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电视台的地下二层,整个地下演播厅早已坐满了观众。
台上主持人擦着汗,现场导演让工作人员将三十分钟的倒计时投射在屏幕之上。
这意味着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显然是一个采访节目。
不远处是一张海报,正是这一次的采访主题。
海报上的内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举着一本画册。
画册上是两张风格鲜明的对比图,左边是三岁孩子的简笔画、右边则是超写实风格的油画。
两幅画似乎都在描述同一种东西,那就是发着光的天使。
天使的五官精妙绝伦,一行文字配图:路桥,能看见天使的孩子。
下方的简介描述着:三岁的时候路桥就发现自己能看见天使,路桥开始用蜡笔画描绘天使,一直到如今十三岁,路桥已经能够几乎完美将天使的模样陈列在大家面前。
还有一处标题:十三岁六十万粉丝。
这场采访节目的现场导演看中的是孩子的粉丝,而作为孩子的路桥只是想单纯地展示那个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朋友。
在场的观众们,分为两批且怒目相对。
此时中场休息,火药味显然更重了。
有的举着带有路桥名字的牌子,牌子上都是支持和相信的话语。
当然反对的牌子也不在少数,甚至有反对炒作童星的文字印在衣服之上。
一部分人相信路桥那么有天赋的孩子真的能描绘天使,另一部分则认为这就是重重炒作包装而出的童星。
主持人此时不断地安抚着现场再度开口道:“各位观众再给我们节目组半个小时,现在由心理评估师我们六十岁的心理学双学位的陈教授在后台给路桥做心理评估。很快他们就会上台,请大家耐心等待。”
“为什么不在台上呢?是要跟教授一起搞鬼?”反对者在台下大喊。
“还不是怕你们这种人影响教授给小孩子评估,不是你们这群害群之马教授就在台上评估了!”支持者几乎是立刻反驳。
两股声音此时疯狂地带着节奏,现场导演只想要一点节目效果没想到能闹成这样。
现场导演也只有这个地方台的拍摄经验,以往的话题也都没见过这种热度在台下有些措手不及。
现场导演指挥着主持人,主持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擦着脑袋上的汗尴尬地笑着:“为了确保不会有任何第三方提示和干扰,我们在后台设置了一个封闭房间。只有陈教授和路桥能在房间内,摄影师都是在单向玻璃后面拍摄。为的是更加地严谨,敬请谅解。”
主持人此时已经汗湿了一整张面巾,化妆师匆忙地跑上了舞台给主持人进行补妆。
而此时的台下,原本的化妆间被分隔成了两个房间。
分隔处由单向玻璃隔开,房间内一老一少对峙着。
“他真的在这里,就在你们面前啊!”路桥无奈地大喊道,声音有些沙哑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
此时的老者束手无策的看着手里之前准备交流的本子,但全部都没有效果。
路桥的身旁是一个长着翅膀发着光的天使,无奈地摆了摆手嘟囔着:“别费力气了,他们看不见的。他们不够纯粹,杂念太多了。就算眼睛这个器官能将我倒影出来,大脑也会因为无法接受将我屏蔽。除非能有个孩子,最好牙牙学语的那种时候。就跟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一样,那样就能看见我了。”
老者的询问路桥全部都没有在意,天使的话却让路桥陷入了深思。
路桥愣了一秒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自己是如何见到天使的。
那时候自己三岁,刚刚拥有记忆。
活泼的自己从楼梯上差点摔了下去,即将重重落地的那一刻有人捧住了自己。
得救的路桥以为是爸爸妈妈,反应过来才发现是一个浑身闪着金光带着翅膀的女人。
路桥开始并不知道那就是天使,自此路桥和这位天使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路桥曾问过这个天使叫什么名字,但天使总是摇着脑袋表示自己没有名字。
路桥也问过天使是什么东西,天使也不太清楚怎么解释自己。
就这样在六岁之后才在礼拜堂看见了天使的窗画,询问神父之后才知道了天使的含义。
天使:天上的使者。
路桥询问过天使上帝存不存在,天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笑着表示路桥长大后就会明白。
天使和路桥愉快度过了一整个童年,这些年来天使从不帮助路桥。
但在路桥真的遇到麻烦的时候,天使才会出手帮助。
路桥有记忆以来,天使对路桥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说谎,否则天使就会消失。
路桥不明白为什么,但这话语也是爸爸妈妈和神父们常常教导自己的。
所以路桥一直遵循不说谎的原则,三岁的时候路桥一直在跟爸妈描述自己有发着光的朋友。
并从那个时候用蜡笔将这个朋友画出来,因为不知道是天使路桥画得又非常抽象。
爸妈只以为路桥是喜欢画画为其报了补习班,但从未想过路桥画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爸妈本就是虔诚的信徒,六岁在基督教堂看过天使的路桥开始跟父母描述自己有一个天使朋友。
爸妈笑着表示信徒不能说谎,也只是以为路桥看见了教堂的窗画之后想引起注意。
但两个人的态度有所不同,妈妈只是表示孩子有天马行空的想法无伤大雅。
爸爸却抓着路桥要诚实不放,一顿教训不能谎称自己有什么天使当朋友。
路桥越是斩钉截铁地承认,爸爸反而觉得路桥是想撒谎。
跟路桥开始说道理,比如一个谎言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弥补之类的话语。
妈妈听到爸爸和路桥说那么深奥的哲理,自然少不了一顿吵吵。
显然充满道理的爸爸说不过不讲道理的妈妈,六岁的路桥自然不明白自己没说谎话为什么父母会因此产生矛盾。
无奈路桥也只能听从所谓天使的办法不要再提及此事。
转机发生在路桥八岁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路桥已经和天使成了很好的朋友。
当然天使也不是一直都在,但再忙一天里也会抽出一两个小时来找路桥玩。
八岁的时候路桥去水上公园,父母将路桥留在了造浪池内。
在浅水区七十厘米的区域游玩,八岁的路桥身高在同龄人中不矮有一米二左右。
广播表示造浪开始了,路桥没反应过来一个个浪花就打了过来。
路桥本来在七十厘米的浅水区,但一个个浪花碰触到了水池边缘之后立刻传来了反向推力。
作为孩子的路桥反应过来,此时已经被推进了有两厘米之多。
原本在肩膀的水面一下子到了脖子,不会游泳的路桥想扑腾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又一个浪花,路桥几乎到了一米二自己身高的极限位置。
水面已经来到了路桥的头顶,一下子变得无法呼吸。
路桥感觉到窒息的时候,金光闪闪的天使伸了一把手将路桥拉回了浅水区。路桥抓着墙壁大喊:“妈妈,救我!”
此时开心享受浪花的妈妈才反应过来,将路桥拉出了水面。
路桥跟爸妈开始哭诉遇到的事情,并表示天使救了自己。
这是路桥第一次跟爸妈表示天使的存在,当然爸妈的第一反应以为天使是水池里的某个好心人。
路桥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天使的存在。
之后的几年,路桥的画工越来越好。
因为带着目标,天赋尚可的路桥在十三岁那年已经能用超写实的风格将天使的样貌描绘出来。
路桥不断地承认,天使就在自己身边。
爸妈已经没办法跟路桥说教了,爸爸则开始给路桥创建了社交账户。
因为画得实在太过惊艳了,所以将其在社交平台展示出来。
开始路桥有了粉丝,因为作画风格不像是十三岁孩子。
开始有人质疑,路桥就直播作画。
当然期间不断有看客询问路桥画的是什么,路桥不能说谎自然一遍遍地重复那就是自己看见的天使。
十三岁的孩子,写实画天赋异禀,再加上天使的故事和设定,很快路桥的粉丝就开始每天几百上千地增加。
有了粉丝,也就出现了反对者和黑粉。
路桥的爸妈作为监护人也收到了电视台的邀约,前两次参加节目都还只是一个单元中的一个小话题。
而今天,路桥知道天使的事情被当成了主节目在地方台直播。
所以此时密封的房间内,灯光打在路桥的脸上。
面前是一位老者,六十岁心理学双学位的陈教授按住了耳机:“小刘让摄影师关一下镜头,我这边有不能播的要说。”
“搞定了,导师。”年轻人的声音传入蓝牙耳机。
陈教授小声地用只有路桥能听到的声音:“这样,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出去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的状况说得严重一些。把你关入精神病院,估计这都是你爸妈的意思。你只要承认就行了,精神病院可是很可怕的地方。”
陈教授无奈,只能用吓唬的方式看看能不能让眼前的路桥就范了。
路桥无奈的看向了身后的天使,天使一脸无奈的表情解释道:“放弃吧,之前的仪器都已经检测过了。数值都有一点异常,还不是因为地下有磁场干扰。你眼前的这个老头活到头了,就算让他真的看见了我,他也不会承认这是真的。放弃吧,说自己不拍了。”
路桥无奈地摇着脑袋,明白自己只要现在说一个不字都会被眼前的陈教授觉得自己是犯怵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分钟,我和天使好好聊聊。”路桥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陈教授。
陈教授拿起了桌上的烟灰缸转过身,点起一支香烟对着远处的单向玻璃摇着脑袋。一脸感觉路桥没救的样子,单向玻璃后面是省市的权威和路桥的父母。
权威们还在看之前出现的数据偏差并且在查数据,而路桥的父母则有些担心。
此时的路桥看着天使:“让大家都看见,不管什么代价。”
天使摇着脑袋,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我最多还能再待半个小时,至于你还记得约定吗?别说谎,实在不行说不就好了。不参加了,如何?”
路桥看着眼前的陈教授,如果听他的说自己是臆想,那么就意味着自己说了谎,那么天使就会永远消失。
自己不仅仅不能再描述天使存在过的痕迹,也会永远地离开天使。
路桥无奈地看向陈教授开口道:“最后一个办法,半小时内我需要一个娃娃学语的婴儿,把婴儿带到演播厅我会让大家见证天使!”
“为什么是半个小时?”老人询问道。
“因为半个小时之后,天使就要离开。”路桥简单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