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呆在容器里,只不过角斗场的管理者给他换了一个更大的容器,由透明矿石打造的容器被铁链拉到了上空,抬头就是太阳一样的灯光。西泽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他现在的打扮更像是一个礼物。
整个角斗场,从西泽的角度看下去,到处都是虫族。
西泽没来由的想到了在拍卖场看到那两条鲛人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被展览,拍卖,只不过现在换成了他是笼子里的那个。
……
裴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很久了,在一个星期之前,他就知道了西泽将要被送到角斗场的消息,但他除了拥有虫族的身份,他整个虫族都很陌生,他试图闯入角斗场去找到被抓住的西泽,但就像很多想要见到母体的虫族一样被拒之门外。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见到了西泽。
被悬挂在穹顶的西泽就像是熠熠生辉的珍珠。
角斗场里到处都是虫族,在以往的母体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都会聚集很多虫族,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盛大。所有虫族都在议论这个‘母体’的美丽,这个‘母体’的孕育能力。
“裴——”和裴从第七星一起来到这里的同伴叫了他的名字,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收回视线,环顾四周,看到了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裴此刻穿过拥挤的人群,一直往角斗场中央走去。
四方的容器忽然在上空被打开,一直盯着西泽的裴被吓的猛然止住脚步。
西泽的双臂间被绳索绑缚着,关着他的容器被打开之后,西泽就被吊挂在了整个穹顶之上。纤细的双腿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晃动,模糊的光斑和他身上穿着的奇异花纹布料相得益彰。
裴看清了西泽有些绝望的目光,在第一星上,他从来没有看过西泽露出这样的表情。这几乎让他的一颗心都揪紧了。
西泽并没有看到他,他的目光只从下方瞥了一眼之后,就轻轻闭上了眼睛。
“裴!”他的同伴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裴仍旧没有收回视线。
“你去前面会被误伤的,角斗场一旦开启,你就没办法回头了。”他的同伴想要劝阻他。
“我要参加这场比赛。”裴说。
“开什么玩笑。”同伴紧紧抓着他的手,“这里很多虫族都参加过战争,他们和人类驾驶的军舰对抗,并且取得了胜利——你才刚刚回到虫族,你根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裴挣脱出自己的手臂,大步往前走去。
“裴!”
喧闹吞噬了他的呼喊,和裴的背影一起消失了。
吱呀吱呀晃动的铁链,角斗场的管理者看着拥挤的人群,转过头低声和身旁的虫族说了什么。站在他身旁的虫族点了点头,在一声号角声中,许多虫族翻越了围栏跳到了中间的空地中。
裴已经听同伴说过了角斗场的规则——角斗场中,所有来到这里的虫族都可以参加比赛,场地中十分钟会刷新一轮安全区,重伤或者落败的参赛者可以通过进入安全区,退出比赛,当然,这个举措只能减少一部分的伤亡,更多的虫族会在这个场地丧命。
虫族天性好斗,即使是灭族之灾,也不能遏制他们身体里与生俱来的战斗欲望,尤其是当给了他们理由的时候,这个过程会变得更野蛮和残忍。进入角斗场内部的虫族展示着自己属于强大的黑色躯干和被坚硬鳞片覆盖的身体,即使他们仍旧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和面貌,这样的姿态也已经完全和人类区分开了。
西泽不是虫族‘母体’,不会被这些虫族展现的强大所吸引,他被挂在穹顶之上,看着那些露出黑色躯干的虫族,只感觉到了一种极大的晕眩感。
或许他现在该尝试一下咬舌自杀?被悬挂在穹顶的西泽因为这个想法笑了起来。
老实说,他怕死,也怕痛,他宁愿选择活活把自己饿死,都不愿意体会咬舌那一瞬间的剧痛。况且,那该死的科学证明,舌头断了他变成哑巴的概率比死亡的概率高十几倍。
裴毫不犹豫的翻过了高高的围栏,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身边的虫族就已经撕开了自己模仿人类的形态,整个角斗场中弥漫着一股大战欲来的肃杀之气。
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曾经差点死在特洛耶手里,历经漫长的修复期,现在才活着站在这里。而现在,他可能仍旧会死。
角斗场的管理者出示了奇的报告,显示今夜用来当做奖品的母体,是迄今为止,角斗场里最优秀的一个母体。有被他的话煽动的虫族跳进了角斗场里,将本来就拥挤的场地,填充的更加拥挤。
西泽也看到了这一幕,今天他被拖出来之前,注射了起码有三支针剂,以至于他现在清醒的要命,看着一群虫族在他的脚底准备为他这个奖品拼命。
这真是太奇妙的体验了。
最好这辈子只有这一次。
角斗场的管理者慢腾腾的说起了这个母体的瑕疵,但身为母体,他们能够再次在阳光下行走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们更多的时间,会呆在虫族的巢穴里,面临无止境的繁衍。所以这个小小的瑕疵,在所有虫族面前,都并不算一个瑕疵。
西泽看到了无数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自己,但可能是他太久没有见到阳光的原因,被强光照射着,他看不清任何一个虫族的脸。
角斗场的管理者开始说起了保养脆弱‘母体’的方法,上一个从这里出去的人类母体,因为被过度使用,现在还在奇那里进行治疗。人类并不像虫族母体那样能接纳太多的卵,超过他们身体承受的能力,他们就可能坏掉。
西泽听不懂这个家伙在说什么,但他知道那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在冗长的废话之后,角斗场开启了。西泽很有幸的目睹了一场虫族的内斗,几乎每一分钟,就有一个虫族的躯干被折断,和他的鲜血一起,落在青灰色的地板上。
围观的虫族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这个以黑色为基调的建筑物,西泽在这种欢呼中开始想自己的下场了——他要被胜利者拖进洞穴里,就像森展示给他看的那样,他可能被弄坏,也可能会直接死掉。鬼知道这些虫族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所以,他该直接自我了断,说不定不死的体质还会发挥作用,把他送到另一个不那么疯狂的世界也说不定。
“西泽——”
西泽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从他来到虫族,‘母体’就成了他的新名字,没人会这么叫他。
叫他名字的裴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停顿,被身后扑过来的虫族,绞碎了他的一截躯干。
黑色的躯干就是虫族的本体,那是他们最强大的部分,也是他们最脆弱的部分。裴感觉到了一阵锐利的痛楚,就像那天在西泽的家里,被那个军舰一截一截的斩断躯干的时候。
西泽低着头看下面,但整个角斗场已经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是黑色与红色,他无法判断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有人在叫他。
安全区出现,有重伤的虫族离开了这里,已经受伤的裴看了一眼安全区,又看了穹顶上的西泽一眼。
那是他的伴侣。
西泽已经没看他了,他被吊着的手腕抬起来了一些,去摸向坚固的绳索。那个给他注射针剂的家伙绝对没想到,看起来虚弱的连爬起来都没有力气的‘母体’,居然偷偷的在绳索上动了手脚。
这么高摔下去应该会直接死掉吧。
裴从地上晃动的影子上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到一直挂在那里的西泽此刻仰着头,竭力的被绑的发白的手指摆弄那条绳索。
“西泽——”
这一声西泽听清楚了,他低下头,终于看清了站在下面的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