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闯皇宫做什么,四哥都让我随便进。”李准抓住空中宝玉,扭头对他说道,脸上颇有几分得意,只是那得意也并非刻意炫耀,是与生俱来的张扬。

李缜点点头,没在意他这句话,而是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酒杯:“你不在宫里吃酒,跑我这里做什么?寿宴上的美味佳酿不合你心?”

李准咂咂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捧东西,搁在嘴里,“磕喳”一声,响声清脆,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往里走:“我还想问问你呢,这么大的场面,你称病不去,脑子有毛病?”

李准说的不止字面上的意思,皇帝寿宴,楚王不出面,难免会惹来两人不合的传言,而且就真实状况来说——两人确实不合,不过连面子都不给,可就有些太不识抬举了。

李缜却没否认,而是拿起酒杯轻啜一口,同他笑笑:“你四哥可不一定希望我去。”

听见这话,李准神色一顿,随即扬了扬眉

,抱着瓜子凑到他身前,声音忽然压低了,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却又不掩饰自己的好奇:“莫非传言是真的,你也喜欢我皇嫂?”

李缜面色不变:“传言?竟还有这样的传言,都传到燕北去了。”

他没否认,那就是默认,放在李准这里就是承认,李准顿时收起笑脸,站直身子看着他,多了几分戒备:“还真是?我就这么随口一猜。”

李缜没说话,淡然地继续喝着杯中酒。

“怪不得小嫂子跟我四哥不合,你说是不是因为你?”李准忽然变了脸,抬脚一下踩在了棋盘上,将那棋局全破坏了,张牙舞爪地,俨然一个村中恶霸。

恶霸威胁着人,还不忘嗑着手心的瓜子。

李缜却抬头看着他:“你之所言,是我所愿。”

他脸上笑意未淡,可语气听着着实有几分落寞。

作威作福的小王爷听懂了,默默地放下脚,老老实实坐到对面去:“对不起嗷,看来是你一厢情愿啊,太可怜了,无意戳你伤口,实在抱歉,敬你一杯!”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跟对面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咽下。

李缜看了看那盘被搅和乱的棋盘,视线慢慢收回来,淡漠道:“你来这,莫不是故意来挖苦我的。”

虽没有责怨,但语气冷了下来。

李准也收起笑意,把玩着手中玉杯,神色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听闻三哥在燕还寺的长生牌位屡遭盗窃,那么幽静虔诚的地方,总是被人打搅多不吉利,三哥没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你才来丰京没两日,消息倒是很灵通。”

“过奖过奖——”

“是四弟让你去查的?”

“不然我闲撑得?”

李缜不禁轻笑一声,将酒杯放下,外面又涌进来一阵狂风,吹得屋中摆饰叮当作响,他紧了紧衣服,开始咳嗽起来,李准见了,忙起身将房门关上,回身看了看他,这咳嗽竟还停不下来了。

“几年不见,你身子都弱成这样了。”李准把瓜子仍到桌上,拍拍手想给他抚抚后背,被他抬手制止。

李缜闭着眼长出一口气,终于将难受压制下去,他整了整长袖,苍白的面容神色怏怏,眸中却多了几分认真:“自

徐家覆灭后,我周身能得信任的人,寥寥无几,肯这般与世无争,也不过是因为自知斤两,不做无谓的抗争而已。”

“你手里的牌,不是自己拱手让人的吗?”

“陆家?”

李准点点头。

对面的李缜却是无声笑笑,眼中幽色无端:“他从来不是我的人。”

“燕还寺到底所为何意?”

李缜将桌上的黑白子收拢到棋盒里:“其实四弟应该也猜到了,却还叫你来问我,应是给你个借口来看我,不想你因为他,而在我们两人之间难做吧。”

他给李准倒酒,这次是他举杯邀约,然后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置,笑意深深地看着对面之人:“钓鱼而已。”

“结果呢?”

“燕还寺的结果,就是上钩——”

李缜话说一半,忽然停住声音,他偏了偏头,似在听着什么,而李准几乎比他还要早,注意到外面的异常。

“有人——”

那句“来了”还没说出口,外面便出现一道人影,李准腰间佩剑,见之要拔剑,李缜却按住他的手。

“怎么了?”他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主子有客?”

“嗯。”

外面的人停顿一下,才道:“宫里人传来消息,寿宴之上出事了,淑妃身死,陛下受伤,而且好像还是皇后所为——”

李缜面色一变,身旁的李准已经一下站起身来。

亥时三刻。

零星小雨落下,萧文风站在皇宫最高处,一双锐利双眼看着周围。

有人闯宫,萧文风命人搜寻了一个多时辰,却依旧没抓到那人,过了这么久,如他所料不错,那人怕是早就逃走了。

丰京里,有此能力之人,他心中有数。

萧文风从房顶跳下去,身影隐没在黑夜中,一道惊雷劈下,顿时将整个皇宫照耀地恍若白昼,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微湿的地面立时积起水洼。

有人踩着水洼飞奔而过,那人一路狂奔,身上早已被浇湿,雨幕遮住视线,他却毫无阻碍,一身鲜亮绯色变得黯淡无光。

直到他撞上一个人。

“王椽?”

“小小小王爷!不不不好了,陛下被皇后刺了一刀,现在——”

李准把住他肩膀:“不是没事吗?”

王椽急得不知该怎么解释

,情急之下伸出两根手指头:“又又一刀!”

李准怔了怔,而后将他往回推:“让陛下平坐!用干净的布止住伤口,千万别拔刀!等着我!”

王椽还没反应过来,李准又在他身后嘱咐一句:“太医来之前,谁也不要告诉!”

子时,张泽被带到紫宸殿。

一直到丑时末,满头大汗的张泽才颤颤巍巍地从内殿里走出来,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有针吗?”

“你要做什么?”容卿从软榻上站起身,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睛紧紧盯着他。

李缜颇有些烦躁,在张泽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后,他走到容卿身前。

“你现在担心他吗?”

容卿微怔,却未加掩饰地点点头:“你若是有办法,就尽管都使出来。”

李准笑了笑:“这又不是第一次,上次在鬼门关,也是我把他救回来的。”

他说完,拉着张泽进到内殿里,留下容卿一个人喃喃:“上次?”

朝华元年四月二十九,因李绩重伤罢朝三日,今日已是最后期限,三日内陛下未召见任何大臣,倒是让所有人心里都惶惶不安。

寿宴发生的事根本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且在事后,李绩还直言要废除后宫,这让更多人都坐不住了,可是李绩有伤在身,他们在没有召见的情况下不可能直接闯进宫去以死进言。

二十九日午时,宫中突然颁发一道圣旨。

圣旨中夹着一道案综,由京兆尹府的人张贴在各大街道中。案综所述将陆清苒罪行大书特书,所有模糊的细节都写得清楚,纠结了大臣们三日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李绩最后夺了淑妃封号将之贬为庶人,又因陆十宴管教不严,罚了他一年俸禄,官位虽未动,但明眼人都知道,陆家此后在陛下面前,怕是再也没有从前那般风光了。

紫宸殿,李准收着针,看着床上那人,气得鼻孔出气,好不容易把人救醒了,人醒来之后一声感激都没有,先是叭叭说了一道圣旨让王椽颁下去,真是一点不把身上的伤当回事。

李准想到这处,终于按捺不住,把凳子一踢,骂骂咧咧道:“我就是贱,你怎么不直接去死?非留一口气等我来救,既然想死,干嘛还让我去三哥那查那

件事?”

“说到这里我更来气,你都猜到三哥的意思了,干嘛还让我去问?”

“有意思吗?”

李绩气若游丝,听他骂骂咧咧说完,偏头在殿中扫视一圈,眸中隐隐失望。

“卿儿不在吗?”

李准甩袖子走人:“老子不干了!”

容卿刚到殿门前,就听见里面一声傲娇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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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皇后七十课!!

殿门打开, 扭着头嘴上还唧唧歪歪的李准正好转过来,目光跟门口的容卿一撞,说话都没打瓢, 表情转换地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他弯身拱了拱手,笑得十分端正:“皇嫂来了呀, 四哥刚醒,正唤你呢。”

好像刚刚那个抱怨牢骚的人不是他一般。

容卿看了看他,越发觉得这个小王爷性情古怪,行事作风张扬大胆不说, 对李绩也不算尊敬, 私下里更无所顾忌, 但偏偏能得李绩容让信任。

当初要不是燕北出力, 作为李绩的坚实后盾,他还不一定能夺回李氏政权。

李崇演在位时一直忌惮的燕北王, 到李绩那里却成了助力,单看安阳宫变时李绩那么轻松就全身而退,也能看出他早就和燕北有联系了。

却不知这小王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皇嫂不进去吗?”李准让开半扇身子, 伸出手试探性地问她。

容卿脚步没动, 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小王爷方才说陛下醒了?”

“对, ”李准笑了笑, “已经没有危险了, 皇嫂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三日里,李准一直给李绩施针,守在床榻前, 他是知道容卿每日都要来问情况的,虽然对自己医术很有信心,但这三日确实凶险,李绩醒了,就连他心中也不免松了一口气,把好消息告诉容卿,也是分享下喜悦。

谁知他刚说完,就见人往后退了一步,淡漠地敛着眸子,似在刻意拉远距离:“既然无碍,就让陛下好好休息吧,劳烦小王爷再多费费心。”

说完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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