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独孤渊的书房看书的时候,独孤渊倒是没有表露出要给我换侍女的神色出来,只是他一整日都在办公,哪里又分出心神来给我换侍女了?
到底是贴身伺候的人,我是个极怕麻烦的人,一边哀叹着又得重来一遍,一边却还是打起精神来,询问些这个叫“甜风”的侍女的情况来。
甜风居然是人类,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来也以为, 甜风跟之前的小鬼姑娘小善一样,是独孤幽府中伺候她的侍女,可问了之后才发觉,甜风并不是独孤幽府中的侍女,而是今日才被纪带回来的,跟阴司签订了协议的人类女子。
这……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人类居然还可以跟阴司签订协议,只不过,甜风明显嘴巴要比小善甜一些,也能说会道一些,就笑着解释说:“夫人或许不知道,是因为我的祖辈曾经是帝君麾下的修道士,虽然说到了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再修道,可还是有些余荫在的。我母亲得了绝症,我便去求了典狱司司主霍大人,求他给个恩典。便签订了协议,用我在阴司劳作十年,换取我母亲阳寿十年。”
竟然还有这种一命换一命的交易……我嘴巴里边不知道为什么,一阵一阵地发苦,想到了我自己的爸妈。
要是真的可以的话,我也宁愿用我的十年,换爸妈的十年……
甜风在跟霍凤鸣签订了卖身契之后,就被霍凤鸣送来了这个别院,一天的时间,倒是对这边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又因为甜风本来就是人类女孩子的缘故,伺候起我来倒也会比有些僵化木讷的小善要好一些。
只不过……人类伺候我的时候,跟鬼仆伺候我的时候,我的感觉还是不大一样……
虽然都觉得有些不平等,可活生生的人类姑娘,而且是跟我差不多大的,我心中总有一股地主剥削他们般的罪恶感。只好在心里自我催眠:独孤渊才是万恶的大地主,独孤渊才是万恶的大地主……
甜风倒是适应的还不错,看得出来,甜风是个心直口快、大方爽利的姑娘,倒是跟之前的小璃性格差不多,一下子就让我心中升起亲近的感情出来。
因为是跟随过独孤常磬的修道士之后,甜风对于人鬼之事,倒是看的也开,对皎皎的鬼婴身份也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正常的情绪出来,该干什么干什么,还能跟我闲聊几句,时间倒也打发的快一些。
我有时候在想——有没有这么奇怪的存在?我明明是被独孤渊抓来的,他却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们母女俩,生怕哪里委屈了我们一样。反倒是葛凌,迟迟没有找到我们的踪迹……
我在独孤渊的书房,看了好几本书,对阴司不能说是知根知底,倒也说是了解个八九不离十了,多少心里要比之前要有一些底,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不过,我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小善到底去了哪里?
我后来问过独孤渊,那厮脸上情绪丝毫都不带变的,对我说是独孤幽府中原属于小善的事情她没做好,而且以鬼仆的身份伺候我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就被叫回去了。换了个同为人类,又清清白白地跟典狱司签订了协议的人类女孩儿来伺候我,才是应当的。我就也不好问些什么,虽然觉得独孤渊人还不错,可我还记仇呢!我还记得独孤幽那个蔑视的眼神,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边不怎么舒服。
不过这话我也不敢当着独孤渊的面说出来就是了,这厮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副光风霁月正人君子的样子,实际上应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妹控,要是被他知道了我私底下腹诽独孤幽,这厮还不知道会找个什么由头来整治我呢!
不过值得夸赞的,是独孤渊书房中的藏书,无论是数目还是类别,都多到了浩渺的地步。我不过是看了独孤渊推荐的几本之后,竟然还隐隐有了手不释卷的感觉。
甜风来的第一天规规矩矩的,倒是相安无事,我心里还是惦记着轮回镜,索性叫甜风睡在外间,她没有像小善一样的鬼气,倒是不大可能察觉到我在屋里头干些什么。我想纪应该也是一样,明知是我睡觉的时间,就算是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进来偷窥。
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纪就是在我睡觉的时候进到了我屋子里头,把试图偷走我轮回镜的小善给抓走的,不然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屋里头就直接看起了轮回镜……
也好在我走狗屎运,纪这一次也确实没有关注我在屋子里头的情况。
确定甜风已经到外头去,我还把门关上了之后,我才偷偷摸摸地躺在床上,拿起了被我塞在衣兜里深处的轮回镜,轮回镜镜柄上精致繁复的缠枝花纹依旧美丽,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人往里看。而我也确实,没有经受住轮回镜的诱惑,一次又一次地把轮回镜翻开,进入到轮回镜制造的,前世的幻境中去……
真的像是着了魔一样,可又那么地让人欲罢不能。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是会对前世和转世有无穷尽的兴趣,我自然也不例外。我的前世……我只能从轮回镜中支离破碎的幻境中勉强拼凑起来,可无论是哪一次进入轮回镜的幻境,我都没有找到我最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宗隐到底是谁?
他跟葛凌长的一模一样,又说他在阴司等了我一千年。他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扰乱了我的心绪,又神奇地消失。可我真的对他说的话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到底是谁?跟葛凌是什么关系?
我的直觉让我恐惧而颤栗,哪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有之前跟独孤琴“谈判”的时候,那个忽然像是被人故意引导着说话的我,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可确实又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