导着,太子是何意,直接说出来太过武断,也只能让念珠自己去察觉到异常。

不管太子如何仁善,这样过分的关心,都超出了该有的界限,至少在太子身边的那些宫婢身上,她没有见到如此的优待。

念珠忽得按住了应辞的手,摇了摇头:“阿辞,别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晓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只是那些事情,本就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该肖想的,太子殿下抬举我,是我的荣幸,那我便尽职办好事,别的事,不必想。”

“况且,对太子殿下来说,赏赐些衣裳药材,当不是什么值得记在心上的事,过段时间,兴许就忘了。”

念珠说完,定定地看着应辞。

应辞一愣,沉默半晌,笑容从嘴角一点点勾起。

她忽然就释然了,是她想窄了,赏赐东西,就代表着什么吗?应辞不禁联想到自己,自己的吃穿用度,皆是温庭所赠,可似乎也并不代表什么。所以太子所赠,也不代表就是对念珠有什么念想。

从前是她看走眼了,念珠看着大大咧咧,看的却比谁都通透,这些事情,她都懂,却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自己想太多,反而是自寻烦恼。

念珠,比她强太多了。

“不说这些了,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应辞站起身来,朝屋子里走去。

不一会,她拿出来一只精巧的花灯,递给念珠:“喏,给你准备的,晚上有空可以去萦河放掉。”萦河是一条从城边经过的河,平日里不算繁华,但到了这种节日里,却是热闹异常,明月高悬,小桥流水,灯盏莹莹,摊贩哟呵声不绝于耳,那才是过节的好地方,她从前常去的。

放花灯是闺中女子最爱的项目,那一盏盏花灯里,潜藏着无数的情思和祝福,她今年不好出去,只做了天灯,念珠不同,若是有空,可以去放一盏花灯,也是挺好的。

念珠惊喜地接过,“哇,真好看,阿辞,你的手可真巧。”念珠是实打实的开心,往年过节,大人入宫赴宴,檀木照看着府里,但她也不好乱跑,只能在园子里吃点点心就当过节了,很少有机会去放什么花灯。

她太高兴了,一下子抱住应辞,高兴地蹦蹦跳跳。

应辞忙求饶:“好了好了,小心花灯坏了,看你放什么。”

念珠立马放开,小心地护着花灯,笑个不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诶,你等等,差点忘了。”她出门,让小厮将东西搬了进来,放在院子里,回身朝应辞道,“老夫人怕你一个人呆着难受,特地吩咐给你带点好东西呢。”说完,打开了纸袋子。

应辞瞧了一眼,好大的一只大闸蟹,两只蟹鳌被紧紧地捆着。

念珠叫来明瑶,吩咐她晚上将大闸蟹做了,给应辞过个节。明瑶笑眯眯地应了,保证没有问题。毕竟做好了,她也有口福。

一个下午,念珠都陪着应辞聊天说话,好不惬意,直到日头到了西边的时候,她再也赖不下去,才起身回府。

应辞依依不舍地送走念珠。

念珠回到城里时,日头已快在地平线之下,她让小厮拐去了萦河边上,果然人山人海,热闹的很。她吩咐小厮将马车停在远处,自己带着花灯下了车,朝一个小摊贩借了火,点亮花灯,放入河中,与无数荧荧的花灯,顺水而流。

她站在河边,双手合十许愿,默念了一会,最后一个愿望虔诚无比:“愿应姑娘一家能够平安出狱,阖家团圆。”

贤王府。

侍女正在伺候贤王穿衣,准备去参加宫宴。他虽然不怎么参与朝事,但这种半宫宴半家宴的宴会,他还是要参加的。

一名侍从进来,附耳低声道:“王爷,温庭的那座别院找到了,温庭的侍女今日去了,那位小姐应该就在其中,只不过四周守卫森严。”

贤王挥退了侍从,从袖中拿出那只药包抚摸着,若有所思。

·

宫宴在御花园附近的含章殿中举行,御花园中设了流水席,布着茶水点心,供人使用,男子与女眷活动的地方是分开的,但在相接的地方,布了屏风,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也可互相对诗作画等。

在这种活动中,朝臣寒暄阔论,不会被打上结党营私的名头,留下把柄。而对于家中执掌中匮的夫人,相互结交,相看姻缘,也是难得的机会。所以这宴会,虽说是晚宴,但大部分朝臣因着各种缘由,都会在午后便进宫,皇家特允的交际相看的机会,一年可没有几次。

温庭无意显示自己特立独行,所以也是午后便进了宫,但他一向不喜欢这些活动,一进宫,便朝着含章殿去了。

温庭路过御花园时,正要穿过人流,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喊住,那声音还带着一些奇怪的音调:“温丞相。”

温庭看向来人,是已经入宫的擎王,举着酒杯,朝他走来。

擎王嘴角勾起:“温大人,好久不见,还没来得及祝贺温大人高升呀。”明明是笑着说的,声音里却莫名带着寒意。

温庭拱手,皮笑肉不笑:“擎王客气了,若本官记得没错的话,不久前刚刚见过。”

“哦,是吗?”擎王喝了一口酒,“本王倒是不记得了,不过虽然没见温大人,却是听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擎王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

温庭不为所动,目若寒潭:“擎王远道而来,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堂堂擎王,市井嚼舌之言,还是少听。擎王自便,本官先入殿了。”京中的那些流言,自然逃不过擎王的耳目,他懒得与之纠缠。

擎王看着温庭离开的身影,目光冷了下来,竟将他比□□听闲言碎语的市井妇人,他道:“温大人好好期待今晚的宴会,本王可是准备了特别的礼物给大人。”

温庭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哦,是吗?那本官拭目以待。”

“哦对了,本官能有今日,也是托了擎王的福,今日来的匆忙,未带谢礼,来日定厚礼相谢。”温庭拱手说完,转身离开。

擎王目中瞬间升起戾气,冷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开周围的朝臣,虽然大部分朝臣不喜擎王,但祁朝礼仪之邦,就算心中不喜,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擎王也当看不出来,与众人虚与委蛇,表面也算和气一团。不过看到擎王吃瘪,众人心中还是暗爽不已。当年温庭能治得了擎王,现在自然也不会吃了亏去。

擎王对温庭,不是一般的敌意,而这针锋相对的敌意,来源于几年前的一场战役,温庭新科之后,走马上任,那时正逢战事之年,北狄频频侵犯边境,温庭曾作为监军,前往边境,协助平息战事。

而擎王兵强马壮,又是当打之年,气势正盛,压得边境军屡战屡败,而这一切,在温庭到来之后,急转而下,温庭文臣出身,却出奇的善谋略,运筹帷幄于帐中,让擎王屡次吃瘪,最后不得不率兵而退。

温庭那时为官不过三载,初出茅庐,便立下奇功,在那之后,便青云直上,势不可挡。

温庭要说,今日的一切,要感谢擎王,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当年如此意气风发的年轻丞相,如今却做出这等丑事,沉沦在了这权势之中,实在让人心痛,不少人愤懑叹气。

晚宴将至,朝臣带着女眷按着品阶陆续入座。

内宦高喝之后,烨帝携皇后前来,坐于宝座之上,身旁是皇后与两宫太后。

众人行礼之后,又回到座位。太子坐于左边首位,温庭的位置紧随其后,擎王因为是客,坐于右手首位,之后便是各王爷朝臣,温庭的对面,正坐着贤王。

贤王看到温庭投过来的目光,嘴角勾起,举起酒杯,遥遥示意。

温庭亦点了下头,收回了目光。对他来说,贤王算不上什么熟人,贤王却莫名表现出十分熟稔的模样。

烨帝待众人落座之后,说了些中秋贺词,又对擎王的到来表示欢迎,随后便是歌舞宴席。

随着舞乐声起,安静的大殿中渐渐有了声音,酒过三旬,众臣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拘谨,殿中热闹却不嘈杂,气氛正好。

一曲舞毕,擎王举起酒杯:“陛下盛情款待,北狄也该表示表示,此次前来,有三样特殊贡品,献于陛下,愿与大家共赏。”

烨帝心情不错,大手一挥:“准。”

擎王朗声谢过,随后命人将东西抬入大殿,北狄运送贡品的车排了长串,此时搬到大殿上的却只有两箱。

他起身走到殿中央,亲自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将将打开,便有奇异的香味散出来,殿中众人本还有所期待,闻到这香味,那微微伸长的脖子,便又收了回来。

是西番的香料。

西番的香料虽然稀有,路遥难取,但在这遍地皇亲贵胄的京都,也不算是太过稀罕的东西,况且北狄每年都有上贡,众人也见怪不怪了,只有随行而来的女眷窃窃私语,这些香料一类的,显然对女子更有吸引力。

擎王介绍完,烨帝赞过,便将这些香料分赏给了皇后和到场的命妇贵女。

这第一箱东西,众人表现淡淡,擎王也不在意,又来到第二箱前,擎王站于箱侧,箱口对着烨帝,刚打开一条缝,便有寒芒一闪而过,立刻便有侍卫,挡在了烨帝身前,众人神色肃穆,看着擎王。

擎王勾唇一笑,“哐”的一声将箱盖掀起,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道:“莫要紧张。”他扫视一圈,拍了拍箱子,“怎么不见我那老熟人,应大将军?这箱东西,他应该喜欢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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