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才入宫不久,只听闻前段日子,宫中出了大事,住在昌宁宫的皇上死于一场大火,摄政王宣王继位,离王在一旁辅佐。这本来就是极蹊跷的一场大火,听闻朝中几位大臣,为此都罢了朝。但在民间,却没有人在意这些。大家只顾自己温饱,哪里管的上这宫里的贵人如何争权夺位。
那捧着红鲛绫的宫人细心嘱咐,“这红鲛绫轻薄的很,你可仔细一些,千万不能损害,不然——砍了你的头,还要连累我们。”
小太监吓的双手颤抖,但还是将那红鲛绫捧了起来。
“快送去吧。”
小太监捧着红鲛绫到了长乐宫的时候,看到那些太监还跪在地上,长乐宫里出来了几个人,将他们送来的珍宝都送了进去。
这也是宫中极奇怪的一件事。
凡是珍稀的,昂贵的宝物,都会源源不断的送到这已经荒废许久的宫殿来。
那面上涂的惨白的宫人亲手来捧红鲛绫,而后打发他们离开,小太监跟着众人退下去之后,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半开的门扉中,传言中,形如冷宫的长乐宫里,满是飘荡的红色,如火如霞,夺人眼目。
他被那艳红的颜色迷了神志,被身旁的宫人敲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他们才走了几步,迎面忽然跑来一个极漂亮的女子,手上牵着红绸,像是放风筝似的,一边笑一边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像是从这宫墙里忽然跑出来的鬼魅。
但这鬼魅,美若天仙。
“明华哥哥……哈哈——蝴蝶飞走了,快抓住它呀——”头上的金步摇晃动着,笑起来绝美的女子,眼中却是空洞的。
“玉真公主——玉真公主——”那女子跑过去之后,就追来了几个宫女。
跑到回廊处的玉真忽然转过头来,痴痴一笑,“皇弟……皇弟。”
这宫里古怪的事太多,那小太监不敢多看,只听着那绝美的女子口吐疯癫之言,只觉得遍体生寒。
“御花园的树开花了,皇弟……你什么时候带玉真去看呀——”
宫女追上去,围住那发疯的公主,不让她再乱跑。
小太监步履匆匆,再未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
……
百里明华早就知道玉真疯了的消息,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只吩咐解了玉真的禁足,又多派了些御医去替她诊治。
他以为他会生出愧疚之情,但最后却是麻木。麻木这深宫里的死亡和消失。
长乐宫的宫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从院子里铺进来,荒草里胡乱堆放的价值连城的半人高的血珊瑚,青石砖的缝隙里滚落的黑色珍珠,从外面走进来,就好似误入了仙境。
寝宫中,金笼上雕着展翅的金鸾,金鸾下,便是鲛人状的宫灯,那雕刻而成的鲛人肚子里,填着鲸油,传言能烧万年不灭。这摇摇曳曳的火苗,照亮了这四周都被红色帘幔遮掩起来的宫殿内。
金笼外堆满了半人高的金银玉石,金笼里却只躺着一个人。
一个躺着的,看不清面貌的人。
那个人身上盖着珍珠编制而成的毯子,毯子的缝隙里,能看到他印着红痕的身体。
金笼的锁落了下来,百里明华披上外衣,走了出来。
外面的离王道,“国师今日过来了。”
百里明华身上还是涔涔的汗,面上却带几分嘲弄,“他终还是过来了。”
“国师手上,应该有另一只连心蛊,他知道皇弟没死。”
百里明华却道,“知道有如何?”这段日子以来,罗闻佩与何朝炎两人,来的还少了?他们都知道了百里安还活着,也知道是他把百里安藏了起来,“明晚,在宫中设宴,请他过来。”
离王点了点头。
“他在宫里安静了这么些年,现在想要动作,怕也是没有那个本事了。”百里明华已经是动了杀心,国师太过碍事了一些,还有那两人,“明晚,将他们都请进宫里来。”
离王看着他,“我知道有一味药,能叫人活着,与死了一样。”
百里明华看他。
离王知道连心蛊有两只,也知道现在的国师,有些古怪,“若另一只连心蛊在国师的身体里,剖了他的心,把那蛊挖出来。”
百里明华蹙眉,“若伤了皇弟……”
离王一笑,阴影映在他那张秀美到极致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可怖,“他死不了。”
宣王却还是不放心,“明日事成之后,再做决定。”何朝炎与罗闻佩,都太碍事了一些,他们死了比活着好。
两人交汇一个目光,仿若虎狼之间亮出獠牙与利齿。
……
是夜。
百里明华设宴,罗闻佩与何朝炎赴约,他们两人落座,正是对立而坐,两人目光中闪出疑惑来。
百里明华的邀请,让心忧百里安得两人毫不犹豫的前来赴约。
玉青檀姗姗来迟,百里明华还以为他不会来,但见那一袭白衣脱俗,杯中的酒液倒映出了他满是深意的目光。
今日桌上,都是银制的盘碟。受邀的三人各怀心事,席上只有一些不知所以的朝臣在推杯换盏。
离王让宫人端了酒去给何朝炎,一直冷面的何朝炎抬手将酒杯打翻,毫不领情的模样。
何焱连忙起身,替他告罪。
离王大度的摆摆手,“无事。”
何朝炎冷哼一声。
一旁的罗闻佩忽然站了起来,今日的晚宴才开始,他这突兀的一下,叫众人都愣住了。
“光禄寺卿是有何事?”坐在龙椅上的百里明华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